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过完春假,王近之带了些仙居特产馒头干与杨梅酒提前一天赶回厂里,几个车间主任家里回访了一圈。机修车间的董主任是入门的师傅,交情非同一般,心中的苦闷无法向其它人吐,向老大哥倒一倒是唯一的选择。
“供销科设备科厂办,那个对外的部门没个人情往来,犯得着扣这么大的帽子吗,他奶奶的就你们读书人之间多事,放心吧,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来,董大哥,尝尝我从家乡带来的杨梅酒。”
“我这算不算受贿”董主任边往杯里倒酒边笑着说。“读书人心眼小,联想太丰富,动不动就上纲上线,文革中这样,现在工作中,这样的人就少了吗”
“不谈政治与人际上那些不干不净的事,只喝酒。”王近之怕又引出什么工厂秘闻来,耳不听为净。
很快,十几天过去了,尼龙酸酯重新开工生产,工厂大,远不止温岭启明这么一个客户。王近之感到很奇怪,操作工换了四五个,更奇怪的是上班这么多天了,怎么不见铁杆兄弟诸葛进禄的影子,就算第一天开工就押车,也不会一押就是十几天的理。
那个年代里没有手机,也很少家庭装有电话,两条腿直接去找是最有效的办法。到了销售科问起诸葛进禄的消息,苏月白很惊地说:“你还不知道他已经辞职下海了。”
下海是一个时髦的新名词,指的是机关单位与国营企业职工放弃原来稳定的工作,到商业的大海里去试一试水。
草莓还刚种下,现在没草莓生意可做,他下海靠什么谋生王近之有些不解。“他下海到那里高就你们有他的电话吗。”
“听说跟温岭老板一起做尼龙酸酯,还挖走了厂里好几个操作工,这电话不能给,给我就犯错误了。”
“什么时候的事”王近之有些好奇。
“上年春假前几天,他在车间挖操作工,被一个操作工上报了,就提出辞职。”苏月白耳语道:“一开始,大家以为你与他一起下海了,不再回来了呢。”
可以理解,我的家与温岭同在台州地区,对尼龙酸酯与增塑剂技术上算得上比较了解,多少还懂得画图,企业初创需要这个,王近之晃然大悟。这事真实发生的时间应当在上年十一刚过,尼龙酸酯大买,启明老板到厂里就是来看设备偷技术的。在与诸葛进禄交往时,无意中也向他透露了一些尼龙酸酯的生产技术细节。厂里某些人起疑心也不完全是空穴来风。
被一个年纪更轻的中专毕业生玩得团团转,王近之心中有些苦闷,枉我把他当作最好的朋友,他瞒得我滴水不漏的,让我成为背锅侠,替他背了这么久的黑锅。春节的海鲜应当就是他的杰作,到我老家找我一起干,刚好我还在杭州没碰到。对了,就是这么回事。周日,大家都去玩了,王近之一个人喝着闷酒。
门外闪进一个人,正是诸葛进禄。“你来干什么”
“找你一起发财,在温岭建一个增塑剂厂,生产所有种类的邻苯二甲酸与对苯二甲酸酯。工资翻几十倍。”
“还想把厂里产品连根挖了,这几百人吃什么,喝什么,这叫什么兄弟滚!”王近之义正严词地拒绝。
“这是我的名片,想通了电话我。”诸葛进禄见王近之发火,忙放下几张名片,退了出来。出门前说了句:“技术你不说也会有人说的,除了厂里还有高校,真的,你细仔考虑一下。”
王近之把名片撕成碎片,郁闷略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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