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妈,叫她离开我的。”
苏沐扬无奈一叹,并不惊讶。
“你不是你们家三代单传么,还是介意她没办法生育吧。关键是,你自己什么想法”
“我当然不介意啊,能不能生孩子,我根本不在乎,真不在乎。我跟我妈也说了,反正我这辈子,非楚墨纯不娶。香火——该断不照样断么。就是吧,这一整天,我想了很多。”
“想了什么”
“就在想啊,到底怎么才算爱一个人呢”
还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如此深沉的话,苏沐扬一时无言。
怎样才算爱一个人
若是五年前,这个问题,他也不懂如何作答。他曾经觉得,爱一个人,就是把最好的,哪怕全世界都给她。当年民政局,偶遇真真的学长学姐,得知学长曾追求过她,他当时丝毫不在意,就是因为他有足够的自信,他一定能做得比他学长更好。
可是后来,他渐渐明白了。
他把全世界给了她,于她而言,这恰恰是压力。
他想把全部都给她。
给的最多的,竟成了压力。
正是这些压力,逼走了她。
到底怎样才算爱一个人
如果叫现在的他来回答这个问题,他会说,爱一个人,就是疼爱她,欣赏她,同时尊重她。她是苏太太,同样也是楚小姐,有独立的人格,没有他,她是楚小姐,有了他,她才是那个苏太太。
他们彼此独立,却又相互需要。
这恰恰才是爱情最美好的样子。
是两颗独立而孤独的灵魂,遇到彼此,才得以温存。
“之前一直觉得,爱一个人,肯定要得到她啊,要把她娶过来才行,要一辈子在一起。可我现在觉得……诶,不是有首歌唱的么,有一种爱叫做放手,就是这种感觉啊我现在觉得,如果我真爱纯纯,也许我应该放她走。她自尊那么强,留在我身边,肯定不好过。”
不知不觉,这段话已是德文。
苏沐扬莫名哑然。
他知道,他只有在心事极重或情绪激动时才会说德语。
他与楚墨纯,情况确实特殊。
他倒觉得,也许楚墨纯需要的,恰恰是他的坚定。那种不论发生了什么,也决不放手的坚定。
蓦地一叹,苏沐扬淡淡道:
“楚墨纯自尊确实很强,真真也很强,她们姐俩都是。所以五年前,真真才会觉得配不上我,才会离开我。也许楚墨纯也是,她只是不想拖累你。可是——感情这种事,从来就没有配不配,也没有拖不拖累。”
夜公子一声长叹,苏沐扬回头望他一眼。
“有些人,不好好抓紧,可能真就错过了,你不觉得遗憾么”
“遗憾,想想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她……”
夜公子怔怔湿了眼眶,苏沐扬拾回目光,眸光也是异常明亮,“我跟真真,已经错过一次了,我也算个过来人,那种遗憾,那种痛苦……这辈子,一次足矣,幸运的,最好一辈子都别经历。”
“妈的……”
夜公子嗓音泛起浓浓的哭腔,“为什么要这么折磨人呢……”
“活着,不就是备受折磨么。”
苏沐扬放下苏打水,淡淡起身。
“阿君,很晚了,我得回家陪真真了。我也希望将来的日子,楚墨纯能每天都在家等你。如果你真爱她,也许,应该再去试一试,至少将来不会后悔。她到底在哪,我回家叫真真去问她。”
“嗯,你回家吧,我也准备上楼了。”
上楼,去她家。
哪怕去闻一闻她身上的味道也好。
否则,他真的要崩溃了。
夜公子上了楼,偌大的客厅一片凄清,他迈着失魂落魄的步伐,径直进了卧室。牀上,他们一起躺过的痕迹还残存着,被子散落着,他怔怔走过去,在皎洁似水的月光下,看到了牀单上那一抹灼目的落红。昨夜的缠绵历历在目,她的体温她的娇喘她的呢喃,仿佛还萦绕在耳畔。
心头赫然一阵钝痛,他望向牀头柜。
那封信还躺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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