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宸在通往乾阳宫的路上终于被追上,顾桓带兵急急赶来,两方人马狭路相逢,顿时打成一团。
白宸与顾桓两人也分别以枪以剑,战在一起。
两人仿佛与对方有不共戴天之仇,在被士兵挤满的御道里,旁若无人地酣战起来,白宸提剑刺向顾桓肋下,顾桓握紧缰绳,腰往侧闪,又提枪攻击白宸心口,白宸又仗剑格挡。
一招被化解,白宸又策马往前,他眼中烧灼着紧迫战意,烧得眼睛都红了似的,他挥剑砍向顾桓:“你把凤郎究竟如何了!”
顾桓硬生生扛下他这一剑,铁枪都被剑刃磕出了一个缺口,顾桓抖一抖被震得发麻的虎口,也抡起长枪,猛地往白宸刺去:“谋逆之徒也敢直呼圣上名讳,白宸你今日主动送到我手上来,只管受死!”
白宸躲过这一击,咬牙冷笑:“你囚禁陛下,挟天子以令诸侯,在朝中只手遮天肆意妄为,你以为当真没有人敢对付你?!”
两人心头都憋着一团火,不约而同都觉得对方才是最大的祸害,边交手边清算边大骂,都恨不得将对方除之而后快。
一轮打下来,两人竟不相上下,而彼此的人手也都折损相当。
正是双方胶着时候,从另一道门又赶来一批人,白宸和顾桓都转头去看,却是太子姬蘅披甲带胄,领着一支兵过来了。
顾桓看见是姬蘅,自觉援兵已至,心下正要一松,连给白宸的挑衅眼神都已准备好了,却在下一刻看见了跟在姬蘅身侧的傅祗——他当然知道是这不会叫的狗把白宸给放进来的。
顿时脸色一变。
姬蘅穿戴的甲胄大约是量身定制的,大小都十分地合适,不像当时在营中,像是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不伦不类,而顾桓本来一直觉得这孩子瘦小细弱,没想到穿上盔甲之后,竟已经显得高大起来。
或许也是因为盔甲冰冷的缘故,衬得姬蘅有种冰冷气来。
他不再是天真含着笑意地,而是以一种微妙的,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看着顾桓,道:“本宫听闻有乱贼闯宫,所以带人前来平乱。”
“正好本宫的母后私底下养了支私兵,被大将军禁足之前,将号令信物委托了傅先生收留,这种时候倒是刚好派上用场。”
顾桓心底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便看见姬蘅脸上那点似有还无的笑意突然迅速褪下去,只余下一片冰冷,他猛地喝道:“来人啊,将顾桓给本宫抓起来!”
顾桓脸色大变,脱口怒道:“姬蘅,你失心疯了吗!”
姬蘅冷漠道:“本宫看你才是疯了,目无法纪,数度欺君罔上,现在更是作出囚禁帝后的大逆不道之举,顾桓,你这是谋逆!”
顾桓如遭重击,他瞪大眼睛,仿佛不认识了姬蘅似的。
他一直以为捏在手心里的人,竟然在他毫不知情的时候已经脱离他布置的轨迹这么远。他简直难以相信,这段日子里,姬蘅与傅祗的不和,对傅祗的怨言恼怒,柔顺地做着他的傀儡——竟然都是在自己面前做戏吗!?
这样超出自己控制的事情简直让顾桓既不可思议,又万分恼怒,他道:“你以为你平日不学无术,光杆司令一个,没有我的扶持,你凭什么登基,登基之后又凭什么弹压贵族!”
“这就不劳大将军费心了,何况,”姬蘅突然歪了歪头,又露出了一点平日里天真的神色,只是在此刻血流遍地的背景下,那点天真多少带了点残酷的意思,“大将军究竟凭什么以为,在本宫的父皇母后,双双被大将军囚禁钳制的前提下,本宫还有那个胆子,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大将军的手里?”
“父皇仁德,惯会的是以身饲虎,割肉喂鹰。”姬蘅扯扯嘴唇,竟显出几分讥讽与凉薄,“本宫修为不到火候,做不出来这种事情。”
第88章
姬允跟在姝的身后,两个人小心避开守卫,尽力贴着偏僻的墙根,准备先偷溜出去。
徐广年磨破了嘴皮子想让姬允走,姬允不肯,这位姝一出现,姬允便跟着走了,姬允也说不好为什么,大约是因为姝长得美吧。
还没有走出乾阳宫,两人已经差点撞上了三拨侍卫,这样的防守力度,姬允不觉得这只是出于对自己的保护。他之所以对徐广年和那个所谓大将军心怀隔阂,也是因为如此。白天的时候,他几次不经意地说想要出去走走,却都被徐广年四两拨千斤地拒了回来,而除了顾桓和徐广年,他在自己宫里,竟然再没见过第三个活人,这些都让他对自己的处境产生怀疑。
两人走到一条岔口,姬允眼看着姝要左边走,忙拉住他:“走另一边,这边出去是大路,很容易被发现。”
他刚说完,就见一小队侍卫从那条路经过。
姝紧张地吸了口气,连忙对姬允点点头,小心地跟在他身后。
姬允知道乾阳宫有很多的小门,平时只供宫人仆役出入,为图便利,有些还是和外面直接打通的,只是他对自己为什么知道这么多偏僻小门也不太清楚,就好像他曾经这样走过似的。
姬允凭着对地形莫名其妙的熟悉,通过了几处小门,平时这些地方也都是有人守着的,只不过大约是因为今天宫中混乱,小门无人把守,有些门甚至钥匙都没有落。
姬允带着姝,正行走于宛如迷宫一样的宫苑之间,突然身后一白,亮起了灯光。
“这么晚了,陛下是打算去哪里?”
身后响起踩断枯枝的声音,来人步步走近,声音很年轻,微沉,带了一点夜色的凉气。
姬允浑身一僵,转过身,看见一名长相与白日见过的大将军略有相似的年轻男子,离自己数步的距离,身后跟着敛眉垂目的徐广年。
纵然他心里已隐隐有预料,此刻仍然火气上涌,他目光不善地盯住了徐广年:“是你通风报信?”
徐广年越垂下头,不敢答话,倒是那年轻男子拱拱手,道:“陛下言重,徐广年受微臣叔叔大将军顾桓的吩咐,贴身伺候陛下左右,却发现陛下半夜失踪,他自然是惊忧不已,只是微臣叔叔此刻正与逆贼白宸周旋,挪不出空,只好由微臣来寻陛下。”
来人却是大将军顾桓的侄子,领军将军顾襄。
顾襄又道 :“如今特殊时期,本来徐广年要带陛下避难,陛下不肯就罢了,还自己乱走,若是落到逆贼手里可怎么是好,还是暂且由臣来护送陛下离开吧。”
姬允这下是真的确定自己的境况很不乐观了。
宫里有个所谓大将军以守卫之名囚禁监视他,外面还有个白宸气势汹汹地要进来杀他。姬允咬咬牙,也没有办法,就凭他和看起来就手无缚鸡之力的姝,对上顾襄和他身后一队士兵,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顾襄脚步匆忙,神色严肃,护送着姬允极快地往前走,姬允认出这就是往出宫的方向,他隐隐猜出那个大将军恐怕战况不佳,搞不好是被那个白宸按着打,所以他侄子才急匆匆地抓了自己,准备带自己出宫,利用自己这个挡箭牌做筹码,与白宸谈判。
两虎相斗,他是两虎中间争来夺去的大绣球。
他被拉扯着走,因为顾襄实在太快,他跟不上,几乎是被拖着的,到了某处宫门,竟然还备了一辆马车。
这个时候没人跪下来让姬允踩上去,顾襄也没那个时间让他搞这一套,他直接将姬允拎上了车,粗暴得和他那个叔叔简直一脉相承。途中姬允的金镶玉腰带还被车辕勾住了,配饰被扯落一地,姬允被粗鲁地塞进车中,简直狼狈不堪,体面无存。
车轱辘在石子路上滚滚而过,车晃得厉害,姬允几次撞了头,顾襄还在催促快一点。
姝见他眼前都要撞出金星了,忙伸手捂住他的脑袋,很傻地想用这样的方式帮他挡住疼痛,虽在这样情境下,姬允仍为他这样一份心思感动,他将姝的手拿下来,握在自己手中 ,对他笑着摇了摇头。
渐渐地姬允不止听到他们这一匹马飞奔的声音,身后好像还跟上来了无数匹马,突然听到马发出高声嘶鸣,而后车子突然停下来,车内的几个人都差点被颠出车外。
顾襄一掀车帘,马夫不见人影 ,恐怕早被射落下去,而马匹也身中数箭,已经跌倒在地,再跑不动了。
后面的马群迅速赶了上来,将这辆马车围在中间。
外面响起一道难掩急切的年轻男声:“陛下可在车内?”
姬允听见这把声音,莫名一愣,心脏突然缩紧了一下,但不待他反应,一把匕首突然抵住他的脖子。
顾襄押着姬允下了车。
日夜担忧,如今白宸终于见到全须全尾的姬允,正要松口气,又看到他脖子上抵着的匕首,那口气又吸了上来。
他沉着脸,厉声道:“顾襄,你们顾氏犯上作乱,胆敢囚禁天子,如今顾桓已经就擒,你们大势已去,你还不认清现实,回头是岸吗?!”
顾襄眉目锁紧,周身透着一股子走投无路的阴沉。他从小备受瞩目,被众星捧月地吹捧着长大,他一生都沐在荣光之下,从未有过此等成为众矢之的经历,顾桓所做的事他并非不了解,也知道是谋逆的大罪,但是从家族里催生出的自大与高傲让他并不能想象事败的后果,何况有顾桓在,皇后和太子也都是他们家的人,怎么还有可能失败——于是如今真的成了败寇,远比想象中更为沉重的落差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家族的荣耀从此不再有,他本人的成就也将被一笔否定,他在史书中留下的将是叛逆二字,被钉在青史中背负永世骂名。
白宸的话非但没能让他清醒,反而更让他体会到了穷寇的困境,他的匕首下意识又往皮肉更近两分,戳破了姬允的皮肤。姝就在旁边,被另外两个人抓着,看到这里吓得小声惊呼起来。
白宸也被吓得心头一跳,嘶声道:“顾襄!”
此时夜色深沉,唯有几星灯火,每个人的面目都有些模糊,姬允看不清眼前这个人,但听到他那中途就破了的声音,仿佛是被吓得肝胆俱裂,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气氛里,自己还是最危险的那个人质,他仍旧感到了两分好奇。
这个人是谁啊,看起来一副很担心自己的样子
顾襄被吼得清醒了两分,他停住了动作,匕首却仍险险地戳着姬允的喉咙,他阴沉道:“你不要太得意,也别想着怎样说服我,我现在就要你给我一匹马,一袋水和干粮,一包银子,让我和陛下一起离开京城。”
他不肯认输,也还没到认输的时候,顾家虽然倒了叔叔一个,骆驼死了还比马大,只要姬允在他手里,他随便找个什么地方安营扎寨,就能以姬允的名义再招人手,卷土重来打回京城。
他这样想,旁人自然也能想到,白宸还未说话,当即便有人急急劝道:“大人不可,若是真放他走,必定后患无穷。”
旁边纷纷有人附和,连傅祗也道:“白大人,我们此次兴兵,既然是为了清君侧,就要斩尽奸臣贼子,不可放过一个。”
言下之意却是不管姬允死活了。
说的也是,反正姬允在位期间,数十年如一日地昏庸,不曾利国利民,反不如太子姬蘅今日表现,果决又狠辣,实在不知比其父强了多少倍,如果姬允真的意外身死,正好太子可以名正言顺继位。
姬允听到那人喊白大人,心里一突,恍然大悟:这就是那位传说中的白宸?
没等他心里那一突突完,就听见那位白大人道:“陛下在你手里,我不敢轻举妄动,你要的马匹盘缠,我都会给你。只有一点,你不能伤到陛下分毫。”
白宸一出此话,不止旁人发出嘘声,连姬允也愣了一下。
不是说这人要篡自己的位,杀自己吗?
怎么看着不太像呢?
他有些陷入困惑,又感到非常地惊异,好像这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连想都没有想过的。
这个人好像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样,很想要杀自己啊?
这个念头一出来,好像有什么郁结在心底的东西,一瞬间被揉化开了似的,虽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一股极大的愉悦感,却从脊椎迅速攀上来,几乎让他忘却现在自己的危险,绷紧的脊背都有些麻住了。
在等人把东西备齐的时候,众人都有些骚动。
傅祗皱着眉,有些不满:“若真的放走顾襄,让陛下流落在外,成何体统?”
真正的陛下还没死,那太子还能不能继位?若是登基,日后姬允又回来了,那得是多大的麻烦?而 若是不继位,那姬允一年半载,三年五年都在外面,或者甚至是被顾襄拿来当令牌,那太子就要一直名不正言不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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