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襟危坐的潘美宛若一尊雕塑,忽然间,身杀气大盛,目光直勾勾的看着晏宁,说道:“我等你很久了。”
晏宁有些纳闷,“潘将军知道我要来”
潘美缓缓点头,“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晏宁解释道:“实在不得已而为之,希望潘将军不要见怪。”
潘美的脸色忽然露出悲戚的神情,“不得已嘿嘿,小兄弟,我不怪你,你也是奉命行事。”
虽然话听起来有些怪,但晏宁一想,好像没什么毛病。
晏宁正色道:“大家都是为官家办事。”
潘美闭眼睛,转头说道:“你们进来吧。”说着,一个妇人抱着一个一两岁的男孩从外面进来,妇人就是刚才给晏宁开门的那个,小男孩白皙可爱,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一点也不怕生,盯着晏宁猛看。
晏宁不知这是什么意思,想要直接说明来意,“潘将军,我这次来,是想——”
潘美一摆手打断了晏宁的话,指着男孩道:“此子是世宗幼子,现在改名为潘惟吉,我知道官家始终对他放心不下。这一天虽然早就知道要来,但还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你一定是官家派来斩草除根的人。我也不会让你难做,我深受世宗大恩,就让潘某来替他一死。”
晏宁目瞪口呆。
潘美站起身来,伸手道:“鸩酒拿来!”
app下载地址xbzs晏宁道:“潘将军,你误会了,我这次来,并没有带鸩酒”
潘美惨然一笑,道:“官家对我还是不错的,不忍让我受剧毒之苦,白绫拿来!”
晏宁还没见过这么想找死的人,实在是他不了解潘美这一年多来所受到的心理折磨。
收养旧主之子,固然是忠义所在,可是之后潘美的日子就艰难了,日日在家等待,等待官家的使者门。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未知。
用现代的话说,潘美有些神经过敏,外加躁郁症。历史,也不知潘美是怎么渡过这一过程,并且赢得赵匡胤的信任。
晏宁忽然对这位名将十分同情,在这个利益为先、道德沦丧的世界,能保持心中的义理,不惜一死的人,又有多少呢
晏宁做不到,但他很佩服这样的人。
在经过一番解释后,终于化解了潘美心中的疑团,不出乎意料的,潘美一口答应出战。
离开潘家府邸,晏宁和送出门的潘氏夫妇告别。
这一天,汴梁城内几乎全部停工,酒楼不开业了,码头停运了,大街小巷也见不到破落户的身影,就连杀猪巷的生意都一落千丈。
没有人统计过,到底有多少人在校场外围观。
天色刚蒙蒙亮,晏宁就带着内殿直蹴鞠队进入校场,短短一里路,整整走了一个时辰。等到了校场,晏宁一伙人衣衫不整,鬓发散落,有的人还光着脚,活像一群受到暴力侵犯的可怜虫。
晏宁叹息道:“民众们太热情了,大家不要介意。”
身后提着裤子的姚宝无奈道:“谁偷走了我的裤腰带”
王承衍一脸同情的走过来,看着姚宝道:“节哀。”
潘美露出不忍直视的目光,拍了拍王承衍的肩膀,“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的早晨有点凉快”
王承衍脸色大变,捂着尻夹着腿狂奔而去。
身后,众人哄堂大笑。
蹴鞠比赛约定在午时举行,那是一天中阳气最胜的时节,足以碾杀所有魑魅魍魉,据说,是有钦天监计算出来的良辰。
内殿直的成员一直等候在小楼内,只是吃了些点心补充体力,中间还在晏宁的指挥下进行了热身运动。
临近午时,外面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嘘声。不用看,晏宁也知道是契丹人来了。
即使契丹人非常桀骜,不把宋人看在眼里,在见到这般声势后,气焰也被打消了一些。
领头的耶律休哥看见了小楼的晏宁,回头对手下说了什么,契丹人忽然齐齐发出吼声,声音极具穿透力,一连三声,随着一声声怒吼,契丹人的声势再次涨到了极点。
靠近契丹人的民众看着那一个个老鼠尾巴,吓得倒退了几步,生怕一言不合就打打杀杀。
晏宁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好戏才刚刚开始。
午时,大群禁军簇拥着一顶黄罗伞盖出现,民众山呼万岁,纷纷向两边避让。
赵匡胤经过小楼一层时,看着晏宁道:“好好踢。”晏宁连忙应是,赵匡胤又看了一眼潘美,在他肩膀用力拍了拍,什么都没有说,眼神里鼓励溢于言表。
看着赵匡胤的声音消失在楼梯拐角处,潘美脸露出了感激的神情,眼眶一下子红了。
在一旁的晏宁不得不感叹赵匡胤拉拢人心的手段巧妙,只要今天战胜契丹人,潘美肯定会再次启用,成为历史那个天下名将。
耶律休哥看了看日头,又看了看对面的晏宁,用流利的汉语道:“午时已到,为何还不开始”
耶律休哥的神态很轻蔑,一点也没有把晏宁放在心,就连禁军最精锐的殿前司都败了,这个少年又能对威武的契丹勇士早成威胁吗
早在迎客居发生冲突之时,耶律休哥就想教训一下晏宁了,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今天正好。
晏宁眯眼看了一眼太阳,“比赛开始前,还有一个仪式,毕竟这样的蹴鞠比赛难得一遇,应该庄重一些。”
耶律休哥无所谓的笑笑,“只是晚一些拿到冠军罢了,我没什么意见,你们汉人就是麻烦,虚礼太多。”
数以十万计的人群传来惊呼声,随即闪开一条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耶律休哥也抬眼看去,忽然他看见了一幕场景,瞳孔收缩,拳头也捏紧了。
只见一行五十余人被士卒驱赶着慢慢行走,身戴着沉重的铰链锁扣,死气沉沉,大都带着伤,破损的衣服带着凝固的紫红色血迹。
前天,内殿直被抓到的契丹奸细已经全部在这里。
民众们窃窃私语。
“这就是天杀的契丹奸细!”
“最好杀了他们!”
“全都不得好死!”
晏宁一摆手。
五十多个契丹奸细跪成一个半圆形,每个人的身后都站着一个军汉。
耶律休哥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睛血红,“晏宁,你要干什么”
晏宁淡淡道:“来而不往非礼也。”
话音刚落,数十把腰刀出鞘,在阳光照耀下映出一片耀眼的寒光。
血光迸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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