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之路》分卷阅读2

    “绝对不是。”

    方台台摇摇头,“这麽好的条件,那麽漂亮的容貌,那些天生染色体就与众不同的或是有遗传疾病的孩子呢?他们岂不是更有理由怨天尤人了?”

    “也许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一颗有如城墙一般坚硬的心。”

    “我不认为父母离异可以是孩子向父母任何一方需索无度的借口。性格是可以自己改变的,命运也一样。”

    戚维扬深深感慨,“你是个多麽坚强的好女人哪!”

    方台台收拾起那杯花茶,“下句就该是‘可是这样的好女人却没嫁出去吧’?”

    心理医生连忙摆手,幅度之大频率之高几乎赶上帕金森症患者,“绝对绝对没有,请一定要相信我。”心里却忍不住补上一句,太坚强的女人也会让男人有压力的。

    第二章 神经外科第三条规则

    公立医院门口向来是排大队,更不要说三院这样小有名气的了,即便是到了下午还能看见三三两两的患者或家属在院内作著布朗运动,不过到了这个点儿,只剩下实习医生的号了。

    戚维扬从西门走进急诊室侧楼1层的神经外科,这里忙起来闹得像菜市场,医生护士都像摩登时代里的卓别林一样以极快的频率进进出出,静下来的时候又沈默的几乎令人害怕,小苏打水的味道直渗人心脾。

    姓林的护士小姐刚从诊室里探出头来就缩了回去,戚听到她用清脆的声音喊,“胥大夫,戚大夫来了。”

    戚维扬抿起了嘴,3年了,听到这个称谓还是会觉得心里有股挥之不去的震颤感。

    胥黎顶著白色医生帽的脑袋在门口晃了两下,“来啦?”

    “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心理医生斜靠在神经外科诊室的门口就是不进去。

    林护士呵呵的笑起来,“戚大夫你可真惜命。”

    “那当然,这可是关系著神秘的神经外科离职医护人员传说呢,我好不容易才活出点儿滋味的。”

    所谓的神秘的神经外科离职医护人员一说是在急诊楼侧楼3年前建立时开始流传的,据说是建楼的时候没请个风水先生,急诊部主楼和住院部的两个半圆刚好把侧楼围在里面形成一个“囚”字,神经外科的位置又恰恰在那个“人”字的交叉点,从建楼当年姓陈的主治医生误坐了故障电梯摔死後,每年这个侧楼总出事,不知怎麽就开始流传凡是从神经外科离职的大夫不能再进急诊室一说。戚维扬尊重惯例,每次都只停留在诊室门口。

    “啧啧啧,身为一名职业心理卫生的卫道者,居然也允许自己心灵拥有相信这样奇谈的阴暗角落,做你的病人还真是可怜哪。”

    戚维扬不为所动,他对激将法免疫,不过不能总处於挨打的劣势,於是张嘴反驳道:“神经外科今日居然这般门庭冷落,是不是你的第三条规则太奏效吓得病人都不敢来了?”

    神经外科第三条规则还是戚维扬和胥黎读医科大的时候学到的,一位以黑色幽默闻名的临床专家引用佛杜锡克的话教导他们,“只要病人还活著,你永远有办法把他弄得更惨。”

    胥黎皱起了眉头,“原以为把科里最能言善辩的方护士派出去能大大打击你从事唯心主义工作的热情,想不到你这铁齿铜牙倒是与时俱进了。”初衷明明是希望戚维扬回来给自己搭把手的。

    就好像医科大药理学系与精神诊疗系的相互对立,医院里门诊与住院部的相互倾轧,内科与外科大夫的相互鄙视一样,只要存在著人际关系的地方,勾心斗角与内部拉帮结派永远都无法消除。

    神经外科大夫笑著脱掉白大褂,“不跟你小子诡辩,李大夫今天早到10分锺,亏大份儿了,咱俩吃饭去吧。”

    他走到隔壁诊室门口又喊了一嗓子,“老李那我先走了!”

    一个低沈的男声应了声,戚维扬好奇的往里看了看,只看到一个穿灰色高领衫黑色西裤的背影,身形颇高大,就被胥黎拍了一掌。

    “是谁说的‘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戚维扬笑笑,“新来的大夫?”

    胥黎挤挤眼,“院长请来的专家,”叹口气,“我是入不了他的法眼咯。”

    胥黎也算是出生医学世家,父亲胥承闵是内科呼吸道问题排名前十的专家,现任三院的副院长,儿子也学医,可惜却是外科。戚维扬想,父子间的隔阂恐怕也是由来已久了。

    他拍拍神经外科大夫,“有压力了?有空我给你做几个心理测试?”

    胥黎一把拍开他的手,“最讨厌你这样,一副心理密探模样。”

    他认真生气的态度让戚维扬有些愕然,记忆中的胥黎不是这麽开不得玩笑的人,他暗自提醒自己下次不要在这种问题上再多嘴。

    晚饭吃的是糖醋排骨、碎三丁和素炒圆白菜。眼看著胥黎用筷子在碗里面拨拉来拨拉去就是不往嘴里送,他不禁想这半年来两人已把“江北人家”的所有菜式吃了个溜够,几乎是吃无可吃了。

    “要不下次咱们改扫东门那家?”

    神经外科医生摇摇头,“还不如这儿呢。”他放下筷子,“不是因为这个。”

    “工作上的问题?”

    “算是也不算是。”

    戚维扬给自己和朋友倒了两杯茶水。做心理医生的一大好处就是可以利用细微小处加强在日常生活中与人的交流和沟通。

    胥黎长呼一口气,“我上次跟你提的那个得了脑膜瘤的老太太,那颗肿瘤已经长得很大了,几乎可以肯定是压迫左脑造成了反应迟钝等现象,但她的家人宁愿相信是老年痴呆症的前兆也不愿意为她签字动手术,他们要求出院,我只能眼睁睁的看著他们把脑膜瘤患者从我眼前推走,这是一个多麽好的机会啊。”

    神经外科医生最爱脑膜瘤,因为那大多是良性的,而且很容易被切掉。戚维扬相信,困扰朋友的绝不仅仅是失去这麽一个难得的练手机会──虽然或许其占比达到了绝对优势──自然也有对老人家人放任不管的愤懑,但医生的职业就是这样,只有病人在医院里才能够施救。他很清楚,从事医疗专业并不等於把治病救人视为天职己任,大多数人还是因为优渥的薪金或是家里的传统而从事这份职业的,只不过在与众多病人打交道的过程中多多少少对生命有了些领悟,而正是这些领悟使他们慢慢的开始尊敬这份工作,自己亦然。

    “只能理解为久病床前无孝子吧,或者是为了怕担责任?”

    “那老太太是新中国第一代会计师呢,据说以前精明的不得了,唉。所以说,多生几个有什麽好处?互相推诿。”

    戚维扬想了想,“她先生还在吗?或许你可以先试著说服一下他。”

    “应该是在,但没来看过她,大概是已经离异了。听护士们说和大女儿住在一起。”

    “即便如此,作为父亲的话,几个孩子也是要听的。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觉悟了。”

    胥黎笑了起来,“真有你小子的。赌一把?”

    他们两个用茶杯碰了碰。

    第三章 伪患者

    戚维扬约了张小茶的母亲苏嫿女士,但来的是一位男士。

    个头很高,瘦瘦的,略有些黝黑的脸庞带著一股精悍之气,从身形和肤色上可以看出是经常从事户外运动的人,穿黑色高领衫和牛仔裤。

    来人向他点了点头。

    “你是?”

    “我叫苏笏,苏嫿是我姐姐。”

    戚维扬哦了一声,“苏先生你请坐。”

    苏笏并不多客套,他坐在戚维扬的前方,正对著他的眼睛。心理医生想,这是一位坚定的男性。对於心理医生这个颇为神秘的在某种意义上有著窥伺他人内心能力的职业,大多数人都不会选择正面。这也是戚维扬在自己对面摆了3把椅子的原因。

    “大夫,你对於小茶的病怎麽看?”

    戚维扬深吸一口气,“失语一般发生在3-5岁儿童身上的概率较高,目前主要发现的引发源是孤独症,预後的效果不算理想,但在6岁後一部分儿童可以自行痊愈。像张小茶这样的情况比较少见,一方面是她幼年时并非失语症患儿,一方面是在遽现症状的前期并未发现突发性应激源,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刺激现象。”

    他抬起头来看著运动青年,後者一脸茫然。

    正打算说的再直白一些,苏笏突然开口,“您是在通过迂回的方式告诉我张小茶并没有病?”

    什麽人在不远处喷笑了出来,戚维扬抬头, 护士方台台小姐正端著一杯水窃笑不已,他没好气地挥挥手,“小心把水洒了。”

    “从目前存在的案例情况看,你可以这麽认为。”

    运动青年盯著他的眼睛,“你完全可以直接的告诉我她是有病还是没病。”

    戚维扬有些不悦,从病人的角度他可以理解希望得到确切的答复,但是从医生的角度,他不可能断然说出“是”或是“不是”,这是一种习惯使然,并不是说他对自己的诊断没有信心,就好像肥皂剧里大夫说“我一定会救活她或他”在实际生活中不可能发生一样,大多数会一言不发,连那句“我们会尽力”也没有。

    作为一门不断发展的实践派严谨学科,科学的方式和冷静的态度才是最好的应对之道。

    “苏先生,从个人角度出发,我能够理解作为患者家属,您对这种表达方式的恶感,但我也希望您能了解,心理学是在实践基础上不断发展的。作为一名心理医生,我只能说她没有得失语症的可能性概率超过了其他概率,您是否明白我的意思?”

    “那您是否又能理解我的意思?我不是专家,我听不懂那些艰涩的词汇。”

    “家属有知情权,我们有告知义务。”

    “而作为家属的我只关心答案,是或是不是。”

    刺儿头。戚维扬在心里暗暗的骂道。

    诊室里的气氛有些僵硬,这个时候女人的温柔与韧性就发挥了其强大的缓和功效。

    方台台将绿色的茶壶端上来,她先倒了一杯给不速之客,又递给戚维扬那个常用的绿色马克杯。是泡好的三七花。

    苏先生一怔,站起身来,连声道谢。

    戚维扬抬起头,正对上方台台那双狡黠的大眼睛,不禁在心里笑了笑,到底耳濡目染还是有些作用。

    清香去火的三七花茶下肚,运动青年的脾气像是消了些。他的坐姿稍微放松了些,喃喃的说,“为什麽简单的事情非要搞这麽复杂。”一副有感而发的样子。

    学术风发作的戚维扬正欲张嘴就被方台台一记凌厉的眼刀打缩了回去,只好装作没听见,不过说起来那很可能本来也不是对他说的。

    运动青年沈默了一会儿,欠欠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东西。

    那是个小u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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