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旅+夏抚(蔺公案系列)》分卷阅读31

    顺着走道,眼中见到两旁窗上,或是熄了灯火或是映着交迭的人影,耳中听见的全是嬉戏淫秽之声,晏白河握紧手中剑。

    大人……究竟是怎么想的?

    真要他与这两个女人过夜?还是,只为了想看他笑话?

    咬牙,压下紊乱心思,他停在一间房前,举起手来正要出声拍门。听见房中传来交谈,顿了顿。

    「喔……啊……」那是大人的声音,「好舒服啊……」

    「是吗?蔺爷喜欢就好,呵呵。」另一个女人的声音,是叫……百合?

    仍是高举的手微微僵住,秀眉紧锁,良久,他放下了手。

    干净的身影自廊道尽头的窗台跃出,消失在夜色中。

    「喔……啊……」那是大人的声音,「好舒服啊……」

    「是吗?蔺爷喜欢就好,呵呵。」另一个女人的声音,是叫……百合?

    仍是高举的手微微僵住,秀眉紧锁,良久,他放下了手。

    干净的身影自廊道尽头的窗台跃出,消失在夜色中。

    「……」百合暗自翻翻白眼,道:「我说大人,行了,该走的已经走了。」

    闻言,蔺春旅慵懒倚起面。他坐在床边,两脚的裤管卷起,泡在一桶热水中。

    蹲在他脚边大半夜的是百合,此刻正替他按着脚。

    「就是那里,喔……好舒服,」他彷佛没听见她方才说的话,「真是,走了那么远的路,鸡眼都要走瞎了。」

    百合嘴角抽了抽,丢下他的脚,拾起一旁的净布拭手,「大人,您料得真准,料准晏大人夜里会来。」她有武功底子,虽是敌不过晏大人,辨别门外有无来人、是否会武,这倒不成问题,于是两人才如此做戏。

    只是以晏大人身手,要来去自如也非难事,方才便是与大人饮酒作乐,而后又捏了大人的一双臭脚好一阵子,都要怀疑是这满肚子坏水的大人故意捉弄她了……晏大人不掩气息与脚步,是有心还是无意?

    他自认没什么不能让白河知道之事,可自沈家庄那夜以来,白河的话始终令他挂心……偶尔,他也需要独处时候。蔺春旅面上是微微的笑意,将心思隐藏得极好。

    百合悄悄瞄了大人一眼,随后拉了张椅子坐下。「大人,您别怪我多嘴,但您现在的表现,在我眼里,与楼里那些争宠的姐妹倒也颇像。」本来晏大人虽非镜潭中人,可身为大人的护卫,在镜潭中的地位不言而喻,今夜聚首,大人又何必将他排除在外?若不是心中有鬼,实在无需如此……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对于她的话中带刺,蔺春旅不以为意,淡道,「今日来此,纯属巧合,」若不是一时心血来潮,也就碰不上她了,「不过……这里可是妳该出现的地方,潇潇?」指的不是青楼,而是翠屏。

    季潇潇,镜潭四方御尉中手持青龙牌,掌管宁、泱、泉三州的东御卫。东御护京,自镜潭设立以来便由武将执掌,这一代东御卫出身泱州一没落商家,多年前蔺春旅仍任刑部尚书时,与季家有过一段渊源,而那时她已沦落青楼。

    往事不堪,潇潇面前,他不会提起。然不可否认,潇潇会武,经商有一手,长年混迹青楼手段一流、人面极广,早年便是他安排在外的刑部密探之一,十分好用。接任监国那时适逢前一代东御卫遇害,他才将她带入镜潭,成为四方御卫中唯一由他领进的大将,同时,也是唯一的女人。

    「大人这么说就不对了,」季潇潇嗤地一笑,「您是要跟我兴师问罪吗?」年约二十六,城府之深,已越那年龄应有。她天生好飘荡,要她待在一处超过半年,她就浑身不对劲。

    「东南西北四方御卫,可自由游走所管的三州,却不能随意离开。」蔺春旅懒懒说着,「眼下妳是为难我了。」若镜潭是他家后院的那池子,他便不会计较这些,可一旦传进那人耳里,只怕又是要八百里加急送来什么机密文简,召他回京了……

    辩叔一路上不知拿此事压了他多少回,想来便觉不快。

    「大人,容我提醒您,」她纤手支在下巴,娇笑道,「您上任至今,可是只有我在执行您给的特别任务哪……」有些调笑的语气。回头一想,这倒也不是大人的问题,历代监国走马上任,树大招风,多有朝不保夕,四方御卫早已惯了自行打理管辖内之事,说穿了镜潭的存在是为大燕皇帝而非监国,尤以这一代除了自己之外的三人,全都是目中无人之辈……自然也因他们有那本事就是了。

    就不知大人能否收服他们?

    她要看这好戏,那可得好好保大人的命了。

    其实,大人身边有个晏大人,又哪里轮得到她担心?季潇潇忍不住又笑了,多情人儿多烦恼,而她这无情人嘛,就当到戏园子瞧戏,不有意思多了?

    蔺春旅听着她的话,原本慵懒的眼中多了一分少见的复杂情绪。

    季潇潇看了他一眼,亦收起了笑,单刀直入地道:「大人想见之人,应是在清州。」

    眉峰一凝。早年他探不着一丝消息,近年,则听过太多线索,却一没样是真。而他早已学会平心静气以对,「我到过清州。」暗中也有派镜潭中人四处打探,但无结果。

    轻轻地,她笑了,却是有些苦涩,「大人,这条线,若不是像我这般出身之人,大抵也是难以追出吧。」她立起身,拉过一旁的纸笔,写下四字,递给了他。

    蔺春旅迟疑了。明明是一伸手便能触及,明明是苦苦追寻的一点音信……

    见状,她将纸对折又再对折,靠向他身前,「您自己琢磨琢磨吧。」放进了他掌心,为他阖上。「至于另一事,我还未查出,大人再给我些时候吧。」

    蔺春旅不说话,平凡的眼落在手心。

    季潇潇看在眼里,想了想,转开话题道:「是了,大人。您这一路走来,可都安宁?」

    「还好。」天下间担心他安危的人颇多,有人是为其自身利益,有人是惟恐他伤了分毫会遭怪罪,也有人嘛,是为了不值钱的誓言。而潇潇,不为什么,就怕欠他的恩这辈子还不了,还得赊到下辈子去,商人总是算得特别清楚,亏本生意是不会做的。蔺春旅挑挑眉,这倒跟小喜鹊儿挺像的。真是,怎么就没有一个人愿意跟他纠缠个三生三世,难不成他果真如此人见人厌?

    「我倒是听说大人英明神武,力敌破军乱党,又破了桩悬案哪。」她嘻嘻笑着。清州缉凶,大人以自身为饵,而清州归那一副正经八百的家伙管,若是出事,可就好玩了。

    蔺春旅略过她话中嘲弄,「妳到衮州,是朱时风要妳来的?」

    季潇潇带着神秘的笑,道:「往年多有监国在任内,连朱大人一面也未曾见过……大人,朱大人对您可真有兴趣。」

    「我也对他很有兴趣。」他轻笑道。对于朱时风未经他同意便向其它御卫下令一事,并不放在心上。他见过此人,有朝一日他有幸步上前几任监国的后尘,那人的镜潭,有大半得靠他了。

    「大人……不担心吗?」季潇潇故意不说出朱大人找她是何事,不料大人一点也不着急,就不怕朱大人骑到他头上?

    「担心什么?」了然于心她所言,可权力够用就好,这种忧国忧民之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担心妳跟他跑了吗?」他凉凉说着。

    「……算我白问。」她悻悻然地噘嘴,不与他再嚼舌根。

    自大人在清州自揭监国身份,朱大人便先后邀了北、南、东三御卫到西御一叙,为的便是布局。

    过往四方御尉除了年聚之外鲜少聚首,各自为政,是因监国一个换过一个,个个又各有主张。这回不同,朱大人显然想赌一把,将赌注全压在大人身上,赌他能坐稳监国大位。「但,大人,翠屏自庆朝殁、燕朝兴,一直以来便是破军聚集地,您自曝身份,只怕行踪已被他们掌握。」

    他不置可否。朱家一门,世代出忠烈、侠义之士,朱时风想利用自己做什么,他暂且依了。可监国一事,一朝昭告天下,去到哪是无分别了。

    「大人,明日一早,您还是快快离去吧。」季潇潇道。这话,是发自肺腑,不单单因为自己欠过他。

    「嗯,我自有分寸。」漫不经心地,他应。

    自知多说无益,季潇潇叹了口气,杏眼瞄着大人从方才手边便有的小动作,摇摇头。

    「大人,」她软软唤着,笑眼瞇得极细,瞅着她的,低声道:「让我给您一个忠告,您最好想想该不该看──认真一点想。」

    纸片在他掌中彷若化为利刃,一握,便要割伤了他。然,他又放不开。

    「那么……」看穿他的犹疑,季潇潇也不再多说,缓缓退后,直到到了门边,一手将门推了开,「百合告退了,蔺爷。」

    门关上后,蔺春旅望向手中纸片。

    一夜,他仍只是远远观望。

    「啊啊啊啊啊──!」

    划破清晨的宁静的,是东方第一道曙光,以及一声尖锐的惊叫。

    那惊叫声惊慌、凄厉,一霎时,青楼中几乎所有姊妹、留宿的客人全都在同一刻跳起,冲出房门一探究竟。

    上房中的蔺春旅还来不及将握于手中的纸片收起,白河就已破窗而入。

    「你……」有那么一点心虚着,却也只能不急不徐将手中物收进袖中。「真早……」

    晏白河昨夜离去,跃上了对街的榕树,要就近保护大人,却又不敢靠得太近。清澈的眼扫了整齐的床上,四下也不见那百合身影……一回神,见大人正望着自己,以为大人又要说出什么嘲弄他的话了。

    蔺春旅只匆匆瞥他一眼,便夺门而出。

    房外立着衣衫不整的男男女女,全都望向一处。

    几个姑娘衣裳都还没穿好,只急忙披上,蹲在一旁啜泣着,不知给什么吓得花容失色。

    蔺春旅拢拢眉,平凡的眼环视了众人,在当中瞧见了披头散发的辩叔,和正与自己对视的小喜鹊儿。而后,他转向了朝那些姑娘走去,安抚着她们的老鸨。

    一听见姑娘惊叫,守夜的小跟班便冲了进房,未久,神色慌张的在老鸨耳边说了些话,令她也变了脸色。

    蔺春旅心下隐隐明白不是什么好状况。回过头,小喜鹊儿已与白河站在自己身后。

    「我说小春,」喜鹊探头探脑地,「这是怎么回事儿呀?」

    他才想应,就听见有人惊叫着:「死人啦死人啦──!」

    天方破晓,百花楼中死寂一片。

    唯有那三个字,在耳中回荡着,久久不去。

    翠屏县令年约五十,面黄肌瘦,身材中等,闻讯由衙差护行来到百花楼,还不及发令,就见老鸨与姑娘们忙进忙出,一会递茶、一会给他搥背。

    喝着牡丹端上来的酸梅汤,后头有几个年轻的姑娘给他舒着筋骨,眼前是老鸨急得想撇清关系。楼里死了人,只怕要坏了名声,也怪不得她死了个恩客,面上哀痛却只为她自个儿。

    县令一手招了师爷前来,低低说了几句。不久,几个衙役便将尸体给抬了出来,置于姑娘们夜夜弹唱跳舞之处。

    先前几个跟班一见到床上躺了个尸体,早喳呼得整间青楼都知道死了个人,因此此刻没人讶异。只是,亲眼见着,还是不禁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尸身光裸,衙役以白布盖在其身,可任人也知,死的便是翠屏秀才邵亮节。

    怪的是,那身上一点伤也找不着。

    「小春哪……」县令下令封了楼,所有姑娘嫖客一律立到一旁等候发落。喜鹊一身男装未卸,自是与小春一同。玩了一整夜,本是有些倦了,怎知出了这事,死人她见多了,更何况是个不认识的,莫怪她没点同情心了。她打了个呵欠,摇摇头道,「先前我便想说了,你可真是个……是个……」心虚地转转眼,越说越小声。
猜你喜欢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