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之中，平整的地面上，布满了指痕与血迹，不时传来一声声仿佛野兽般的嘶吼，以及切割金属一样的剧烈摩擦声。
岳云收回指尖，望着在地上痛苦的抱着脑袋打滚的岳言，摇头轻轻一叹。
“阿言，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了。”
胸膛处的那股热流，与脑髓中残留的噬魂毒液互相冲击，让岳言的脑子在冲击中，几乎成了浆糊。
所有的记忆，均是化作一颗颗水晶般的晶莹碎片，在脑海深处那一道仿佛开天辟地般的巨响中，恢复了沉寂。
漆黑的没有一丝光芒的意识空间里，岳言半跪在地面上，抬头茫然看着虚空悬挂着的一面面，仿佛玻璃般的幕墙。
这些玻璃幕墙之中，不断放映着一幕幕他往昔生活过的景象。
望着这些景象，岳言的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这些记忆，大部分都是这三十年来，他和赵幕灵在一起快乐的日子，有两人互相依偎，互相打闹，还有他为她做饭、洗衣，被她吐槽……
一幕幕的画面，就像一把柔软的刷子，不断洗刷着他的心灵。
就算此时，脑髓中噬魂毒液被化去的痛楚，似乎在这些画面的洗刷下，也减轻了许多。
岳言起身，走在这漫天的水晶记忆幕墙之中，一路深入。
“这些是我和灵儿在一起的记忆。”
“这些……是我和岳云大哥的记忆……”
“还有……”
看到这一面往后的幕墙，岳言的脚步一顿，轻轻叹息。
他知道后面的，是他刚刚苏醒之时，被流放到奴星，后来被修兰所救，与他们一起当星盗的记忆……
想到修兰这个曾经对他温柔如水，甚至为了他身死的女子，岳言心中一阵阵撕裂般的痛楚。
他咬紧嘴唇，抹去脸上的热泪，一路前行。
望着这些沉寂在他记忆最深处，最是不愿回忆的时光，他唏嘘不已。
抬头一看，不知不觉，竟是已经到了尽头。
这幽深的记忆甬道深处，竟然是一面灰色的水晶墙面，墙面上布满了蛛丝般的迷雾。
迷雾背后，是许许多多黑色的记忆水晶。
望着这些黑色水晶，他轻叹一声。
“这些……莫非就是我流放到奴星之前的记忆么”
自从苏醒以来，他始终觉得自己的人生，不完整，好像缺失了什么。
所以他一路拼命寻找，想要找到自己缺失的记忆。
可是如今，站在这命运的岔路口，鬼使神差的，岳言竟然迟疑了。
他知道，只要自己进入后面这些灰色的水晶幕墙周围，这些尘封的记忆就会激活，自己就可以想起一些。
但不知怎么的，对于后面的这段记忆，他的潜意识之中，竟是隐隐有些抗拒。
外界之中，岳云望着眼前平静的盘坐下来的岳言，目光闪烁。
……
最终，岳言还是踏入了灰色记忆水晶背后的世界。
一瞬之间，他感到整个人生，仿佛瞬间被潮水般汹涌而来的记忆，撕裂成了两半。
一半灰色，一半白色。
一半地狱，一半天堂。
外界之中，岳云望着岳言时而状若痴狂，时而平静无波，时而发出阵阵憨笑。
知道他这是沉浸在往昔的记忆里，人格交替中，展现出来的面相。
在记忆的分叉口，岳言一脸冷漠的肃杀，静静望着天空中，所有记忆融汇在一起，化成一片巨大的遮天水晶幕墙，喃喃叹息。
“原来曾经的我，竟是这样一个人。”
“我最痛恨的，卑鄙无耻的小人，和波撒一样的小人！”
“还有斯诺德家族……”
岳言看完过去所有的记忆，一片碎片融汇一体，他知道，自己的人生，终于完整了。
可是恢复了往昔的记忆，再想要像曾经那样，毫无隔阂的和岳云谈天说地，与赵幕灵在一起，却恐怕也是不可能了。
他身子轻轻一震，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却是岳云平静如水的目光。
岳言陷入了沉默，一脸复杂之色，面对岳云，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后者却似乎是察觉到了他复杂的心情，只是淡淡一笑，“都想起来了”
岳言点了点头，旋即眼中掠过一丝刻骨的痛楚。
“你当时，为什么要救我”
岳云失声笑道，“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毕竟当时你那副模样，我也不知道是你，否则……我可能不会出手。”
岳言声线低沉，撇过头去，幽幽自语道，“你不出手，是应该的。”
岳云一怔，静静的看了他片刻，缓缓开口道，“但我既然出手了，而且还认你做了兄弟，你也叫了我大哥。那么我这个大哥，就有必要尊重你的选择。”
“不管你决定继续做岳言也好，还是选择做曾经的那个言昌也罢……”
“我都尊重你的决定。”
岳言黯然低下头去，缓缓摇了摇头。
“对不起，我没资格做你兄弟。”
“我也不会做回那个恶贯满盈的斯诺德言昌。”
“我就是我，一个从奴星逃出来的普通奴隶——阿言！”
……
岳言就这样离开了，不声不响的走了。
在帮他恢复记忆之前，岳云就想到过这个可能。
恢复记忆的岳言，其实本质上，仍旧是岳言。
只不过脑子里，多了许多往昔不堪的记忆，心生愧疚而已。
其实从奴星苏醒过来那一刻起，过去的斯诺德言昌，就已经死了。
新生的阿言，是一个拥有自己独立完整人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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