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医在唐朝》分卷阅读2

    再不回去,只怕老爷要起疑心,要知道他把小主人领到这种不祥之地,一顿鞭子是少不了兜着的,李福越想越心急如焚,把脚往地上一跺,不禁“哎哟”一声叹了出来。

    和他正相反,他背后的一匹毛光油亮的棕头大马却优哉游哉地甩着马蹄子,朝天的鼻孔喷出两股热气,神色不屑地睨眼四望。

    正当一人一马踌躇之际,却听见别院的后门咯吱一响,李福喜得眉毛一扬,压低声音喊了句:“小少爷!这边!”

    接下来的场景却让他刚浮现的笑容凝固起来。

    他家小少爷身后,还幽幽地飘着一个惨白细瘦的身影。

    李璟欢天喜地地扑到李福怀里,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老仆僵硬的脸色。

    “哎哟,老奴的腰……小少爷……这位,这位是?”

    “他是地公老爷啊!”李璟依恋地赖在他的怀里,用胖乎乎的小手指向身后的吴议,“他可是我花了好多胡饼请出来的呢。”

    吴议也万万没想到这个误闯禁地的小家伙竟然还是个富家少爷,正琢磨着如何开口解释,李福已经面色一变,搂着李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地公老爷,我家公子年幼无知,若多有冒犯,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李福脑袋雨点似的磕到地面,吴议听了都嫌头疼,只好虚拦一把,让他站起身来。

    “你怎么知道我是……地公老爷?”

    李福小心翼翼地一笑:“小人以前在长安时听**师说过神灵面相,都是如您这样的天庭饱满,四角高起,这叫五岳之相,是一方地主的象征。故而小人才妄自揣测您的身份,还望地公老爷大人大量。”

    吴议听得嘴角一抽,他这哪叫什么五岳之相?这分明就是一脸病相。

    封建迷信害人不浅啊。

    李璟心中牵挂母亲,暗暗牵了牵吴议的袖口,用湿漉漉的眼神催他快随自己回家。

    李福见状,忙不迭地请吴议上了马,又将李璟抱到他身后,自己却谦恭万分地在前牵着马,领着一马两人慢慢悠悠地走向李府。

    作者有话要说:

    黄豆脉就是癌脉,结合症状、年龄粗略诊断个白血病还是很靠谱的,只是分型肯定是不可能的

    修了下bug唐朝是没有包子这个说法的,胡饼才是真正流行的‘包子’

    第2章

    李府。

    灯火初上,红光高照。

    萧氏卧房门口挂了两幅笔走龙蛇的画符,这是李素节特意托人从长安请了侍奉大明宫的南山仙人所赐,他择了好日子亲手替萧氏挂在门顶。

    病急乱投医,他也顾不得什么怪力乱神了,只要能保佑他的发妻安然无恙,他并不在乎那人是何方神圣。

    只可惜袁州山高皇帝远,仙人也鞭长莫及,庇护帝后的法力到了这一隅似乎也回天乏术,病榻上的夫人日渐消瘦,形容枯槁,病情竟是愈演愈烈。

    而她的丈夫,堂堂的当今四皇子,却只能坐在床旁干着急。

    袁州到底人远地偏,最精明的大夫也比不上最末流的太医,更遑论治好萧氏的病了。

    李素节也曾西北望长安,长安远在青山外,成日端着脖子望得久了,也就不免酸痛,然后低下头来活动活动,看看这片说不定就是终老之乡的土地。

    其实武后对他也不算太差,好歹也没有把他贬为庶人,还给他挂了个郡王的名号,流放到了这块水米富庶的土地。

    袁州旧称宜春,气候温润,土壤肥沃,只要潜心修养,要过个衣食无忧的平凡日子,其实并不算太难。

    如果不是因为萧氏的病。

    倘若不是因为发妻一病不起,李素节其实对懦弱的父亲、凌人的继母并没有什么恨意。

    他已经在逐年累月被贬谪的旅途里学会了随遇而安,而在流离失所的日子里,他所拥有的似乎也仅仅剩下了不离不弃的萧氏,和几个身为皇孙却跟乡下孩子没什么差别的子女。

    皇子之妻,帝家之媳,如今却沦落到连个好一点的大夫也看不了,只能眼巴巴地躺在床上等死。

    李素节甚至不敢仰天长叹,他害怕位居天顶的帝后听到他的怨言,连最后一点安稳平静都毫不留情地褫夺。

    于是他只能接着低头看地,看这片陌生的土壤和寒酸的新居,看妻子那双久未穿上的绣鞋,心底充满了无奈。

    可这一次,似乎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闯进了闭门已久的李府。

    “老爷,小少爷把地公老爷请来了!”

    李素节到底不是没读过书的李福,也不是年幼无知的李璟,他刚迈进厅堂,一见到形容凄惨的吴议,就知道这个人压根不是高士仙人,充其量不过是个坑蒙拐骗的江湖术士。

    他眉头一皱:“璟儿不懂事,你也跟着不懂事?”

    李福微微一愣,忙不迭地请吴议落座:“是,是,仙人请入座,是小的疏忽了。”

    李素节眉心一动,几乎要吐出一口血来,李福还是他当雍王时伺候他的太监总管,如今跟他一起沦落到这番田地,唯一不变的还是那瞎子一般的眼力价。

    吴议也看出李府的主人耳聪目明,和一大一小两个呆瓜迥然不同。

    李府虽然简陋狭小,但打理得一尘不染,主人的修养如这里的一砖一瓦,内敛得宜。

    他微微笑道:“不必了,我只是受小公子之禄来替尊夫人看一看病,不会在此地久留。”

    李素节颇为怀疑:“敢问阁下尊姓大名?我在袁州呆了数月,倒仿佛没听过阁下的名号。”

    “小公子请我至此,自然是因为您听过名号的人都束手无策。”吴议坦然对答,“既然如此,知不知道我的名号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李素节倒给他反问得一噎,本来不屑的神色反挑起三分兴味:“既然如此,仙人可知道拙荆到底是身患何疾?”

    其实在来的路上,李璟就已经把萧氏的症状和吴议一一念过了。

    萧氏自来到袁州,就开始咳嗽不止、时有发热,连她自己都以为只是早春伤寒,并未放在心上。

    没想到数月过去,身子却是每况愈下,到了今时今日,竟是虚弱到连床都下不了了。

    李素节爱妻如命,人参雪莲流水介地往萧氏屋里送,硬生生把自己家都吃穷了,也没见她的病有任何起色。

    他这才慌了神,火急火燎地请了长安的南山仙人亲自作符贴在门窗上,却也终归是无济于事。

    这才有了李璟跑到吴议院里天天送胡饼的事情。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当爹的都这么不靠谱,难怪一家子都这么迷信。

    吴议心里已有三分计较,掂量片刻,还是慎重道:“人命关天,我必须亲自看看尊夫人的情况。”

    李素节半信半疑地望着他,心里正在犹豫,一旁的李璟小朋友早就亟不可待地牵起吴议的手,把他拉到了萧氏的病房前。

    萧氏正病恹恹地斜卧在榻上,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骚动的脚步声,李璟先一步扑进房里,隔着一个硕大的屏风大声嚷嚷着:“娘!”

    随后是一个轻而弱的声音:“你娘的门窗都没有开过?”

    李璟老老实实地点头。

    “这个屏风也是你爹摆在这里的?”

    这回答话的是李福:“这是往年宫里赐下来的绣锦屏风,老爷一直宝贝得很,这一回也是为了夫人才请出来的,南山仙人说了,宫里的阳气才镇得住此地的阴气。”

    李素节淡淡地“嗯”了声,表示李福所言不假。

    为了他的夫人,他的确是不惜一切、倾尽所有。

    吴议暗自摇头,面上却依旧平静无澜:“能否让我见夫人一面?”

    李素节正欲开口,屏风后突然传来一个温软的声音:“有劳仙人,请不必拘于小节。”

    得到了萧氏的允许,吴议这才走进屏风,李素节也想跟进去,却被垂下的帘子挡住了视线。

    李福赶紧拉住他:“老爷,仙人作法,我们可不敢擅自窥探天机。”

    李素节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手上掀帘的动作却停了下来,只好退一步坐在屏风外的雕花榆木桌旁,焦躁地给自己斟了碗茶。

    没想到的是,一碗茶还没有喝完,吴议就从帘内退了出来,向李素节微微一颔首:“尊夫人的药方,我已经写给了她,如果你想治好她的病,就必须按照我的方子去做。”

    李素节将信将疑地冲进帘子里,萧氏果真端端地倚在床栏上,手里还握着一张纸,脸上亦是大惑不解的表情。

    他接过那张平平无奇的纸,纸上也只有一个字。

    口。

    这是什么意思?

    “仙人说,这个字,就是我的病因。”萧氏原封不动地将吴议的话复述了一次,“妾的疾病,全从口入,人参益气,但在七月的天里就是导致闭气邪侵的毒药,故此只需停药修养,清淡饮食,再广开门户,撤去屏风,通风见日,除湿辟邪,就能自然祛除病气,无药而愈。”

    另一边,吴议已匆匆辞别李府,回到吴家别院。

    萧氏之疾,说白了就是富贵病。

    再名贵的药材,不用于正确的时机和剂量,都能成为杀人于无形的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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