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之路》分卷阅读47

    医生善意的笑了笑:“那你估计是记错了。”

    苏笏一楞,面前的中年男人看起来笑得别有深意,为什麽这麽确信?他有些不解。

    中年医生微笑著,朝他点了点头,“您还有别的事吗?”

    苏笏心里七上八下,犹豫了几秒,最终决定赌上一把。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警官证,递了过去:“是这样……我是市局的,在调查多年前的一个案子,上次和我一起来的那个朋友是……证人之一,因为年代久远记忆难免失真,所以想求证一下。”他越说越顺溜,突然领悟到原来挑著说的避重就轻的真话要比刻意编造的谎话说起来容易得多,却一下打了磕巴,接不下去了。

    好在那位医生并不在意,自然也不会知道苏笏心里想的是什麽,他沈思了片刻,有些为难的说:“您看,您要了解情况的话应该一开始就找行政上的人,直接问我们……有点儿不符合程序。”

    苏笏拿不出来符合程序的东西,心中恨极,他咬著牙,皱著眉,板著一张脸,正琢磨著怎麽才能达成察看病患档案的目的,中年医生突然就吐了口:“您看这样行吗,我先带您去找一下病人的主治医生?”

    苏笏喜出望外,一抬头,却看见医生有些紧张的看著他。

    许久以後他才明白,警官证加上一张凶恶的脸,在大多数老实巴交的良民面前都是无往不利的。

    第九十六章 接近(上)

    方台台放下电话,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她吃了一惊。本想著和医学院姓马的小孩联系上,也取到了那几篇资料,给胥黎打个电话好让他放心。他虽然看上去一副不耐懒得招惹麻烦的样子,其实还是挺关心戚维扬的。没想到手机关机,等打到医院才知道,胥黎居然出了车祸,而且那麽严重,在三院的icu病房里,还没有度过危险期。

    胥黎还是命大,说是刚好有个患者家属要去买尿盆,因为是外地人不认道儿才跑到东门那边发现的。那边是清一色的寿衣花圈店,又是单行道,对面儿还在修路,晚上根本没有人过去,如果不是赶巧了,估计第二天早上花圈店开业的时候就可以直接捎一个一道送来医院停尸房了。

    听林护士说是周二晚上十点五十送来的,方台台回想著,那天自己还打过一个电话催他来著,他在办公室里说是有事。有什麽事能让他一直在医院呆到晚上十点多呢?那天又不是他的夜班,也没有晚间查房一说呀。

    她想不出来。

    有点儿没精打采的打开电脑,不管怎样,还是先把这些资料发给戚维扬吧,那个学生存在移动硬盘上的文件,密密麻麻的一堆,点开两篇就懒得看下去,语言晦涩,文笔欠佳,逻辑匪夷所思,准确地说就是一点儿没看懂,不过她可不会承认是自己的问题。

    她给戚维扬的邮箱发了封邮件,把那些文件附上去,文件有点儿大,压缩了还是分了好几次才发出去,想了想,最後一封邮件给他留了句话:胥黎出车祸了,尚在危险期。

    她关上电脑,将头枕在座椅靠背上,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认识胥黎好多年了,一直是损友,平常吵吵闹闹的。这人功利心强,很计较得失,有把握得到的会倾尽全力,没有把握得到的会很快放弃,在他身上绝对看不到什麽理想主义的光环,目的从来只有功成名就。但对朋友,确实没得说,虽然还是会计较自己的得失,但能够帮忙的也一定尽心尽力。

    方台台闭上眼睛,胥黎是个值得交的朋友,这麽多年了,从来只有自己嘲笑他是官迷的,就没说过他一句好话,他每次必然语序前後颠倒的反驳,也不是没损过人,但从来不说挖心窝子的话。这也许就是为什麽他只能站在朋友的立场尽己所能的帮助戚维扬,却从来不能真正劝慰他一样。戚维扬不慨而慷,不激昂,但倔强的像头驴,用层层所谓的礼貌与世故的外壳把自己包裹的像个茧,胥黎却不忍心戳破那层纸糊一般的壳,也自然永远不能解开他的心结。

    而这两个人现在都遇到了些什麽呀!方台台觉得眼睛有些酸涩,她咬著嘴唇,忍不住埋怨起老天不公来。

    老天总是喜欢捉弄好人,对於恶人反而忌惮三分。好人之所以称之为好人,自然是人好心好,被人伤害不会太多的责怪别人,也会反省自己,偶尔不小心伤到别人更是痛悔不已,恨不能记一辈子是自己的错,包袱越背越多,自然活得越来越累,越容易出事。恶人呢?被人伤害到就狠狠的踩回去,踩不回去就换个人踩,伤害到别人是自己厉害,心中毫无负担,自然长寿得很。

    什麽世道!

    她叹口气,再次下定了决心,绝对绝对不要做传统意义上的“好人”,琢磨著下午还是要去三院看看胥黎才行。

    苏笏的眼光在两个中央支援地方的中年男子脸上扫来扫去,等待著他们的解释。

    陈冼也出院了,主治大夫还是坚持要走组织程序才能看病历,不过鉴於警察同志来一趟不容易,可以先简要介绍一下情况,但是复印病历是绝对不行的。

    苏笏自打第一次见到戚维扬就领教过医生的“轴”,何况现在的自己不可能拿什麽组织程序压人,一味的坚持对自己也没有好处,不如姑妄听之。

    他同意了,这两个人却迟迟不肯开口。

    苏笏在心里默数了十五下,清了清嗓子,“那……是由…请主治的大夫说一下?”

    陈冼的主治大夫姓徐,头发比旁边那位要多些,戴著眼镜,讲话也是慢条斯理,不疾不徐。联想到戚维扬的语速,苏笏猜大概医生都这麽说话。

    徐大夫扶了扶镜框,以一副会诊的口气说道:“那我就介绍一下这个病人入院时的基本情况吧。这个病人入院大概不到半年,按患者家属所述是由於神经官能症引发的癫痫发作,但从临床观察看并不尽然。”

    第九十七章 接近(中)

    “不是癫痫?”苏笏想起当日看到的那个咬牙切齿发出撕心裂肺嘶吼声眼神空洞茫然的长发患者。登记簿上的名字也叫陈冼,只是和自己要追查的人性别不同,从几位医生暧昧隐晦的态度中,他心里已有隐隐的猜测。

    “病症的表象是继发性癫痫,但从患者检查的一些数据看,对神经官能症引起的这个说法我们持保留态度,跟患者…家属的观点不太一致,大概也是出於这个原因才选择出院的。”徐大夫寡淡的说,看神情十分不以为然。大概对於自己的诊断被质疑感到不是很愉快。

    “出院?不是转院吗?”

    徐大夫用食指扶了扶要往下滑的眼镜横梁,他鼻梁不高,镜框总往下出溜,“我想您应该对我们医院也有了解,不说全国,至少在咱们这儿,我们医院对於精神系统疾病的治疗是很有口碑的。如果家属不认同,选择出院,我们当然没有阻拦病人的权力,不过再选择一家医院可能难度就比较大了。”他干巴巴的说著,言辞很客气,但字里行间有掩饰不住的自负之气。

    事关医生的骄傲,苏笏不好表态。他想起戚维扬以前说过的话,现学现卖:“您说的神经官能症就是指实际上没有病,但是因为精神上认为有病,所以在身体上表现出来了?”

    徐大夫满面笑容的说:“你很有悟性。”

    苏笏轻轻咳嗽了一下,不是他有悟性,只是他认识一个医生,或者说,自以为认识。想到这里,他觉得胃里像堵了一般,有些难受,忙又问道:“那麽实际上咱们医院的诊断是什麽?”

    “我们认为就是精神运动性发作的继发性癫痫,也就是说,患者是有器质性病变的,而不是单纯由神经官能症造成的癫痫表象。”

    好拗口。苏笏眨眨眼,消化了半分锺,“您的意思是说,这个病人实际上确实是……癫痫病,不是家属认为的……”他不好表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由於这里引起的……精神障碍?”

    两个中央支援地方一起点头,看起来十分欣慰。

    “但是家属不认同?”

    徐大夫点了点头,“我们给他看了脑电地形图、动态脑电图监测,也指出需要进一步给患者作脑部ct,并测量atp相关参数,但是家属不同意。”

    “不同意?”

    “对,非常顽固,事实上,当他发现我们按照继发性癫痫来治疗的时候简直怒火万丈。”

    “不可理喻。”郑小楠的主治医生喃喃自语。

    “患者家属也是学医的?”

    “他并没有表明自己的职业,我们询问的时候也避而不答,不过我觉得应该是,他坚持应该用中药来治疗。我们不同意,认为应该尽快手术,他极其固执,最後带著患者一走了之。”

    苏笏不太理解,来治病难道不都是为了治好吗?不过如果病人家属也是医生的话,也许……涉及职业尊严?

    当他说出自己的想法时,徐大夫却摇了摇头:“我想并不尽然。”

    苏笏看著他,这个中年男人看起来有几分犹豫,一直在斟酌著,过了一会儿,像是下定了决心般抿著嘴唇:“我们的考虑主要出於这几个方面:首先癫痫的产生与神经元的异常放电有关。继发性癫痫产生目前来看主要是由於一些脑部病损和代谢障碍,比如先天性疾病、高热惊厥後遗症、外伤、感染、中毒、营养代谢性疾病等等。精神运动性发作主要表现为突然的意识模糊,有不规则及不协调动作,轻微的比如吮吸、咀嚼、寻找、叫喊、奔跑、 挣扎之类。病人的举动盲目而有冲动性,发作持续数小时,有时长达数天,而且对发作经过毫无记忆……”

    苏笏示意他停一下,从兜里掏出个小本,“可以吗?”

    得到徐大夫的首肯後,他打开本子简短的记了几句话,又抬起头来示意可以继续了。

    “……患者有意识障碍,易产生错觉,幻觉,还有一定程度的强迫症……”

    苏笏想起那天自己和戚维扬听到的:“比如说……大虫子?”

    “对。病人一直在说床脚有个巨大的翻著白肚皮的虫子,还发出咕咕的声音,然後歇斯底里,这是典型的幻觉。严重的会产生病理性激情,可能会有一些冲动行为。”

    苏笏眯起了眼睛,“冲动行为?有没有可能是……犯罪行为?”

    徐大夫思考了一下,“严格的说,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这个人是什麽时候出院的?”

    “大概是半个月以前吧,”徐大夫打开抽屉,翻了翻本子,“具体时间是9月7日。”

    出院时间在第一次发现尸体之後,对不上。

    “医院管得严格吗?有没有可能偷跑出去?”

    徐医生摇了摇头,“不可能,您也看到了,这里有很多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危险性病人,楼道间和特护病房外都有铁栏,不可能跑出去。”

    也许不是这个人,苏笏想,他看了看眼镜男子,“您认为还有这个原因?”这个原因似乎不足以让人拒绝治疗。

    徐大夫呼出一口气,“除了器质性病变和代谢障碍会导致癫痫以外,影响因素还有可能是遗传,视、听、嗅、味觉,内分泌改变和……性腺功能的改变。”

    苏笏睁大了眼睛。

    “後者……在我们的临床观察中已经得到证实。”

    苏笏倒吸了一口凉气,“您的意思是说,陈冼……是做过变性手术的?”

    “而且手术不是很成功。”徐大夫斩钉截铁的说,看到苏笏的眼神,他又补充道:“事实上,我们认为患者的继发性癫痫原因之一就是不成功的手术,但是这一点,患者家属无论如何无法接受。诊断不同,治疗方法就不同,他不同意,我们也无能为力。”

    “依您的判断,他的手术有多长时间了?”

    “这个不太好判断,我觉得时间应该不短了。”

    苏笏试探著问:“有十多年吗?”

    徐大夫皱著眉,“说不准,有可能。”

    男人,诊所医生的妻子,重病,来北京治病,都对上了。看来这个陈冼很有可能就是那个游戏厅店主。

    可惜作案时间对不上。不管怎样,他应该也是一个关系人,应该能够提供得到有用的信息。苏笏想。

    “他们留地址了吗?”

    徐医生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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