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霖铃之羊脂白玉》第222章 削藩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

    时逢祭高祖敬苍天,列侯涌入长安,一片繁华盛世。

    猗兰殿里,我躺在紫檀木软塌上,将脑袋枕在刘彻的大腿上,抚摸着五月大的肚子,细听着紫珠帘外的争执。

    “陛下,酎金律太过严苛,恐怕引起列侯的不满。”太史司马迁一袭梨花白曲裾,竹簪束发,依旧是天神风姿。嘴角虽挂着风轻云淡的笑容,眸光却穿透紫珠帘,落在我微微凸起的小腹上。

    那个贱兮兮的刘彻,察觉出司马迁的异样,故意躬身拾起旁边的薄毯盖在我的身上,遮挡住司马迁的视线。

    “酎金律,本官研读历代律法,书写三年,修改十次,即使痛失幼子,也不敢放弃最后一次校对,唯恐愧对陛下的知遇之恩。司马太史一句太过严苛,未免轻看了本官的呕心沥血之作。”中大夫张汤恼道,眉头紧皱。

    这酎金,即诸侯于农历八月前往长安进行宗庙祭祀时随同酎酒所献的黄金。酎酒,以兰生酒为主,从正月至八月三次追加原料,反复酿成。宗庙祭祀,天子分酎酒,诸侯献酎金,被视为向上天祈祷保佑大汉国泰民安的重要仪式。酎金律便是关于酎金的法令,由汉文帝在位时初次颁布。

    “列侯献酎金的数量,以封国人口为基准,每千口俸金四两,余数超过五百口的也是四两。此条法令,遵循祖制,依本官所见,并无不妥之处。”丞相公孙弘作揖道,言辞温和。

    语罢,刘彻眯着眼睛,拳头轻触床沿,这是他表达欣赏公孙弘的说辞的小动作。

    “金子成色须达到九紫和十赤,遇火不裂。这对于那些封地富饶的诸侯来说,自然不难。但是地处蛮荒,别说黄金了,解决粮食的问题,都十分艰辛。陛下若想借酎金律来削藩,只能铲除不足为惧的弱小诸侯,收效甚微。”司马迁浅笑道。

    “司马太史此言差矣。列侯无论贵贱,每年供奉的黄金,成色上至多七青,连那些商贾嫁女也拿不出手,实在是对天子极大的藐视,必须严惩。”水衡都尉江充作揖道,情绪激昂。

    话音刚落,刘彻连击掌三声,表示赞同江充的想法。

    “水衡都尉所言甚是。这酎金律的执行,任重道远,少府办起来吃力,不如拨给水衡都尉全权负责,顺便再接管了上林苑,莫辜负了水衡都尉的一腔忠君爱国的热情。”我剥了一瓣橘子,喂进刘彻的嘴巴,笑靥如花。

    “臣惶恐,不堪重任。”江充跪地道,身子微微地颤抖。

    这酎金律的修订,明眼人一看便知,变着法儿的削藩。当年,御史大夫晁错向先帝刘启提出削藩,引发了七国之乱。先帝不得不斩晁错,安抚七国。江充必定害怕做第二个晁错。

    “有大司马大将军坐镇长安,何足惶恐,尽管放着胆子去办。”刘彻恼道。

    “恭喜水衡都尉,又要做一番不畏权贵的大事业。”公孙弘作揖道,言辞真切,听不出一丝讽刺的意味,却尽是讽刺。

    江充沉思了片刻,瞧见刘彻的脸色越发地难看,才磕了一个响头,道:“臣定不辱使命。”

    “丞相,据闻你与陵翁主交好,这接待淮南王小住长安的礼数,就由你负责了。”刘彻道,神色凝重。

    公孙弘不愧是老滑头,极快领悟到刘彻的潜在深意,作揖道:“臣定会留意淮南王的一切动向。”

    “都退下吧。酎金律到此为止,莫再打扰朕与夏婕妤的清静。”刘彻挥一挥手,恼道。

    公孙弘、江充、陈汤,皆小碎步告退,唯独司马迁和主父偃,负手而立,未有离开之意。

    刘彻当司马迁不存在,只瞟了一眼主父偃,冷冷地道:“中郎是嫌官太小么”

    “臣同意司马太史的说法,借酎金律达到削藩的目的,不可行。”中郎主父偃道。

    “那中郎有何高见”我压住刘彻那只想摔古董的手,提高了音调,问道。

    “推恩令。诸侯王的封地向来只传给长子。若陛下颁布推恩令,将诸侯王的封地分给其成年的世子,诸侯国会被越分越小。况且,世子们从无到有,一方面拥戴陛下,另一方面挑起争地风波,搅得诸侯国不安宁,令各路诸侯王无暇觊觎长安,可谓一举两得。”主父偃道。

    “妙,真妙!高逢传旨,擢中郎主父偃为中大夫,赏黄金万两。”刘彻大喜,立即下了软塌,亲自挥毫,拟好圣旨,扔给高逢。

    “封地广大而子嗣稀薄的,就虚建国号,先交由朝廷打理,待孙子成年后继承。”我补充道。

    “夏婕妤冰雪聪明,臣佩服。”主父偃笑道。

    主父偃走后,椒房殿遣了婢女过来,说是卫长公主刘梓君偶感风寒,刘彻爱女心切,临走前瞪了一眼迟迟不肯离开的司马迁,便跺跺脚撒气,上了坐撵。

    霎时,猗兰殿空空落落,连空气也逐渐凝结成初秋的寒冷,失去灵动。不知为何,我害怕抬头,只能蜷缩在软塌上,假装睡觉。可是,当薄被滑落、寒意侵袭时,我翻了身子,恰巧跌入司马迁那清泉般的笑容之中,情不自禁地唤了一声阿离。

    司马迁听后,眸子泛起淡淡的月光,嘴角含着醉人的春风,轻轻一带,将我揽入怀里,是那般的温柔,仿佛对待他心爱的白泽琴般珍重。

    “阿离,大祭司拔掉了情根……”我没有挣扎,只是发出无奈的叹息。

    司马迁将他白皙修长的手指放在我的嘴边,哼唱起周杰伦的《不能说的秘密》。这是过去我常常央求dash弹奏的钢琴曲。

    你说把爱渐渐放下,会走更远,又何必去改变,已经错过的时间。你用你的指尖,阻止我说再见,想象你在身边,在完全失去之前……

    明明是首悲伤的乐曲,经过他清澈的嗓音,流淌成秋色中的那抹银杏叶的金黄,伤感而充满希望。

    “堇儿,阿离想陪你,一直陪着你。你爱或不爱,都是你的选择。”司马迁轻声道。

    我将脑袋埋在他的怀里,沉默不语。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一颗心,千疮百孔,不敢爱了。我只希望,尽自己所能,帮助刘彻守住帝王业,尔后带着小遗离开伤心地,回归夏国。

    然而,当司马迁松开我,黯然离去之际,我鬼使神差般跑到猗兰殿门口,喊道:“阿离,回到夏国,你愿意做小遗和无忧的老师吗”

    无忧即是刘彻为我肚子里的女孩取的名号,无忧公主。白扁说,这孩子随了我半苏醒的灵识,估计在五维之上。人类的打胎药对她无效,需要白扁亲自配药。最终,我还是决定生下她,护她一生无忧无虑。

    司马迁蓦然回首,露出这一生我也无法忘怀的轻笑,恍然望见钱塘湖那断桥残雪所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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