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之路》分卷阅读44

    他还记得当时自己还是青岛市区的一个小刑警,工作不到十年,正处於对未来职业规划的矛盾之中,每天单位宿舍两点一线像个没有思想的齿轮一样转动著。那天也是浑浑噩噩骑著自行车在街头,就看见了那场车祸。说起来应该是那个学生的错,压根不看红绿灯就过马路,但肇事司机想跑的时候还是被他拦住了。後来出於职业责任,他联系了交警,又交代让司机带那个学生去了医院,满以为没自己什麽事儿,骑著车就走了。没想到两天後医院的电话打到单位找他,说是无论如何找不到男孩的家人。去医院一看,男孩目光呆滞,一声不吭,司机直跌脚,嚷嚷著自己那一下就没那麽重。花了一堆钱做检查,结果什麽事儿也没有。但是看那男孩的样子又不像是装的,他耐著性子慢慢问,男孩翻来覆去只能说出一个学校的名字。王景宁只好通过自己的关系去查,还真让他查到有这麽一个学校,索性好人做到底,又留院观察了几天,送那学生去了学校,跟老师交代情况就走了。

    这麽些年过去,他早就把这件事情抛在脑後,要不是见到戚维扬,他根本想不起来。只是他实在不能理解,就算那个医生已经认不出自己──其实他也没怎麽发福──至少不应该否认去过青岛吧,可是他却斩钉截铁的回绝,当然绝对不会是因为不好意思。

    那又是为了什麽?

    他托教育局的朋友帮忙,又在网上凭著一点记忆搜来搜去,还真让他找到了那家学校。

    打电话跟学校老师一联系,那边很配合的把那个叫许杉的学生情况说了一通,末了,加了一句,前几天你们也有个同志过来问过。

    王景宁一听外貌体态描述,不是苏笏是谁!心里这个气,立刻通知青岛方面,再见著这臭小子,赶紧给扣起来。

    这个时候的苏笏正在原吉祥屋所在地的街道办了解情况,派出所的户籍办他是不敢去了,低低戴了顶棒球帽去,值班的老太太一听他问的事情见著就乐了,“你们怎麽都对陈冼这麽感兴趣呀?他都离开好些年了。”

    苏笏抬起头来。你们?

    “还有人问过吗?”

    老太太笑,“可不就是昨天,有一个戴眼镜的小夥子──也戴一帽子──来问的,现在警察便衣都戴帽子了?好认?”

    苏笏轻轻咳嗽一声,“嗯,上面要求的。”

    屋里有点闷,老太太拿著一摞纸猛扇,“你们领导可真够逗的。”

    苏笏不置可否,想了想又问,“那再跟您打听一下,原来那个游戏厅隔壁的诊所的大夫,您记不记得他夫人是谁?”

    老太太看著他,“就是原来吉祥屋的老板呀,他们好像是一家子。”她转头问问旁边一个正在写字的老头,“你还记得吗?”

    老头摇头。

    老太太想了想,“应该就是一家子。我记得好像那女的是游戏厅的老板,留个短发……”

    “吉祥屋的注册人不是陈冼吗?”

    “那就不知道了,许是一开始就让人家经营的呗。”

    苏笏离开街道办的时候有几分高兴,无论如何,他终於追上了医生的脚步。

    第九十章 回京

    苏笏从长途客车上来下的时候已经夜里快十点了。他踉踉跄跄的下了车,快步走到门口,望著头顶黑乎乎看不见星星的夜空,狠狠的呼出胸中的一团浊气。

    走高速公路的双层客车玻璃都是密封的,气温可以靠空调调节,可是密闭空间里的气味却无法改变。

    刚上车的时候苏笏还很奇怪的发现坐在前面几排的人好像提前约好了似的都戴著口罩,心里还琢磨难道又开始流行什麽流感了?车子启动没几分锺他就明白了。

    一种类似动物园老虎笼附近的气味在车中弥漫开来,混杂著酸臭的汗味,甚至还有不知道怎麽才能产生的尿骚味。苏笏左顾右盼,也没有发现始作俑者。车子进了高速路,越开越快,景色也变得单调起来,放平椅子躺下的人更多了,於是那股味道也更强烈。不仅如此,睡著的人们还发出此起彼伏的呼噜声,身边那个黑胖子尤其夸张,规律的呼噜上几声突然停住,让人不禁担心是不是窒息了,几秒後高八度的尖细声音响起,带著拐弯儿很是在空气中宛转几个来回才缓缓落下,简直令他想起十米跳台上运动员高速旋转的落水。

    躲无可躲。他只好捏著拳黑著脸坐著,耳边萦绕的全是尖细的立体声。

    下车的时候苏笏双眼满是红血丝,抢在那个胖子前头下了车,前面的人回头看了他一眼,被他瞪的赶紧转过身去。

    苏笏觉得再呆下去自己就要流鼻血了,从来没觉得室外的空气这麽好过,他大口大口的呼吸著。

    家是不能回了,他站在路边想,也考虑过能不能给姐姐他们打个电话,但恐怕现在家里所有人的电话都被监听了。这次的率性而为倒是彻底自由行,估计也会付出不小的代价吧,不过这些现在他都不想考虑。

    适当的时候,他想,再等等,等到原点的那根线能连出来的时候,应该跟王景宁他们联络一下。

    至於现在,他痛苦的揉著头──那阵时断时续的尖细声音一直在脑海中萦绕不去──得洗澡睡觉。

    北京所有酒店都需要身份证,当然局里也许想不到他回北京了,即便想到了也未必会用对通缉犯那套方式对待他,毕竟现在还没干什麽需要被通缉的事情,不过他还是不想轻易尝试自己到底触怒王景宁有多深。苏警官是喜欢钻研网络的现代青年,他在网上搜到海淀附近为驴友提供的住宅式公寓,按天付租金,隔日有人打扫,吃饭自己解决,关键是住宅的所有者绝对不会费事上网去查公安局最近有什麽通知事项,而局里的同事们即便查也不会查到这里。

    压根儿没有登记过的个人自营公寓,谁查得出来?

    他从青岛打电话过去,说自己来北京旅游,要住个几天,对方很痛快就答应了。拦了辆出租车到楼下,一打电话,不知是业主还是委托的保洁公司的男人下来,冲他笑笑,要身份证看了一眼,印都没印就把钥匙和门卡交给他:“入住即付款,走时一起结账,押金1500元,先算一周。”

    苏笏从包里拿出钱给他。男人冲他友好的笑笑,“屋里有北京地图和附近景点介绍。祝你玩得开心。”

    苏笏眦牙一乐。

    他迈著沈重的步伐打开门,屋里收拾得挺干净,电视、洗衣机、热水器一应俱全,通透的一居室正对著楼下的小马路,视野也不错,茶几上果然如刚才那人所说,放了两张地图。

    苏笏摇了摇头,这绝对是管理漏洞,以後要跟三处的人念叨念叨。只是不知道,做完这件事後,别人还给不给他这个机会了。

    他放下包,掏出换洗衣物闻了闻,早上没全干就放进去,已经有点儿馊味了,也只好先这麽将就著。

    洗完澡,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没什麽意义的摆弄著手里的遥控器,在那几个无聊的频道间换来换去,心里还是想著案子的事情。

    该说是执著还是魔怔呢?苏笏晃晃脑袋,湿漉漉的头发滴下不少水珠来。洗完澡换了衣裳,总算又像是个正常人了。他呼出一口气,不知道戚维扬怎麽样了?以他的判断,医生应该也回了北京。这里,应该能找到他要的答案。

    苏笏有个直觉,戚维扬知道开头,却并不知道结局,他也在寻找,从他询问陈冼的事情就知道。他们现在在同一条线上前进,会碰上的。

    91-100章

    第九十一章 女人的天赋

    方台台准备向三院递交辞呈。

    老板失踪了,而且嫌疑重大,自己不可能再到那个诊所去上班。回三院吗?说的轻巧,哪里还有位置。都是胥黎这个家夥把自己害了,她心里愤愤的想。不过话说回来,当初离开那个伤心地也是自己的选择。不过为了弥补心灵上受到的重重伤害,一定要让这小子把下家给自己找好了,顺便还要他请饭。料来这个从小在一个幼儿园长大上一个小学自称“这麽多年青梅竹马好歹也培养出点儿正当感情”的家夥应该不会拒绝,估计也不敢拒绝。

    为了一个更好的心情,方小姐决定去逛街,买完靴子排队交费的时候她顺带瞅了一眼手机,发现有一个陌生号码的短信。她颇无聊的打开看了一眼,推销花茶的,蠢人,连三七都打错了,打成了七三,後面还跟了一个座机号。方台台切了一声,撇撇嘴准备把这条删掉,突然就心里一动。

    她拎著袋子若有所思地出了门,结果又在商场门口看到那辆脏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富康──之前在对面商场逛的时候就见到过,只是觉得车脏,又没来由的有几分眼熟(後来才想起来是张小茶的舅舅开过的),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仿佛似乎是……被人跟踪了。

    真令人瞠目。简直受宠若惊。她自觉一辈子没有受到这麽高规格的待遇,当下决定不能浪费,於是拎著新买靴子的包装袋,施施然闲庭信步,款款而上,而车里的蠢货正好因为挡了另外一辆crv的路,被那车里的女人怒目而视,等注意到的时候才发现,监视对象已经站在了车窗前面。

    方台台决定恶心恶心这个警察。她走到车门前,故意不看贴膜玻璃後面的人,伸手把侧镜掰到合适的位置,从包里掏出刚败的深咖色眼影粉开始在眉骨那里比来比去,路旁走过的人朝她投来好奇的目光。

    车里的人影明显坐不住了,在座位上扭动片刻,还是决定隐忍不发。

    方护士忽然就怒了,後来想想,她也不太明白是对面前这个蠢人行径的愤怒──明明是警察连跟踪人都这麽不专业还是说因为自己只是小角色所以不用那麽敬业──或是对之前那个蠢人行径的愤怒──既然有事情就应该说出来大家帮忙解决以为朋友只是用来请客吃饭的吗未免太看不起人──甚至是迁怒於曾经开过这辆车的那个蠢人──看个人都看不住尤其还是个书生亏你还是个警察我呸!

    反正方护士怒了。那可是曾经令神经外科老弱病残都为之闻风丧胆的护士长做派,一点儿不含糊。她将眼影盒摔进随身背的大包里,用右手食指和中指的关节狠狠的叩了叩灰蒙蒙的车窗,“不会把车窗户擦干净点儿?照都照不清,不知道影响市容啊?亏你还是警察呢。说你呢!”她拉开车门,恶狠狠的瞪著里面那个留著小平头看起来就很傻的小子。

    陈锋吓了一跳,半天才反应过来:“你……你干吗?”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你跟著我想干吗?”

    警察陈锋同志大约没有遇见过愤怒的大龄文艺女青年,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什麽,路上的行人纷纷往这边看来,他已错过了关上车门走人明天换车的最佳时机,眼见面前的猛女把住车门,使劲儿拉大概是拉得上,可万一这个女人不松手夹了她怎麽办?

    正犹豫间,女人已经打开後厢门,钻了进来:“反正你也得跟著我,不如送我回去,还省了打车钱呢。”

    陈锋目瞪口呆,女人看了一眼表,“我还想去趟世纪金苑,你捎我过去呗,省得浪费油钱破坏环境和谐。”

    陈警官被这个女人气得几乎噎死,咽了口唾沫,打灯推杆松手刹。他忍了。

    方台台在车後座上盘算著,快到地方的时候她哎呀一声,赶紧叫靠边停车。

    “跟他们家服务员说要37的,又给我拿了一双38码的,讨厌死了!”

    陈锋回头看著她,心说不会吧。

    果然这个购物血拼狂女人接著说:“要不你再送我过去我换一双?反正你也得跟著我不是?”

    陈锋深呼吸,“您自己打车过去吧,我还有别的事呢。”

    方台台翻了他一个白眼,“你不就是跟著我吗?还有什麽别的事儿?不如你给我一手机号,我出门的时候打给你,你送我过去,回来的时候你再跟著我回来,大家都方便。省得你手潮没跟上还觉得我偷摸著干了些别的什麽事!”

    “不是……您看,我这也是工作任务,我们互相理解互相体谅行不行啊?”

    “我这不就是体谅你吗?在不能改变固有事项的基础上做出使我们双方都能达成目标的建议,双赢的两全之策呀!”

    陈锋心想你把我当什麽了,你私家车司机?

    “您自己去吧,我也不是光盯您这儿一个点儿。”

    方台台哼了一声,“那是,我们是小角色嘛,哪里入得了你们的法眼。”

    她伸出纤纤玉指,“手机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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