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幽深的工厂如一只巨兽的血盆大口，叶修站在阴影中，随性地拎着震荡刃，他脚边躺着个鲜血淋漓的人……
“先声明，不是我干的啊。”
叶修耸肩，脚尖一挑，将脚边的人踢回正面，让两人看清清楚那人身上的玻璃碎渣，“我来的时候，这家伙在工厂里不知道干些什么偷鸡摸狗的事，自己心虚，一见到我就拿着小刀大叫着跑来。我出于自卫踹了他一脚，谁晓得他自己往玻璃窗扑去，喏，就成这鬼德性了。”
邱非看看被撞翻的几样小型机具，还有碎了满地的玻璃，总觉得那个人不是自己往玻璃窗扑，是被叶修踹飞出去了。
苏沐秋把人提起来看了眼，伤势看着惨烈，实则全是皮肉伤。苏沐秋这一提，对方便晕乎乎的转醒了。
“应该是常见的小混混，地痞流氓。”苏沐秋经验老道，歪头耸了耸鼻尖补充说，“被撞翻的那些粗制设备里有酒味……这是在造酒？”
“你们——你们是工厂的主人？这跟我听说的不一样啊！！”
那人惊惶地喊，在苏沐秋手里挣扎，“你们不是老早搬走了吗……我，放我走，不要揭发我，我造的私酒可以全部给你们……”
苏沐秋和叶修互看一眼，后者转身，带着邱非直接向外走，而苏沐秋扬起亲切和善的笑容。
“难得回来一趟，没想到有人在我工厂里乱搞，还被我的保镖逮了个正着。”苏沐秋笑容明亮，“来来来，正好咱们聊聊天，我有很多话想问你……”
‘保镖’叶修贴心地把门带上了，邱非只来得及从门缝里看见苏沐秋把人拉了起来，捏着对方的脑袋砰的砸到了墙面上，指缝间露出一张惊恐万分的脸。
…
工厂里的东西不多，内部一目了然，加上苏沐秋正在和人友好畅谈，于是叶修领着邱非，先检查起了隔壁小楼房。
小楼房与工厂之间有一座很短的铁桥于二楼相接，叶修就是通过这条捷径，冷不丁从工厂二层跳下来，加上工厂内一片漆黑，才吓到对方慌不择路，抓着一把削水果用的小刀想跑，反而直线奔过去送死。
楼房内的有不少房间，除了隐约能看出是大厅的一层外，二三楼各有十来间房间。房间极小，还都是折叠床加上下铺，真要睡满了人，恐怕活像大型蜂巢，唯一有点生活气息的是走道上的照片墙，几张泛黄起卷的照片显示出这间工厂曾经有多少员工居住于此。出乎意料的是除了男性员工，照片中也有不少女员工穿着相同制服。
叶修观察着照片，对这里的文明发展有了模糊概念，突然察觉到一丝熟稔的雪茄烟味，回头一看，果然是苏沐秋跨上楼梯走来。
“问出什么情报没有？”叶修问。
“一个酿私酒的小混混，知道的很有限，除了确定工厂主人三年前搬离这里，他在这偷偷摸摸搞黑作坊的事完全没被发现外，就剩下造假酒的方子了。”苏沐秋无奈，“除非和他收购私酒的几个势力名称也算情报。”
叶修点头，“人怎么处理？”
“送他重生去了。”苏沐秋随口答道，不过他的表情说明，他实际上把人恐吓一顿后赶跑了。“你呢，有发现什么吗？”
叶修：“这里大概是工厂的宿舍楼。”
苏沐秋应声，随手拿起一本扔在桌面上的文件册，吹开了上头的灰，在叶修咳嗽的时候冲里头的内容蹙紧眉头，“嘶，语言明明跟联邦通用语很像，但文字看不太明白。”
“文盲。”
叶修抓准机会嘲讽，自己过去读了几眼，有些字符和他所知的相似，只是扭曲的厉害，彷佛蚯蚓附体。他拼拼凑凑着阅读，确认这里确实如他们所想，原先是小型钢铁加工厂，赶上潮流制造一些汽车承轴零件，曾经发了一笔小财。
收支记录的比较详细，在倒数几行看到了大笔医疗费用，尔后半个月无论哪一本资料册都再无纪录，大概是工厂主人出了意外，搬到其他城市接受治疗了。
“看上去，一些老旧机具没有带走或变卖，还扔在厂房仓库里。”叶修翻了几页。
“求之不得的好事啊！”苏沐秋欣然，夸赞自己挑屋子的眼光。
叶修坦然无视了他，转头又翻起了其他柜子。
“苏前辈，这是什么？”邱非好奇问道。
小孩儿蹲在一旁，从床缝下拉出一只小铁盒。铁盒锈迹斑斑，又塞在床底角落，藏的如此隐密，要不是邱非，恐怕没人会留意到。苏沐秋打开铁盒，里头放着手掌大小的方形机械，旁边散落着一些形似圆鼓鼓的三角形的扁平卡片，他研究了一会，发觉那应该是某种存储光盘。
既然如此，旁边的方形金属盒大概是读取用的仪器了。苏沐秋摸索片刻，顺利找到放入三角形光盘的位置，喀哒一声触动了弹簧，一小块屏幕弹了起来，小小的屏幕上是灰白交错的杂讯画面。
“嗯？居然还有能源？”
苏沐秋惊讶，来了兴致，兴趣盎然地调试仪器，杂讯逐渐消失，换成了黑白无声的数张图像。
图像切换很快，彷佛视频的雏形，苏沐秋辨认着画面，接着猛地炸红了耳根。
那上头一张张飞速切换过去的，全是衣衫半退、姿态妖娆的女人！通过仅有黑白二色的画面，显得头发沉如夜色，雪白浑圆的胸脯和肌肤更是白的令苏沐秋不敢直视。
－－这这，这四舍五入不就是旧时代版的av吗？！
难怪藏在这种地方，这根本是工人们下班后的放松小毛片啊！
“苏沐秋，你找到什么？”叶修问。
低沉而略微沙哑的嗓音近在身侧，苏沐秋啪的一下将那只罪大恶极的影碟机关回铁盒里：“没什么。”
苏沐秋暗自深呼吸，简直要为自己声音里的可信与镇定鼓掌喝采。
叶修站在他后方，朝着苏沐秋通红的耳尖挑眉，随手放下了资料册，俯身去拿苏沐秋紧抓在手里的铁盒：“哦，那让我也看看这个‘没什么’呗。”
“别……说了没什么了，你好奇心泛滥个啥啊？！”苏沐秋拍开叶修的手，刻意摆出寻常的嫌弃表情瞪去，没想到一侧脸，就擦过了叶修的鼻尖。
彼此温热的呼息扑在颊边，叶修愣了一下，有些反应不及。而苏沐秋对着色泽浅淡的薄唇，登时僵住了，脑中的画面从乏味的老av乱糟糟地转到－－在冰天雪地里，蔚蓝如海的大片蓝芯草上，被他扣在手里的那截苍白手腕，眼尾绯红的黑色眼眸－－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响起清脆悦耳的铃铛声，苏沐秋当场跳了起来，拔腿就朝楼下跑，叶修不明所以，抽出震荡刃紧跟在后：“有人？”
“不……不是，是橙橙。”苏沐秋清了清嗓子，费尽全力拽回心思。
“你哄好了？”
苏沐秋挫败：“没有……不过她分得出轻重。”
苏沐秋将光板接上工厂电子锁的端口时，除了解开大门以外，他通过橙橙先前植入的小程序，远端连上了沐雨橙风。
也许人工智能同样有化悲愤为力量这档事，几人翻翻找找的期间，沐雨橙风顺利黑进了网络，势如破竹，以电子锁为基点，不断朝外探索。
“多亏了这工厂的主人不是用封闭式的警备系统，这是有联上外部网络的。”苏沐秋打开再度被黑了系统的光板，白底橙v上飞快掠过无数字符。他塞上耳机，“橙橙，成功了吗？”
沐雨橙风犹带泣音回答：‘嗯，勉强……这座城市的网络防护好弱……不过至少有网络系统存在了。’
她表示自己像是会游泳的人，好不容易从幼儿充气塑料池到了儿童泳池，多少有了发挥空间，‘我捏造了你们三个人的身分加入人口系统。但这恐怕起不了多少作用，网络上信息很不齐全，大概还是以纸本纪录为主吧！你们要自己想办法去拿实体证明。’
这件事苏沐秋自己也能做，但绝对不会比机甲智能干得更快更好。有了身分其他事将容易许多，他道了谢，“放心，我们会有方法的，剩下的交给我们吧。”
被人一口一个“我们”直接圈进话里的叶修：“你记得你戴着耳机吗苏大大？”
工厂很大，一天检查不来，三人粗略排查危险后，收拾出一间尚算完好的房间，凑合著度过在新落脚点的第一晚。
将东西搬离机甲时，叶修费了不少功夫转移苏沐秋的注意力，趁隙把豹子放了出去，然而那抹雪白的身影一溜烟跑走，没有如叶修期望的溜进周遭树林，反而钻进了宿舍楼。叶修起了一身冷汗，深怕苏沐秋检查工厂时与贪玩的大豹子撞见，把雪豹视为闯入的动物给就地格杀了。幸好雪豹很机敏，藏的不见踪影。一晚相安无事。
第二天清早，苏沐秋在房里招开了小队会议。
多余的架子床堆到走道，空出的地面中央放着一箱实验菜园捣鼓出来的新鲜蔬菜，三人席地而坐，一边啃着蔬菜条当早饭，一边听苏沐秋分派任务：
“叶修，你负责到城里去搜集信息，包含货币、物价水准、政治信仰情况等等，着重留意金属加工方面的事，以及取得身分证明的方法。小邱帮忙整理环境，确认这里有多少可以利用的东西，最好统计下告诉我……”苏沐秋仔细问道，“叶修教过你算数，对吧？”
邱非用力点头，队伍里最年幼的孩子充满干劲：“好的，苏前辈！”
苏沐秋又转向另一人：“叶修……”
“我就穿这身出去？会被人当作奇装异服吧。”叶修耸肩。
苏沐秋扔了套沾着不少油污黑印的蓝灰色服装给他，扬起一小片灰尘：“这是工厂里找到的，应该是制服。你先用这套衣服应付下。”
“那你呢？”
“我留在这，检查能用的机具设备，把机甲挪进工厂里藏好。”
叶修看了看手里脏兮兮的制服，没所谓地点头：“唔，行吧。”
他这么干脆，准备了好几句理由说服他的苏沐秋反倒一愣。
苏沐秋记起最开始的时候，两人彼此防备，深怕对方背后捅刀，他留了一把明知叶修不懂得使用的枪给对方，而叶修估计也曾经对被他拆下带走的虫族侦测仪做手脚。彼此没有任何信任，无论留守或外出的一方，都警戒对方做手脚，担忧在返回洞窟时遭对方设计，恨不得时时刻刻将人留在视线内监视。
而现在叶修没有多犹豫半秒，就点头照办了。
“干嘛看我？哪里不对？”叶修问，抖了下布满尘土的工人服，转眼间套在驾驶服外头。
“……没，”苏沐秋回神，随兴扯了句，“想起忘了告诉你，那套衣服里好像有只臭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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