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医在唐朝》分卷阅读19

    吴九给他吓得背脊一抖,忙去门口左右看看,见无人路过,才放下心来。

    “少爷,老爷亲**代过,长安不比袁州,咱们凡事都得小心翼翼的。”他心有余悸地抚抚心口,“听说那位孙启立孙老爷眼里最揉不得沙子,咱们若给抓住什么把柄,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吴议那小子。”

    吴栩冷哼一声,大有不屑之色:“在袁州的时候我还不够忍他吗?那小龟孙素性目无尊长,给他点教训,是我这个做兄长的职责所在,还怕落了别人的话柄?”

    他非要强词夺理,吴九也只得喏喏称是,背过身去,在心头埋怨几句,他不过是个照话办事的下等人,哪里敢拂了这位大少爷的脸面。

    吴栩冷眼打量着这缩头缩脑的老奴才,横看竖看都不是个出主意的人,他在心中计较一番,倒想起个人来。

    “我临行时,母亲曾提过一口,雍州太守家的二公子徐子文也入选这一拨生徒,我小时候和他玩过几年,书信倒从没断过,只不过此行匆匆,和他还没见过面……”

    他顿了顿,吩咐吴九:“去取纸笔来,我有信要写。”

    “少爷的意思是……”

    “张起仁要袒护吴议,不许我这个做兄长的动手,还不许别的生徒教训不知礼数的后辈吗?”吴栩冷笑一声,心底已经拟好计策,“我就暂且忍他几日,看他能横行到几时!”

    翌日一大清早,长安官学的门口就挤了个热闹,地方上的学子个个都是百里挑一选出的精英,谁的脸上也没有写庸才二字,生徒们在心中各自比划一番,已悄悄得出个长短顺序。

    吴栩一眼便瞧见人群边上站着的吴议,在一众生徒也算是气质出挑的,叫人不得不多看两眼。

    他在心中冷哼一声,暂且按下不忿,大阔步绕过吴议,径直走到谈笑风生的一对才子身边。

    “徐兄!”他亲热地拍了拍其中高个的肩膀。

    徐子文正说到兴起,被他一打断,也不生气,反热络地拉起吴栩的袖子,引见给旁边的青年。

    “我都忘了和你介绍,这一位就是袁州刺史的嫡公子,吴栩。”

    吴栩和那青年点头一笑,算是认识过了。

    三个不同地方来的青年凑在一块,又有了许多说不完话,三人谈天说地畅谈一番,才把眼神偷偷瞄向孤零零的吴议。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徐子文身边的青年越过吴栩的肩头,悄悄看了一眼,倒不觉得那一位像是吴栩说的那样大逆不道的样子。

    “你别看一副干干净净的模样,他做过的混事可不少!”吴栩又添油加醋、颠倒黑白地将袁州诸事一一道来。

    末了,才痛心疾首地一捶胸口:“若不是母亲心肠太软,也不至于被他欺负到这个地步了,严兄,你可别被他也骗了!”

    那位被他喊“严兄”的,是户部严公的次子严铭,他身世出身本就高了吴栩等人一截,已经先在长安官学里厮混了好几个月,只不过和徐子文是同年的旧友,才专门赶过来见一面。

    听完吴栩的“遭遇”,严二公子早就被煽得怒火中烧,恨不能脱了外袍就挥拳过去,好好教训教训这个狼子野心的小畜生。

    吴栩忙按住他的手:“严兄莫急,他这人惯会装乖卖巧,眼下教训了他,只怕他转眼又要去孙博士那里参上几句。”

    严铭一听“孙博士”三个字,就像个被施了定身术的猴儿,登时滞在原地,没了那股张扬的气势。

    倒是徐子文不慌不忙,把折扇一摇,敛住唇角的一丝笑意。

    几人正悄声商议着对策,便听见本来人声鼎沸的生徒们突然安静下来,吴栩忙往里瞧了一眼,便见一个身材短小的老头子由人扶着,缓缓踱出门口。

    “这就是孙博士?”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素闻孙启立行事怪癖,待人严苛,怎么也没料到竟然是这么个老得快朽进土里的老头子,他不过往外走出了几步,仿佛已经行了千里万里,不得不停下来,胸口起伏地喘几口气。

    不止吴栩和徐子文,在场诸人无不咂舌称奇,但谁也不敢惊叹出声,只敢规规矩矩地站好,偷偷抬眼瞧一瞧这个威名在外的太医博士。

    孙启立站定片刻,才悠悠开口:“诸位是太医博士在各地千挑万选出来的人才,必然都身负过人之处,方能得诸博士青眼。”

    底下便是齐刷刷的一句“博士过誉”。

    孙启立随便客套两句,话锋立转:“既然如此,想必四经你们都已通晓,正巧老夫还不知你们的才高几斗,今天你们就从长到幼,挨个过来来考试。”

    他口中的四经,并不是儒学所讲的“四书五经”,而是指《黄帝内经》《难经》《伤寒杂病论》《神农本草经》这四本医科典籍。

    别看内容只有四本书,光一本《黄帝内经》都浩浩荡荡十几万言,再加上这些古籍大多晦涩难懂,背起来实在不是易事。

    此言一出,众生徒都像霜打的茄子似的,顿时蔫在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唐朝的科举实际上还挺有意思的,作者感觉呢其实就是一个词,乱中有序。

    说乱呢,主要是因为名义上的科举里面,实质上还常穿插着察举制的成分,也就是正规的选拔流程里各种开后门。

    比如,要拉地方学医的同学去长安的中央学府,按照制度要经过“贡举”选拔上去,但是只要有老教授(博士)或者高官安利,某某学生真是优秀啊,那也可以直接把人提溜进来。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热度不高,竞争没有那么激烈,甚至有皇帝感叹过地方上咋都没人学医,要赶紧选人来中央进修拉动教育啊,还管什么贡举啊,有人来就不错啦。

    简而言之,位置多了,也就可以广开后门了,实际上也是因为制度和国情不匹配。

    唐朝的科举考试的内容也是复杂不一,众所周知,到了明朝科举基本就只有进士科被重视,其他全被直接打成“诸科”两个字,人气简直是天壤之别。而唐朝就不一样啦,在前期,不管你是学文的、学武的、学医的,全都算不上特别热门。也就到了武武开始,科举才渐渐被广大群众格外重视起来。

    说序呢,是因为唐朝毕竟渐渐形成了科举这个体系,从混乱中一点点摸索除了一套实实在在的教育体系。

    只不过等它慢慢完善起来,慢慢火起来成为热门,就已经是晚唐的事情了,而动荡纷纭的年代里,武科的地位也不怎么比文科差,也没有出现进士科一家独大的局面。当然啦,不管在哪个时代,要排个科举热门no1,肯定都是进士科稳坐的,只不过唐朝的进士科和明清的是不可能同日而语的。

    主角作为学医的,基本就是学了个大冷门职业,当然冷门也是有路可走的,学医毕竟是个金饭碗,就是危险系数高了点,动不动就要掉脑袋要陪葬啥的╮(╯▽╰)╭而关于唐朝医学僧的教育制度,以后等作者再慢慢口水吧。

    回头一看,作者有废话说都能凑篇小作文了,写得东拉西扯的,大家勉强看看吧otz

    第20章

    孙启立眼神一沉,年龄最大的那个便马上被从人群里推出去,哆哆嗦嗦走到他面前,声音抖得像筛子。

    “学生……学生黄渠,往常读的是《黄帝内经》,素问篇,曰,曰……昔在黄帝,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幼而徇齐,长而敦敏,成而登天……”

    “行了,你今年几岁?”孙启立不耐烦地打断他絮絮的朗读。

    那生徒腿抖得打架似的:“回博士,学生今年,二十一了。”

    “二十一?二十一了还在读《黄帝内经》的开篇?”孙启立眉头一紧,额纹里竖起两道深壑,“这回不合格,下回再这样,就不必再来了。”

    “谢,谢博士教诲。”黄渠满头大汗地转过身,夹着腿踉跄地走回窃窃私语的人群。

    “嗯,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严铭虽不在新来的生徒之列,但也兴致勃勃地留下来听考。

    吴栩没闻出什么怪味,倒见严铭和徐子文对视一笑,悄悄指着孙启立的裤子:“你看。”

    他才打眼看去,人群里已传来一阵忍耐的低笑——原来黄渠的裤缝之间洇着一小片水迹,已经给孙启立活活吓尿了。

    黄渠羞得满脸通红,只好拿一卷书盖在自己脸上,恨不能钻进黄金屋里去。

    孙启立则静静地看着这些取笑的学生,直到下面一片死水一样的寂静。

    “笑够了?”

    哪有人敢答他的话。

    “你们今天,全都不合格。”孙博士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只可惜没人敢抬头鉴定他的喜怒。

    “这是你们第一次旬试,下次若还是这样,就请诸位打道回府吧。”

    掷下这句话,孙启立再次负手离开。

    底下的生徒不禁都面色发白。

    这不是明摆着威胁人吗?

    一阵哭天抢地的悲嚎里,唯有严铭一人笑得出来:“孙博士果然一视同仁,哈哈哈!”

    孙启立一个下马威,顿时将这些意气风发、摩拳擦掌的少年们打回原形,生徒们面面相觑地对视几眼,谁都不敢在太常寺的地盘上撒野。

    如果这位老师生在一千年后的现代大学里,一定是学生口口相传的魔鬼教师,选课补分的绝对雷区,投诉控告的重点对象。

    可惜在尊师重教的唐朝,就算他给出了高达百分之百的挂科率,也没人敢投诉他一个扣工资降职称的教学事故。

    生徒们初到官学,就给孙启立一盆凉水直接泼冷了心里那股躁动的热情,顿时失掉了一进门时踌躇满志的志气,一个个灰头土脸、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太常寺排给新生徒们的住所。

    作为漫漫求学路的第一站,官学所提供的住所实在不算奢华,三道白墙夹一扇木门,顶着几片青灰破落的瓦片,就算是一个单人的小隔间了。

    吴议推门进到分给自己的那间屋子,扑鼻而来一股发霉的粉尘味儿,抬眼望去,一扇纸糊的窗户被风霜雨露豁开数道口子,悄然漏进几丝凌寒春风。

    难怪古人常感叹“学海无涯苦作舟”,中央第一学府的宿舍条件都赶不上九十年代他读大学那会,能和莘莘学子相伴的也唯有这冷冷清清的一间小屋、一扇寒窗。

    他略收拾了下灰尘浮动的房间,便坐到案前,翻出一本张起仁送的《黄帝内经》,默默记诵起来。

    第一回 措手不及的旬试,孙启立就不留情面地给了个百分百的挂科率,要是下次旬试还不合格,指不定就真要被这位严苛的老师扫地出门了。

    埋头苦读中的时光总是一飞而逝,吴议才读完半短不长的一篇《八正神明论》,天色早已暗沉沉地压了下来,清冷一束月光从窗口溜下,全掬在书本折页的一道浅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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