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观海闻言,登时脸色变了几变,先是涨红,接着铁青,然后死灰,一双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终于缓缓合上,口中喃喃说道:‘天意如此,夫复何言。’”
“隐歧又上前逼近一步,与楼观海不过两步之距,高高举起掌心,对正他的天灵盖:‘既然如此,便乖乖受死!’”
“楼观海倏然睁开眼睛,恶声道:‘老子乃天朝上人,岂能死在你一个外族蛮夷手中。’说罢举起手掌,隐歧只道他还要负隅顽抗,岂料他反手狠狠的击在自己天灵盖,自行了断。楼观海那一掌势大力沉,发出啪的一声闷响。”
“师傅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一脚踹开大门冲进去,大喊一声‘不!’,可为时已晚,只见楼观海脑门鲜血四溢,分成几路顺着面颊流淌,甚是骇人,整个人软垂垂的瘫在墙角,人死了,一双眼珠子还睁得老大。”
旁听三人相继长长吁了一口气,心中犹如打翻五味瓶,咸的酸的苦的辣的,搅拌在一起,个中滋味着实难以形容。楼观海这样的下场也还算体面,只是这样一来,死无对证,天下人为何要将楼观海的死因归在黑寡妇身上
“隐歧也始料不及,愣了一下,连忙扑上前探他鼻息,果然生机全无,转头便撞见师傅,上下打量几眼,说道:‘你就是龟田抓回来的那个中原女子’顿了顿又道:‘果然生得标致,是个祸水。’”
“师傅怕他下毒手,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隐歧果然朝门口走过来。师傅害怕极了,绕着桌子转了半圈,不小心踩到墨砚,脚底一滑,差点摔倒。隐歧却没有为难师傅,径直走出门口,哈哈大笑扬长而去,好像做了一件很痛快的事情。”
“师傅这才走到墙角,咬着嘴唇,看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沉默良久,终于缓缓走到楼观海跟前,轻轻替他阖上眼皮——虽然他是倭寇的幕后帮凶,但终究他是孩儿的爹,人死为大,便由恩怨随风散了罢。”
三人以为故事就此完结,岂料陈沐恩眉毛一挑,脆生生的说:“你们道发生什么怪事”
三人刚沉下来的心窝登时又被吊起,只听得陈沐恩幽森森的说道:
“楼观海倏然睁开眼睛,问道:‘他走了么’”
楼观海竟然起死回生大小姐登时瞠目结舌,想必当时黑寡妇的神情也定是这般无二。白如云眉毛突突向上挑,原来楼观海还没有死透呢,也不知道应该是喜是悲。
“原来楼观海乃是假死,他手上功夫了得,掌力外刚内柔,拿捏得恰到好处,竟将隐歧骗过去了。师傅万分震惊,一时忘记答话。楼观海便一把抓住师傅的手,急道:‘娘子你回来得正好,有个倭寇余孽要行刺为夫,你快去调度兵马,将其缉拿!’”
“师傅震惊过后,逐渐平定下来,猛地摔开他的手掌,冷冷道:‘不知道谁才是倭寇余孽呢。’楼观海愣了一下,低低说道:‘你都听见了’师傅冷笑不说话。楼观海也疲软的靠在墙上不说话,大约伤势着实不轻。两人就这样沉默了好一会。”
“良久,楼观海终于缓缓开口:‘我也是渔家出身,小时候家里很穷,狗日的皇帝老儿又不准老百姓出海打渔。我爹娘实在饿得不行,便抗旨偷偷出海。每次他们出海归来,便是我最开心的时刻,我们会闩上门,遮住窗户,偷偷炖一大锅杂鱼煲,伴着汤汁我能吃五碗饭。’”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睛痴痴的看着远处,真情流露,脸上有笑容,但是满脸鲜血,那笑容便带着几分诡秘,怪渗人的。”
“好景不长,有一天爹娘出海被官兵逮个正着,你猜官兵怎么处置”
旁听三人沉浸在故事中,不由自主的齐齐摇头,恰巧陈沐恩也说到“师傅摇头不知”。
“楼观海便告诉师傅:‘哼,他们竟然斩下头颅,冒充倭寇领赏!’”
三人同时啊了一声,心中的震惊愤怒无以复加。宋江山更是重重哼了一声,双目精芒迸射,气随意动,一股无形的护身罡气顿然而生,衣袍猎猎鼓胀,若是他那时也在,只怕要当场发作。
“从那天起,我便发誓再也不要挨穷,我要出人头地,我要荣华富贵!有一个路过的道长好心收留我,带我回武当山。我天资不如人,便要比别人勤奋;别人练一遍,我便练两遍;别人练两遍,我便练四遍……终于成为本门武功最高的俗家弟子。”
陈沐恩以楼观海的口吻自述,三人眼前仿佛看见一个又倔又犟的笨小孩日夜在武当山上勤练不缀。
“问虚掌门便找到我,说只要我愿意入室当传戒弟子,便可以继续进修本门最高深的武功,但是传戒弟子须终生留驻本派。我想练高深武功,但我不想过这种清贫的生活一辈子。那晚我睡不着觉,睁着眼睛看天花板,整整看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我便向掌门辞别下山,我要上京赶考。”
“后来的事情便顺风顺水,我顺利考上武进士,衣锦还乡,当上江浙行省的海防游击将军,奉旨剿荡倭寇……”
“师傅忍不住问他:‘你承蒙皇上重用,便该好好剿荡倭寇,为何要反过来助纣为虐’”
这也是三人心中所想。
“楼观海挑嘴邪笑:‘起初当然是一心为皇帝老儿卖命,后来我便慢慢明白,这些所谓的倭寇,原来大多数都是走投无路的渔民,和你爹娘一样,和我爹娘一样,捱得下去的便是顺民,捱不下去的便是倭寇,到头来又有什么两样!’”
白如云暗中摇头,觉得这话大大的不妥,但是到底哪里不妥,却又说不上来。
“师傅一听,当即跳将起来,戳着楼观海道:‘不一样!一个安分守己,一个烧杀抢掠,怎能一样我们整条村子就是这样遭殃的,苦命人何苦为难苦命人!’楼观海只是冷笑不说话。”
“师傅越说越激动,来回踱步:‘不行,你得随我去见兰凤主,让兰凤主定夺。’”
陈沐恩说到此处,声音又情不自禁低沉下来。
“当时师傅还不知道,兰凤主已不在人世。”
旁听三人同时胸膛被堵得闷慌,好生难受,也不说话,只是盯着陈沐恩。
陈沐恩顿了顿,收拾心情继续说下去:
“楼观海低头说好,师傅便去扶他。楼观海忽然扑上来,将师傅摁倒在地,双手掐住师傅的脖子,牙齿咬得格格响:‘你这专杀丈夫的恶毒女人,还想加害于我!’当时楼观海满脸血迹,阳光斜照在他脸上,面容是扭曲的,就像厉鬼一般。”
“师傅呼吸困难,双手又捶又抓,危乱之中摸着旁边一块坚硬沉重的东西,便使劲向他脑袋砸过去。哐当一声清响,楼观海身子晃了晃,倒在地上,还没有死,真是硬气,指着师傅说:‘你,你,你好狠毒!’师傅杀红了眼,又拿起那东西砸啊砸……一直砸到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师傅看了看手上的东西,是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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