裴渊坐到办公椅上,望着窗外朗朗晴空,想到了裴沫莲的笑脸,不觉捏了捏眉头。
没一会儿,房门撞开,是裴夫人晏娉进来了,关了门急巴巴就问了起来:
“你们父子俩都聊什么了那孩子真要和蔚家姑娘成一对啊哎,你倒是说句话呀,这事可大可的,梅家可是推了和燕家的婚事想同我们家联姻的,现在要是闹出这么一桩事,梅家脸面上过不去,这与老四可是大大不利的。只有和蔚家联姻了,他往后的路才能走得更为稳当……”
“我觉得蔚家那孩子也不错……潜力很大……”
裴渊闭着眼,竟赞了一句。
“怎么不错了那丫头在两兄弟之间游来游去,像话吗说不定这是东原派来离间我们裴家的。”
本来裴夫人对蔚鸯就有说不出来的排斥,现在找到实实在在理由了,她当然得反对一下。
“不可能。”
裴渊一口否绝了她的猜想。
“怎么就不可能兄弟阋墙,最容易生变……”
不等说远,就被打断:“晏娉,老四的婚事,你就别操心了,一切由他自己拿主意——那孩子是什么个性,你不知道吗你管不住他的,我也不会逼他——这辈子,我愧对四妹妹,再不能毁了老四的终生大事……”
如此纵容,真是令裴夫人郁闷啊!
“你去收拾收拾,等一下一起回南宫……”
裴渊挥了挥手,意思是想独个儿静静。
“南雍,这事,你不能由着他性子来……”
裴夫人还想说什么。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真要是没了这桩婚事,也不是特别打紧的事。人生一辈子,真要是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在身边,老四会恨我一辈子的。”
裴渊无端感慨了一句。重要的是,那孩子本事也非凡。他之所以会考虑让蔚鸯给元翃动手术,其中有一个深意是:想借这个机会化解了这长子和老四这两个孩子之间的矛盾。
裴夫人哪能知道裴渊心里在想什么,听了这话就像被扎了刺一般,脸色赫然一变,立刻尖利地叫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怪我挡了你和你四妹妹的好事,是不是”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裴夫人心里怀着这份情绪已经很多年了。
裴渊听到了,睁了眼,瞅着妻子那怨怼的眼神,不由得无奈一叹,站了起来:“你又在胡说什么呢”
“难道不是吗自从你四妹妹死了之后,你就再没有真正开心过,裴南雍,我自认嫁你这么多年,没亏待过你,可你的心里呢,至始至终没忘记过你四妹妹。我为了让你开心,也是一心一意尽心尽力帮你和四妹妹的儿子谋划一切,你还要这么心里委屈吗当初,你娶我时,可没有人用刀架着你。这些年,我从来没对不起过你,倒是你,在外头干了多少污糟事……”
想当初,她嫁给他时,她是头婚,而他是二婚,她愿意嫁,那是因为她觉得他是一个办大事的人。事实证明,她没看走眼。只是,在他成功的同时,也给她招来了不少了委屈。
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忍受自己的男人在外头和别的女人生儿子——可谁让她生女儿时坏了身子,所以,在这件事上她咬牙认了。所幸那些女人都命薄,一个个死得早。
再后来,他再没了在外头寻女人的心思,如此这般熬下来,她把这一切全都忍下了。可今天,他居然生了这样的感慨,她就忍无可忍了。
“你真的想多了……”
裴渊走上前,睇着面前这个青春已不在的妻子,轻轻道:“晏娉,我知道,这些年,是我委屈了你,别生气了,行不,我刚刚那句话说得不是我,就是单纯指老四。
“也只有上了岁数才懂的,爱情这种东西,那是年轻人才会玩的游戏。我这样的人,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心里已经明白了,能陪一个人和和气气走过几十年的人,就算不是当初心里最在乎的那个,可那些年过来了,骨和肉都已长在一起,身边这个人,已经是最最放不开的那个。
“晏娉,人都会有犯糊涂的时候,但我很清楚,我一点也不后悔娶你,还得感谢你这么多年以来包容我……真的,别计较我刚刚说的话了……
“我这么由着老四,是别有原因的。
“至于这个原因是什么,以后时机到了,我再和你细细说明。他是四妹妹留下的骨肉。四妹妹死得太惨。我只愿她的孩子可以活得衬心如意一些……
“不是因为我对四妹怀着剪不断的旧情,而是,这是我欠她的……”
这一个不喜欢哄女人的男人,今天竟说了一番裴夫人颇为感动的话。
“你不后悔那你后来寻得的女人不都一个个像她吗”
这才是裴夫人心里最最介意的事。
“所以我说,人总有犯糊涂的时候。四妹妹的心从来不属于我……我那是在自寻烦恼,现在我想明白了……”
裴渊把妻子拥入怀,轻轻细诉着:“一直留在我身边的你,才是最好的……”
“等一下等一下,你说四妹妹的心不属于你,那属于谁”
晏娉晕陶陶的,一时弄不明白裴渊说得到底是什么意思
“别追问了,以后再说给你听吧!总之,老四的事,你别管了……”
蔚鸯没在老太太房间多待,她借上洗手间走了出来,在园子的树荫下走走,心下觉得她得和柳瀚笙谈谈了。
“张副官,你能去把五少请来,我有事要和他谈……”
张副官有点为难,说:“这不大好吧!”
“他的心结要是一直在,总有一天,会给四少惹来麻烦的。”
蔚鸯想到了司北说过的话,如果柳瀚笙心里一直怀着那么一团恨,将来怕是要给慕戎徵生出大祸来的。现在,她得想尽一切办法,解开这两兄弟之间的心结。
张副官想了想,没多说什么,折回找人去。
蔚鸯在巨大的梧桐树下坐着,望着当头那密匝匝一片的树冠,感觉这里挺凉快的,裴园本是一座建在山上的避暑庄园,气温比城市里凉快至少有两三度,而这棵梧桐树年代长久了,枝繁叶茂的,简直就是一台天然空调。
没一会儿,柳瀚笙来了。
他先在远处直直地望了两眼,看着她娴静而坐,优雅如画,极是赏心阅目,可是她的心,却是如此的无情绝义……这让他心绪难平。
张副官没有靠近,只是远远守着。
“你找我。”
坐到她对面的石凳上,他手上拿着一瓶水,脸孔还是红红的,身上的酒气很冲——也不知他中午时候喝了多少酒——这人本不喝酒,这番竟喝成这样。
“嗯。”
蔚鸯淡淡点头,静静地瞅着这个一脸无害的少年郎:一身白色运动装,浑身充满了青春和力量——这样的他怎么可能参予进政变沼,令南江陷入危机呢……
时光啊,真的可以彻彻底底改变一个人的。
“什么事”
柳瀚笙冷着声音问,站得有点过。
“刚刚你说,你喜欢我是不是”
蔚鸯极平静地重提刚刚发生的事。
柳瀚笙生性磊落,当即点头,不否认,“对,我喜欢你。从一遇上你时就喜欢上了你……”
“那你喜欢我什么”
没有少女在听到表白会流露的娇羞,蔚鸯脸上始终露着一种冷静到可怕的神情。
柳瀚笙看着她,越来越觉得她变得了,可这样的她,却越发带着魔力,令他不可救药的痴迷。
“喜欢你聪明,喜欢你隐忍……蔚鸯,我和你都过着苦日子,我懂你不是吗”
是啊,曾经的他,是懂她,可惜,现在的她,他根本就不懂,完全不懂,一点也不懂。
以为懂,结果却什么都不懂,关系再好的两个人都说不到一起去。
“五少,其实你一点也不懂我。你对我的喜欢,大约只是同情和怜悯,因为我的境遇比你惨多了,再加上你发现了我的秘密,明明是个聪明的姑娘,却要装作蠢笨,所以你很好奇。对吧!
“你和我走得近的另一个原因,想来是你养母教导的吧,你想从我身上挖到一个天大的秘密……”
这话一出口,柳瀚笙那张平静的脸孔上顿时浮现了惊愕之色。
“你想在我身上找到那张皇族藏宝图是不是所以才刻意接近了我,否则,你怎么可能和我分在一个班里,又怎么会在这么多同学当中注意到我,一步一步接近,并且和我成为了朋友……说白了,你接近我根本就是别有企图的。这和喜欢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不是这样的。”
他涨红了脸打断,想要解释。
“如果不是这样的,那么在我跟了慕戎徵之后,你怎么没任何反应如果你是真心的,身为裴家五少,你怎么就不敢为我争一争”
蔚鸯咄咄逼问。
“那天我本来是想带着你走了,实在不行,我就回南宫,这样一来,慕戎徵就没辙了。”
柳瀚笙努力为自己辩解着,“我没走成不是吗后来再找你,你已翻脸不认人。你让我怎么办”
“好,那我再问你,你后来一直纠缠我不清,当真就是因为喜欢,而不是想和你四哥一争高下”
蔚鸯灼灼再问,“你这个人生性高洁,请问你能容得下你的女朋友,或是未婚妻,和别人睡过还是你以为我和慕戎徵在一起,还能保持一直清清白白
“你一直放不下我,无非是,我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对吧……
“这样一种特别,越发的吸引你,所以,为了这份不甘心,也是为了面子,更是为了藏宝地图,你不想放弃,总觉得慕戎徵抢了你的东西,这更是你无法妥协的……
“因为这个人害了你母亲。你和他之间,有杀母之仇。
“五少,你不是喜欢我,你只是想和你四哥争斗而已。
“如果你四哥真放弃了我,只怕你也会弃我如敝履。一只你四少穿过的鞋,你会当珍宝一般供着吗像你这种性子的人,怎么受得了自己的女朋友,曾和人四哥不清不楚。
“不会的。五少,你的喜欢,根本不是喜欢,只是孩子在玩过家家。
“如果你真喜欢,今天也不会在那么多人面前给我难堪,我已经和你说得非常清楚明白了,我和你只是同学。
“就算你真喜欢,你喜欢的也只是以前的蔚鸯,现在的我,根本就不是曾经的我,你不懂我,也不会理解我,重要的是,我喜欢的人是慕戎徵。
“所以,请你以后放下心结,不要再觉得是慕戎徵在和你争什么,是我一早看破了你……往后头,我也希望你可以放下。
“你的母亲和舅舅,害死了四少的母亲,你母亲也因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上一代人的恩怨,不该再延续下去……
“慕戎徵和我说过的,你和他时候曾是亲密无间的好兄弟,你们不该彼此憎恨的……”
听到这里,柳瀚笙听不下去了,无比激动地跳脚叫起来,那双本该明澈的眼睛里,迸出了赤红的仇恨:
“我母亲没害四姑姑,没害。这是她临死之前说的。是四姑姑自己得罪了人才遭了这杀身之祸。反倒是裴御洲,他害死了我母亲,是我亲眼见到的,是他一刀捅进了我母亲身体里。这件事,我会证明的,他母亲是我舅舅害死的,与我母亲无关,你们休想往我母亲身上泼脏水,休想……”
喊了两句,他竟情绪失控地跑了出去。
唉,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想不到他的反应还如此激动。
看着他离开,她怅然。
柳瀚笙,放下你心头的执念吧,别钻牛角尖,别给南江带来大灾难……
她原想叫住他的,还想问问他:所谓的皇家藏宝图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的养母怎么会认定她们蔚家会有这种东西。依据是从何得来的
无奈他跑得飞快。
她想了想,现在的他情绪不稳定,真把人拉住,也问不出什么名堂来的,下次吧……等下次寻机会再问他。
站在梧桐底下,她深深的思量着。
“蔚鸯……”
慕戎徵找了过来。
她转身寻音,看到他快步走来,目光则盯着柳瀚笙离去的那个方向。
“你和那子说什么”
走近时直接就把人给搂了过去,一个简单的动作,却透出了浓浓的占有欲。
那酸酸的脸孔上更是醋泡直泡。
她的大豺狼,酸起来可不得了。
“我和他说,我喜欢你,让他不再打扰我们。”
她马上缠上他的腰,表忠心,努力哄得他眉开眼笑。
“真的”
“真的。”她要举手发誓了,“不过好奇怪,他说他母亲没杀你妈。是你妈得罪了人才惹来杀身之祸的。还说,他可以证明这件事。”
慕戎徵凝神想了想,“不可能。他当时那么,根本什么都不懂。”
“也不是,我五六岁时发生的事,到现还记得清清楚楚呢,那年在山上,尸横遍野的,母亲一直以为我把那段忘了,其实没有,我一直记着呢,只是心里太伤心,太难过,所以,从来不想提,也不愿回忆。哎,会不会你母亲当年的死也另有隐情啊”
她总觉得这事,可能要比他看到的要复杂。
听到她提到屠寺的事,慕戎徵的背上莫名就起汗,“尸横遍野那是怎么一回事”
“我没和你说起过吧,那一年我寄养在山上,救了一个人,谁知那人结着大仇家,最后,因为这个人,我们整座庙里的人,除了我和我妈,还有那个罪魁祸首,其他人全死了……因为这事,我生了一场重病……”
一说起这件事,她的语气惆怅极了,慕戎徵心上则越发不安宁,额头更是滋滋滋直冒汗珠子。
“你……你恨那个人吗”
问得好心虚……好心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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