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我下次再去人间给你带些花花草草来呗。”见他没有说话,西岭又补充道。
言出必行的人总是挡不住的。
逢殃哭笑不得地望着手中被□□得不成样子的小花小草,从幼苗到种子,一应俱全,似是把一摊贩的花草种子都搬了过来,也不知道西岭那个一根筋的脑袋是如何将它们带回来的。
“我不会挑花挑草,也不知道你喜欢些什么,就一样都买了些过来。”一根筋的家伙冲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左右昆仑山是我的地盘,几千年都是这般模样,早就看厌了。我也想看着什么时候山上能开点花。”
“却之不恭。”逢殃颔首。
“对了,上回不是给你带了糖人吗?被我毁得不成样子了,这次我一路上万分小心——你看!”
逢殃盯着有七八分像温无的小糖人,衣服是纯白米糖做的,黑发是芝麻糖丝粘结而成,双目用火红的山楂糖汁点亮,缓缓道:“挺像。”反观自己那个糖人,不太出彩,就像他本人一般,顶多算得上清秀二字而已。
“温无!?”西岭惊喜得唤了一声,“我刚从人间回来,挑了些小玩意。”
温无的视线在屋里扫视了一周,更是在几乎要塞满屋子的花花草草上打量了许久,最后停在了逢殃的手上。
不知怎么,西岭似乎在他那万年冷漠的眼眸里看到了一丝嫌弃的意味,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了……
逢殃还没来得及阻止,手上那枚不太像自己的小糖人便被人抽走了:“很甜的……”你不喜欢的。
“拿来。”温无开口道。
态度倨傲,理直气壮,仿佛他只是拿回他自己的东西。
没有顾忌他们的眼神,温无拿着糖人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留下两人愣在原地,面面相觑。
转眼又到了初六,明晖又来了。他睁着一双大眼睛,十分好奇地打量了他们片刻,朝着逢殃眨了眨眼睛,眸子里闪动着作弄的意味:“逢殃哥哥,那位天界公主今日不来了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你!”西岭抬眼偷偷瞅了瞅温无神色,作势想去扯他头顶的荷叶。
“别动我的帽子,天界的光太伤眼睛了!”明晖捂着荷叶,逃窜着。
逢殃只觉得空气冷了几分,浅笑着看着他们肆意打闹后,在门后阴影里隐去自己的身影。
金坛雀舌三两,再加半壶雪莲花瓣上的露水——逢殃蓦然停下动作,那水不知道什么时候用完了。
那人是极其讲究的,只有用雪莲瓣水煮出的金坛雀舌才会有隐隐约约蕴含着莲花的香气。他每次练剑或者比试完,必须要喝上一壶用雪莲瓣露水现煮的金坛雀舌。
若是用普通的雪水替代,他连尝都不用尝,稍稍闻一闻便能闻出来,必定要大发雷霆。
逢殃心下犯难,疾步走到门边想找西岭帮忙,却没在院子里看见西岭的身影,只有一白一红在雪地里你来我往,不分上下。
罢了,左右去山顶的路自己也是熟悉的。算算日子,这几天极寒之日,山顶的雪莲也差不多要开放了,说不定正巧能赶上雪莲盛开的情形。
逢殃下意识地望了望雪里中的两人,抿唇扭过头,踏上了去山顶的路。
第10章 第 10 章
这几日风雪下得极大,上山顶的路比平时更为艰难。
寒风在耳边呼啸着,冻得耳廓生疼,呼出的气在风中化为了一阵白烟。
逢殃不懂仙术,只能拢紧了衣领,喘息着费力迈开脚步,一步一步地挪动着。
为了护着他,竹屋附近一直有温无留下的禁制,因而常年四季如春。
这一遭出来,他才彻底地体会到昆仑山几万年累积而成的酷寒之意。不知怎么,心底有种畅快的感觉。冰冷的雪片落在发间,仿佛带着人间严冬十二月的熟悉触感。
似乎——早就忘记了自己是个人,许久都没能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炽热的心还在胸膛里轻轻跳动。
在凛冽寒光中,一朵朵玉琢般的花苞仿佛要与洁白的冰川融为一体。它们生长在着高寒之地,迎着冰川、暴雪、劲风,不屈地曳动着。
极目远眺,东方的日光从层层叠叠的云彩中疏漏了几丝下来。薄如蝉翼的花瓣仿佛含羞带怯的豆蔻少女,在寒风中颤颤巍巍地慢慢舒展着自己的身姿。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一朵朵雪莲才全然盛放,紫红色的花蕊尽情拥抱着到来的风雪。
昆仑山寸草不生,唯一能在这里活下来的植物便是雪莲花,而且越是寒风肆虐,不染尘埃的莲花就开得越灿烂。
娉婷仙韵无尘染,蕙质冰肌献玉兰。他们才是风雪的精华,是昆仑的灵魂。
双手被冻得麻木,逢殃哈了一热气,用力搓了搓手后蹲下身,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在花丛中穿梭,收集着雪莲花瓣上散着的冰晶——那是清晨的露水凝结而成。
也不知道是不是山顶太多寒冷,他只觉得空气稀薄到吸入肺时,呛得胸膛生疼,于是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看来确实是是被他们保护得太好了。
蹲得久了,逢殃呼吸困难,有点头晕目眩。他抚着额头,使劲地在眉心抵了下,想要缓解这种眩晕感。
脚下是万丈深渊。
西岭曾说过,昆仑山脉之间,积淀了千年万年的寒冰,凡人若是靠近半步,则会被无穷无尽的寒意冻成冰人。
他捧着一锦囊晨露所化的冰晶往回走,心里一直提醒着自己,小心脚步稳健行路。
无奈越是小心翼翼,越是状况百出。
被掩盖在冰雪下的石块绊了几次,逢殃手里紧拽着浅色的锦囊,生怕掉了。估计是被冻得麻木了,他的手已经失去了最后的温度,丝毫感受不到冰晶彻骨的寒意,甚至早已感受不到自己的手,然而他强打着精神,一步一步艰难向前挪着的。
途中,有一枚扁长的石块,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年的打磨,上面光滑如镜。逢殃一个踉跄,差点滑倒,心差点蹦出嗓子眼。
人倒是没事,只是怀里的锦囊飞了出去,被风雪吹进了悬崖旁边的两块凸起的石头之间的缝里。
逢殃抹了一把面上的飞雪,咬咬牙,小心翼翼地探身过去,尽力用胳膊去够,反而将锦囊推得更远。
还差一点。他又往前走了两步。
“咔——”石板碎裂的声音响得吓人。
逢殃只觉得心脏停了一瞬,身子一沉,不受自己控制地落了下去。
与此同时,明晖明显感觉温无的剑势弱了下来,以为是他让着自己,没好气地开口:“你怎么有气无力的?”
颤抖着收回剑,温无没有回答他,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力气回答他了。周身的痛楚十分剧烈,只觉得五脏六腑仿佛在被乱石碾压,胃里涌上来一阵腥气,他忽然哇地一口喷出鲜血。
“你怎么了?”明晖也被他阵势吓了一跳,“我明明只用了七分力道。”
“他……他出事了……”温无捂着胸口,心脏钝疼,艰难说完便疼晕了过去。
“谁?谁出事了?”明晖扶着他,大声冲屋子里叫唤道,“西岭?逢殃哥哥?温无受伤了!”
“西岭?!西岭!逢殃哥哥!”
看他们比试太过无趣,西岭在屋里睡得正香,他刚好梦见逢殃在为他烤叫花鸡,眼见着就要咬到却被一声声喧闹吵醒。
“怎么了?”他不耐烦地从房间里窜了出来。
眼前这面色发白不省人事的温无,西岭才吓了一跳,纯净的灵力透过温无的肺腑,才发觉事情不简单。他惊疑不定地敲了一下明晖的头,疼得后者捂着头,憋住疼出来的眼泪:“你们切磋就切磋,这深入五脏六腑的伤,你们这是要拼命吗?”
“我——”明晖委屈巴巴地瞪他一眼,头顶的荷叶一晃一晃着:“我和他打了这么多次,你什么时候见到我碰到过他的衣角?”
西岭转念一想,也有道理,他心下也奇怪,反驳道:“不是你打的,难不成是他被屋外霜雪冻得或者自己摔的不成?”
望着毫无生气的温无,西岭蓦然抬头,眼睛亮得吓人:“说起来,逢殃呢?”
寒风依旧在呼啸着。
被记挂的人,毫无生气地挂在峭壁上一个突出来的冰凌上,仿佛一个失去了灵魂的躯壳。
逢殃不敢动,也不能动,从上面摔下来后,浑身的骨头都仿佛散了一般。
痛,浑身上下都痛。
在不远处的竹屋附近,有一个人,他也能感受到到这般分毫不差的痛不欲生。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在这里停留多久,任凭雪片静静地落在自己脸上,浑身大大小小的伤口有血液渗出来,然而一出来便被风雪冻成了冰。
真的很冷,很想要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他想。
蓦然回忆起了还在人间乞讨的某一年冬天,他被突如其来的暴雪冻坏了耳朵。老乞丐心疼得要死,最后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用攒了好几天的铜板,去小吃摊子那边换了一碗热乎乎的馄饨。鲜嫩的馄饨馅被滑溜溜的馄饨皮包裹着浮在馨香浓烈的鸡丝汤上,上面还点缀着绿绿的菠菜片和红红的萝卜丝,一口下去满口余香,整整暖了他整个冬天。
他双目一片模糊,觉得自己大概是要死了。
猜你喜欢
- 雪慕长生
- 我叫墨颜菇凉
- “你既抛弃了我,今生为什么又要找我“因为红尘乱,风浪大,人心古,我一个人害怕“我不怕“因为这一世的记忆都是你—一千年前,佛堂下两人正拜天地,金光从天而下,一人瞬间飞升成神,一人却堂下死于非命。堪留了一缕孤魂飘零了千年,孤魂名叫长生,浮梦悠长,酣醉一生。待到两人梦醒时分,是继续执手相依还是伯劳飞燕?她
- 长生长恨
- 在现代背景下的一个神秘圈子,里面有两种人:一种人被称为Doctor,另一种则是Doctor的造物。本文讲的是两个造物的故事。
- 长乐思央
- 未来星际 主攻 药剂师攻X痴情受 情敌变情人 抱错的故事 HE
- 亦小可
- 一千年前的那道天火雷几乎毁了整个大漠。除了长生以外其他生灵无一幸存。在那灾难之前,长生宫还不是那么与世隔绝,沧长生的性子也没有那么冷。他也会对着一个人暖暖的笑,可以那个人早已不复存在。他说,世上再没有一个人,可以如此牵动他的情绪。
- 水明石
- 神仙意味着长生,却不意味着不死。单纯的背后,往往是太过残酷的真实,人,鬼,神,莫不如是 劈山救母,三界纯孝的传奇。高擎的宝莲灯,追求美好爱情的象征 但谁又知道,成就了这传奇和这象征的,是怎样的一条血腥和阴谋之路 作者“水明石,实际是水澹、明日天涯、雪石三位合写的。
- 一只爪子
- 龙马2017/3/11完结 文案 原创男男现代高.H正剧温馨高.H 此作品列为限制级,未满18岁之读者不得阅读 熊家长被校长先生操的不要不要的故事 注:短篇
- 一只爪子
- 熊家长被校长先生操的不要不要的故事。
- 云过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