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詹沛已到家许久,郑楹才拖着脚步走进房门。徒步跋涉十几里后,女子累得眼前发黑。
“去哪里了这么晚才……”话说到一半,詹沛就看出妻子脸色不大对,且梳着跟自己身份不相匹配的发式,衣着也甚是朴素。
“都下去。”郑楹吩咐过侍者,又转向一脸茫然的丈夫,“跟我进来。”说着走进内室,詹沛心里疑惑,跟着进了去。
郑楹心中兜不住这等大事,进屋刚一站定,张口就将万举所言尽数倾倒而出。
詹沛听得瞠目结舌,一句话也插不进,听完还不及做出反应,郑楹又阴森森道:“我原本以为,你父亲只是案中一枚棋子,他不做,别人也会做,结局都是一样。没想到,他不仅不是棋子,还是那始作俑者!”
詹沛自知受了诬陷,无奈这故事是那精明至极的万举所编造,一时还真挑不出漏洞,气急苦笑道:?“这故事真编得妙极……”
“是谁在编故事”郑楹厉声反唇相讥,“我太了解你了,你这种人,绝不会为我一个女人谋定决策。”
“你是想说……”
“我是想说,永正九年七月初七之后不久,你就急着调去了西营,?我今天才知道,那正是薛王案计策初定之时!那么,你之前说的都是谎言吧——你不是因那晚看上了我才急求调离,你确是因为得到了确切消息,知道两年后护卫营会有一劫!万举可不知你何时调去西营的,必不是有意选这个日子来构陷于你。当初,我起疑后曾问过你,被你三言两语就哄了过去,想想真是蠢得可笑。”
詹沛有口难言,结舌半天,无奈道:“我挑错了日子,惹你怀疑,算我失策,可你难道又忘了当年……”
“当年你从地道救我们出去我没忘,那件事,我谢你一辈子,但那不足以证明你清白——阵营未定之前,你两头下注,两头讨好,难听点说是首鼠两端,好听点说是狡兔三窟,现在看来,也不失为明智之举,不然安有今日”
郑楹头绪“厘清”,嘴皮变得格外利索,也不给詹沛分辩之机,又抢着说道:?“再不然,你同我解释一下,为何郭满年纪轻轻又一向身康体健的,恰巧你一回去他就死了是否因为他知道你太多丑事”
忽然间被扣上“弑弟”的帽子,詹沛愈感急火攻心,霎时脸色大变。
郑楹看到,更认定是心虚所致,再度逼问道:“又或者解释一下,为何郭满死后,蒋相毅兔死狐悲,觉得朝不保夕,紧跟着也逃了还捎带手拐走了我父亲的女人”
詹沛情绪激荡,心弦紧绷到了极致,忽觉断裂开来,迸出一声冷笑,回讽道:“你自己都说了是因为‘兔死狐悲,朝不保夕’,还问什么为什么”
“好,你不承认这些,那就说说你自己曾承认过的——你私杀囚犯,这可是板上钉钉的吧你当初干得出这种事,就怪不得我今日猜忌你。”
郑楹说到此处忽然萎顿,瘫坐在地自嘲道:“我可真是个傻子。我曾说过,这是你一个把柄落在我手里了,虽是把柄,我倒守得比我自己的任何秘密都严,我从来、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会考虑将这个把柄捅给周大帅!我宁肯以苦肉计自伤,也不肯以此相要挟,怕会伤了你心。”
“那现在呢”詹沛无力问道,他知道,自己是在明知故问。
郑楹阴狠一笑,猛然起身推门而出,迎着夜色大步离去。
————————
情断
方才憋闷在詹沛腔中一阵一阵涌起的心火,终于在郑楹背影消失的同时,化为一声怒吼!
“陌如进来!”詹沛走到门边,冲候在外面大气都不敢喘的侍者们吼道。
陌如两腿发软,一步三摇地扶着门框,一脚刚踏进门,就被主人捉住手臂拽进屋。
“说!她是怎么知道捉了万举的谁说漏了嘴是不是你哥哥说给你,你又说给她!”詹沛压低声音怒问道。
“不不不……不是我哥哥,是、是、好像姓冯、冯的夫妻……来……来过。”
詹沛松开陌如,双眼恨恨眯起,咬牙切齿自语道:“原来是那个不知死活的小子,好心放他们一条生路,竟不要,反跑来我家里搅和!”说着走去门边,又冲外大喝道,“来人——”
一名随从匆匆来至廊下:“将军请吩咐。”
“传令虞昴带人出南城门捉拿冯广略,捉到后押回原处关押!”
“是,小的这就去。”
随从答应着,一路小跑前去传令,没跑出多远又被主人叫住。
“等等……不捉了,下去。”
——詹沛再怎么懊恼气忿,心里却也明白,罪责不在冯氏夫妇,要不是自己疏忽大意,小看了郑楹如今的手段,也不会横生枝节。他只是后悔,后悔自己留下万举性命的决定,本以为有用,不料终致因小失大,也才有今天的夜长梦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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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晚来,出什么事了”周知行见到正堂中焦急等待的郑楹,还以为出了大事,吓得不轻。
“定国公……”
郑楹临开口,眼前忽然又浮现出地道中詹沛背负郑樟手举火把前行的背影,然而,这最后的片刻踌躇之后,她还是决然抛开所有旧情,严肃道:“定国公可知,当年薛王案中活捉的两名暴徒,都是被詹沛所杀。”
郑楹义正严辞所说的事,周知行十年前就已知道,稍一琢磨,就猜到郑楹连夜跑来说这些,肯定是家里闹翻了。
周知行年事已高,明日就准备搬去长宁颐养天年,不想掺和年轻夫妻的闹剧,盘算着陪郑楹骂詹沛一顿,让她尽快出了气回家去,自己也好早些睡觉,于是赶紧装出大吃一惊的神色:“啊竟有这种事,简直……简直……太放肆了。”
周知行为尊多年,最不善装腔作势,自以为装得很像,却被郑楹一眼看穿。
“定国公是……早就知道了”
“哪里哪里,这怎么可能……没有的事……”
“我真傻,”郑楹盯住长者,连连苦笑,“被你们蒙在鼓里许多年,好容易知道了,拿这当把柄,紧紧攥在手里,原来根本毫无意义,难怪他不拦我。不过此事还没完,还有别的。”
郑楹不肯罢休,又想将万举所言尽数说给周知行,才说了两句,就被周知行不耐烦打断:“咳,行了行了,差不多闹够了就回去吧。”周知行向来不轻信捕风捉影的一面之词,多年共事下来,更是深信詹沛的为人。
郑楹夸张地一点头,凌厉说道:“好,不说无证之词,单就私杀囚犯之事,您明知他犯下重罪,不罚也就罢了,还一再提拔。”
“战时非比寻常,我做什么决定只看对战局是利是弊。这决定我没做错,当时正是用人之际,济之后来也的确屡立战功……”
“那战后呢战后为何不罚”?郑楹继续质问。
“战后战后他都娶了你了,成了先王女婿,我还扯什么旧帐再说了,战后重罚,怎么看都是卸磨杀驴的戏码,这么一折腾,我这老脸还能要吗,以后还有谁肯诚心诚意为我卖命”
郑楹不管不顾,只反复劝说周知行彻查詹沛。
周知行不胜其烦,终于拍案恼怒道:“你就不能干点别的!放着相夫教子的正事不做,成天胡思乱想,跋扈成性,还嫌之前闹得不够大吗”
“之前,”郑楹疑惑问道,“之前我闹什么了”
“还要我说,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长者怒意开始积聚。
“您说,我闹什么了”
“你跟吕唯立那档子事,真要我说”
郑楹以为周知行所谓的“跟吕唯立那档子事”是指自己谋划的苦肉计,心中暗恨詹沛竟出卖自己,不禁脸一红,带了些惭愧对周知行坦白道:“那件事,是我不对,可我也是逼不得已……”
而周知行以为郑楹承认的,是她与吕唯立的私通!顿时心头怒意更盛,当下大声责问道:“谋杀亲夫也是你逼不得已”
郑楹瞠目结舌,惊问道:“什、什么谋杀亲夫”
周知行怕自己会忍不住动粗,强忍怒意,再次挥手逐客。郑楹却不罢休,只扯住周知行的衣袖一个劲缠问。
年事已高的周知行忽觉胸口憋闷,使劲一推,将女子推到在地,厉声斥道:“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那姓吕的连你背上三颗痣都知道!你只惦记郑峦死没死,你丈夫可还要顾及别的,你实在不满,私下同他吵两句也就罢了,济之必不会跟你一般见识,可你竟然为此要谋害于他,还不惜私通外人……罢了罢了,你有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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