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与乞丐》分卷阅读22

    第五十七章

    有些事情的发生不一定会有预兆。

    比如有些人的消失与死亡。

    邻珏的消失猝不及防,毫无预兆。冰淇淋早就融化了,融化的水除了粘到白鸽手上,还把那两个蛋卷筒给泡软了。白鸽把手举在胸前,握着两个软软的蛋卷筒,在村口等邻珏到日落,行人渐渐稀少,等到村口只有他一个人,商铺都关门了,他还举着那两个蛋卷筒在等。

    直到第二天的天亮,第一缕阳光升起的时候,他才像意识到了什么,握着那两个蛋卷筒往废品站那里跑,他舍不得扔掉,跑的时候还被石子绊到了,摔倒之前也不忘把蛋卷筒举起,用手撑着好不容易爬起来。跑到废品站那里守门的老大爷那里磕磕巴巴地问,才知道邻珏早就走了。

    只能灰扑扑地拖着崴到的脚回到小巷子,期望能看到那个少年。但似乎不好的事情总是会撞到一起,同时发生。不仅没有在巷子那里看到邻珏,邻珏藏起来的帐篷也被人偷走了。白鸽想哭,他明明总是那么容易便能够哭出来。但现在他只能盯着自己手里握得两个蛋卷筒,眼睛干干的,里面什么东西都无法分泌。

    人总说,伤心的时候便大哭一场就好了,但实际上,震惊过度与伤心过度是,是哭不出来的。白鸽一口一口地吃掉那两个软掉的蛋卷筒。才像是被人按到了某种开关,大哭不已,一边哭一边往嘴里塞着蛋卷筒,眼泪和鼻涕一起流,视野也被糊得模糊不清,狼狈地要命,却再也没有那个帮他擦眼泪鼻涕之后抱着他轻声哄的人了。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这句话说得多好。

    傻子又变成了了那个一无所有,整副身家都拴在身上的傻子。

    在城中村里的人意识到的时候,傻子身边总跟着的那个跟班不见了。

    许多人都说,那孩子一看就是个大少爷,普通的乞丐哪有那样和好相貌和差脾性。他们指着白鸽指指点点,像是白鸽拴着邻珏不让他走,不知廉耻般。

    白鸽是一个大男人,但是却被他们的闲言碎语数落得像是旧社会里未婚先孕的可怜女子。那些鄙夷、幸灾乐祸、抑或是有些怜悯的眼神无一不在扎伤着他,无论他把自己藏得有多严实,那些话语和眼神却总能透过密网狠狠地刺到他的心上。

    白鸽还是变了,他变得沉默又木讷,每天也只是机械地收废品去卖。在邻珏没有出现之前,他说话也是老样子,磕磕巴巴,但是毕竟还是一个能说话的人。但是现在,他像是瞬间就失去了语言能力,连和人沟通都沟通不了。

    但是谁在意呢?只是傻子而已。

    他还是爱买糖,却不怎么爱吃了。也不会再无缘无故地给别人糖了,白鸽变得越来越吝啬,明明脸还是那么年轻,看起来却像一个抠抠索索的中年老男人。他所有的糖都放在了一个捡来的扇形月饼盒里,别人存钱他存糖。

    不知道攒给谁。

    他变了。

    作者有话说

    小兄嘚们,不出意外的话下一章就正文完结了。那,我们粗长番外见?谢谢各位小可爱。

    第五十八章

    不仅白鸽变了,这个城中村也也变了。

    白鸽对周围的事情变得越来越迟钝,自从邻珏消失后,头一年还好,他还能感知到城中村里的人眼神对他的刺伤,而后面渐渐地,他便想麻木了一般,每天买完废品站之后就买包子买糖,也不张口说话,像是语言退化了一样。只把钱一递,别人就把他要的东西递给他。不知道是在抗拒着什么。他真的变了。

    等他发现城中村也变了的时候,已经是邻珏消失的第三年春天了。

    在前两年的时间里,这个城市大改;这个城中村原先是个工厂用地,算是这个城市里比较偏僻的,地方。村子里住的上班族每天早上早早地起来,穿得光鲜亮丽地赶地铁到市中心。第三年,这里开始建起了高楼,一栋栋cbd在建造中,竟不知不觉地变成了一块准商业用地。

    偏偏这个村子不算小,征收收不下来,只能改。让它的环境好点。于是在之前的马路边栽了一片片春日开花的树,这种来自南方的树种竟也耐寒,常年英缀满枝头,白鸽背着一个废品袋,手上还拖着一个。遍满落花的人行道上则被他脱出一条长长的拖痕。

    这两个废品袋的前生是米袋子,被白鸽用了多年。背着的那个早年烂过,裂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口子,刚好够一个易拉罐漏出来,邻珏看到了,就买来针线把它缝了起来,邻珏长着一双标准男人的手,做起针线活来竟格外细致,针脚缝得密实,再拖几年都不会坏,白鸽舍不得拖它,一背就背了好几年。

    风吹落下来的花瓣贴到了白鸽的脸上,白鸽抓了抓脸,抓到了一瓣花瓣。已经麻痹许久的神经便像被刺激到了一样。他握着那紫色的花瓣,直起腰,张开嘴看着这布满花的街道,还有这个他许久未看到的春天。他张了张嘴,不知道是不是在叫谁的名字,又有点委屈地红了眼,眼睛红得像一只兔子,只能扁扁嘴,忍着有点酸的鼻子,揉了揉眼睛,再捏着那花瓣弯下腰。费力地拖动着那个装满废品的麻袋。

    似乎自从邻珏走了之后,什么好的东西都离他而去,他把花瓣揣到兜里,回去的时候却丢了,什么都留不住。

    这三年不止这个变化。除了这个还有其他。在要换季的时候,城中村投放了很多新的垃圾桶,其中有一个就投放在白鸽睡得那个小巷子的左侧,这个垃圾桶投放得不算合理,因为离村口大家都要走的地方还有一个,那里更加顺手。所以这个垃圾桶里的垃圾不多。里面还时不时有些好东西,例如白鸽就在秋冬换季的时候从里面翻出一袋子衣服。

    男士的、羊绒里衣。散发着淡淡的洗涤剂的味道。白鸽不晓得什么羊绒不羊绒,只知道这几件衣服刚好合身。他就凑合着穿上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大袋暖宝宝,38小时持续发热,散装的,被装在一个黑色的大袋子里。这个城中村每天都有人发迹搬走,也有人搬进来,来来去去地,扔下什么东西都不算稀奇。

    白鸽不会用,第一次用的时候还险些烫伤。就因为这样,白鸽养成了一开始就翻这个垃圾桶的毛病,虽然多数时候都是一些没有什么用的东西。

    第四年的时候,走到废品站的路上出现了一个爱心餐饮店。是一个大型连锁餐饮办的投放点,并不是什么地方都有,只是这个地方刚好就这一个而已。是由好心人和某些企业联合举行的献爱心活动,由吃饭的好心人联合捐赠买单,给一些辛苦了一天的人一份热饭吃,犒劳他们一天的辛苦劳作。

    因为是公益活动,这个店除了年轻人,还有很多在附近做义工的老人家来帮忙。义工几乎都是常驻的,其中一个老奶奶看到了大夏天抹着汗拖着废品走向废品站的白鸽,便给了白鸽一份饭。许是老人家心肠较软,心疼白鸽的无助,便让他每天来一次,领一份饱饭吃。

    白鸽不知道其他人吃的是什么饭,但那份他领的酸菜鸡腿饭,他一吃就吃了两年时间。

    在第六年,一个平平无奇的冬夜,空中飘着白雪。深夜无人,城中村的村口停下了一辆黑色的车,车身裎亮,与这个城中村格格不入。车后门被打开,下来了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

    他还未等车前门的人下车帮他开车门,便大跨着步往前走,他似对这个地方十分熟悉,金丝眼镜后的双眼只淡淡一扫,便熟门熟路往城中村深处走。

    后面的人忙不迭地跟上,骤步地跟在男人后面,直到男人快走到一个小黑巷子外,他像是近乡情怯般,止住了脚。

    跟在后面的人张了张口,最后还是忍住了。还没等他细思,那个男人没迟疑多久,而复又大步地往前走。

    小巷子里有一坨人形状的东西,盖着一件军大衣,头全部都缩在军大衣里,还露出了一角黄黄的毛巾。军大衣灰扑扑的,上面盖着一层薄雪。像洗不干净般。男人蹲下,手微微颤抖着,掀开了那件军大衣,随即露出了一张睡得并不算安稳的脸,那张脸一看就没怎么好好洗,嘴角那里有一大块褐色的东西,是爱心店里附赠的爱心奶茶。这人沾上了嘴角没擦干净,冻干了便黏在了嘴角上。

    他的脸一大半都埋在一件有着毛领子的深蓝色羽绒服里,眉毛微微颦着,似是感觉到了寒冷,睫毛还微微地颤了两下。微微张的嘴还咂了下,不知道梦里吃到了什么好东西。

    男人像是惊到了,他解开西装前襟的扣子,也不睡在地上的人脏,长臂一伸,把那睡着的人横抱起来。

    怀里的人明明睡得不是特别安稳,也没醒,只是抓紧了抱在胸前的扇形盒,往那男人的怀里又缩了缩。

    男人身后的人看他真的要这么做,像是没忍住般,不自觉地出声。

    “阮总,我们还像之前一样也是可以的,不一定非得”

    男人没说话,只静静地看了他几秒,就把那人看得噤了声。

    直到说话那人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他才收回目光,看向怀里的人,俯下身往怀里的人额头上亲了亲。

    他稳稳地抱着怀里的人往前走,在这个平平无奇的冬夜中,终于抓紧了他人生唯一的光。

    (完)

    历时两个多月,这篇文终于完结了。之前有小可爱私我,问我我文的灵感来自哪里,其实我这篇文来自一个我今年九月份在阿江看得一篇文中的一句话,那篇文是晒豆酱太太的《爱上傻子,老总很烦》,那句话大概是(有点记不清了):“像小时候在巷子里见人就发糖的傻子。”,强烈推荐这篇文,我那时候就在想,这句话的傻子背后到底有什么故事,我能不能把他写出来呢,结合了一下小时候的事,白鸽就出现了。白鸽需要一个强势且喜欢他的人护住他,邻珏又出现了。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烂尾,如果说是的话,那也没有办法了,俗话说吹牛也要打草稿,我这篇文连大纲都没有,就一些写在纸上的潦草小情节。不知不觉絮絮叨叨说了那么多,完结抽奖会稍微晚一点点,大概半个月吧,如果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关注我微博。而粗长番外一定会有的,我们明天见啊。在此,再次感谢大家陪了我那么久。江湖路远,有缘再见。(作者有话说有限制,我就贴在这里了)

    第五十九章 番外1

    第三十三次。

    自从邻珏把白鸽抱回来,不过短短三天时间,他便被白鸽咬了三十三次。手上和胳膊上全是咬痕。

    白鸽像是不认识他一样,也不和他说话,何止是不说话,根本就不张嘴。邻珏就没见他张过嘴。他把白鸽抱回来的那一天,白鸽醒来就靠在床边发呆,发着发着就眯着了。也不看他。到了下午肚子就饿得咕咕叫,但也看都不看邻珏手里的鲜肉鸡蛋饼一眼。

    邻珏没有办法,他不知道现在白鸽是怎么想的,只能隐隐感觉到白鸽现在不想见到他。他杵在白鸽跟前白鸽不要说吃东西了,白鸽连嘴都不张一下。

    他叹了口气,端着那盘饼子。饼子是邻珏刚才自己做的,这个天白鸽容易困,他于是就趁着这个时间做了两三个饼子,等白鸽醒了之后刚刚好烤完,刚取出来的时候肉香四溢,惹得白鸽咽了好多口口水,但是即使肚子被钩得咕咕叫,他也当没看到邻珏,只是侧过身子,慢吞吞地缩紧了那床柔软蓬松的羽绒被里。还把头给埋进了被子里。

    邻珏看着像蚕宝宝吐丝裹茧的白鸽。他感觉好像从来都没有那么挫败过,却只捏了捏拳。把那盘鸡蛋鲜肉饼放到了床头柜上。

    “饼我放在床头柜了,鸽鸽要吃就自己拿,不要饿到自己。我先出去了。”

    邻珏走到一半,听到后面传来细细簌簌的声音,白鸽掀开了被子,邻珏没忍住,往后看去,白鸽不知为何,对他的视线特别敏感,正准备探头伸手拿饼子,察觉道邻珏在看着他,便迅速地缩了回去,又躲进了被子里。

    邻珏垂下眼帘,摸了摸早上想要帮白鸽掖了掖被角,被突然惊醒的白鸽猛咬的咬痕。开门走了出去。

    等他十分钟之后进来的时候,白鸽还缩在被子里,但是盘里的鸡蛋鲜肉饼已经被吃得干干净净了,他突然觉得,被咬的虎口也没有那么疼了。

    就这样像投食一样投了三天。邻珏被咬了也不记疼,他带白鸽洗澡的时候习惯性地牵了他的手,被白鸽又狠狠咬了一记。白鸽睡觉的时候他揉了他的头一把,又被狠狠地咬了一记。

    就这样,直到今天白鸽早上吃东西的时候残渣黏在了头发上,邻珏想帮他拿掉,被他咬了第三十三次。

    看到虎口上又被咬的牙印,邻珏又叹了口气,他取下鼻梁的眼镜,搁在床头柜上。伸手捏了捏自己的山根。六年的变化是真的很大,他已经是一个成年男人了,以前总也褪不掉的婴儿肥也完全消了下去,带上眼镜全然是一个冷静成熟的男人,摘下眼睛则仍还像那个变扭的少年。

    他长得比白鸽还高,北方男人的身材,还喝了洋墨水,188的身高让他看起来高大又挺拔,瘦弱的豆芽菜长成了一棵青松,给人足以遮风挡雨的安全感,肤色却依然苍白。

    邻珏拨下袖子挡住胳膊上的咬痕,这件廉价的灰色里衣以前穿可能合适,但和现在的他绝对不配。不是说衣服的长短问题,当时买长了,短倒不短,而是廉价的布料带来的满满违和感。

    但他穿久了,洗也是自己亲自动手洗,这衣服还有点掉色,洗得色差灰灰白白的。却还套在身上——他舍不得扔。

    邻珏做了一碗面,鸡汤底,上面躺了一个大鸡腿,还撒着葱花,鸡腿烤得油香四溢,流着油。这是他昨天晚上新学的,连面都是自己擀出来的,他迫不及待就想做出来给白鸽吃。

    但忘了白鸽不会使筷子,他便想夹这喂给他。

    谁知白鸽看到他夹着面想要喂给自己,一个扬手遮挡就把面给打掉了。碗里的鸡腿被也被掀倒了,直直地滚落到了地上,沾粘上了灰尘。汤汁则洒到了邻珏的手上,烫得他的手红红的。白鸽的眼睛瞬间红了,嘴唇嗫嚅了两下,但还是什么事情都没有说。他揉了揉眼睛,又撇过头去。

    邻珏苦笑地看了看自己被烫到的手,他看穿了白鸽变扭,低声说了一句:

    “不用担心,阿珏不疼。”

    又想伸手摸摸他的头。

    嘶,又被咬了一口,正好咬在烫红的地方。

    第三十四次,但是这次力道小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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