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
月英走入到了城主府邸的最深处,这里就是她平日里工作的地方,也是她最常与昋交流的地方,除此以外,整个城主府邸其实是没有昋的房间的,他一直都是神出鬼没,甚至之前几十年里都没看到他一面,要不是人类城中许多要靠昋才能够运行的器械还没有停下,月英在当年的几十年里都会以为昋早就死了。
这时候,月英开口对着空白处直接说话着,她知道昋一定听得到她的话,果不其然,昋在这房间中显出了形态来,但是这形态让月英瞳孔都是微微一缩,因为在她眼中所看到的昋身上出现了一些类似马赛克的东西。
昋曾经给月英说过许多关于调律者的能力特征,其中有一点月英记忆非常深刻,那就是当一个调律者身体上出现了马赛克形态时,那就证明这个调律者已经进入到了生物不可知,不可测,不可想象的境地,是随时都会消失的那一种,已经不可再视为生命体了。
而昋一直都在说自己是调律者中唯一的例外,是享了大福的天命者,是人类理所当然的救世主,所以才能够免疫调律者状态的负荷,不会因为调律者的负荷而超限变成怪物,或者是直到最终消失。
却没想到这时候的昋身上居然出现了这样的状态,这可是当初昋还非常弱小时,直面虚空大君时都没有出现的状态。
“这确实是调律者状态的负荷,但是很快就会消散掉,不必担心。”昋似乎并不想讨论这个,他转身看向了月英,他身上有许多马赛克,让他呈现出了一种诡异的状态,不过月英还是可以看到昋脸上的淡漠表情。
昋就直视月英道:“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月英沉默着,她自然知道昋在说什么,虽然她是可以抵赖的,比如说她被挟持了,被控制了,被催眠了,被操纵了什么的,但是这样的谎言她不屑于说,至少是不屑于对昋说,而且她有了决定后便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以及对眼下的情况也有了预料,这也是她拒绝了昊的邀请,非要让昊把她送回到人类城的原因。
“是,这是我的选择。”
良久后,月英才点头说道:“你该知道的,我从来不是你的伙伴,因为你的理念我始终无法认同,但是我也无法说服你,原因很简单,若是没有你,自禁地人类城破灭后,整个洪荒大陆的人类会更加悲惨,甚至我,还有那些被你救下来的人类也都活不成,这是我承认的,而且必须承认的,你……也是人类的英豪与力量,你也是人类的希望。”
“但是?”昋就笑了起来,只是他的表情依然平淡,亦如当初昊没有解决调律者负荷时的那样,宛如失去了一切情绪,感情的傀儡人形。
月英就继续说道:“但是人类之所以是人类,是因为我们有千万个,有无数个,有每个人独立自主的思想,有我们所有人类的个人意识,灵魂,这并非是简单的民主,自由什么的,我并不介意你独裁,甚至不介意你在一定时间内将全人类都当成奴隶或者献祭材料,因为我们人类在洪荒大陆已经够悲惨了,我不介意以牺牲来取得胜利与未来,但是我绝对反对你将所有人类吸纳入己身,将所有人类化为你一人的养料,因为那样的做法对于人类来说,其实和灭族了没什么区别了!”
昋的情绪和感情似乎都正在恢复,他的脸上开始带着了戏谑的笑容,而在月英,或者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无法看到的视野范围内,在昋的身后无数的残缺人形中,其中一个人形化为马赛克消失不见了,而昋身上的马赛克开始逐渐的愈合。
昋就摇了摇头道:“我无法回应你,还有所有被我救出的人类的愿望,因为你们都不知道的未来中,我们人类是一丁点希望都没有,若是有一丁点的希望,那么我也不会走上这条道路,相比于与我合一,我即人类,别的一切道路都比死亡还要悲惨,这就是我们人类啊,不靠牺牲,不靠付出,不靠不对等的交换,我们什么都做不到……”
月英也无能为力,因为这样的对话在过往的一百多年时间里,她与昋已经对话了几百几千次了,他们谁都无法说服谁,这一次也是如此,月英就直接说道:“杀了我吧,或者把我用你的调律者能力制作成你想要制作的武器或者器具,我没有怨言,因为无论如何,这一次是我背弃了你,同样的,也是我命令这么多人去死的,给我一个解脱吧。”
昋就哈哈笑了起来,他转身看向了窗外,同时说道:“你的愿望不是要看到我最后的结尾吗?我不会杀你,很快了,我会在一年内就启动最终计划,一旦最终计划达成,你就可以看到我的最后结尾了,不,应该是人类的未来即将到来……这期间,你还是副城主,还是执政官……”
月英诧异了一下,她就说道:“一年?当初你不是说,你要实行你的最终计划,至少还需要几百上千年,甚至可能更久,你还需要趁着几次大事件获得足够利益,夺取足够的圣道甚至是先天灵宝,这才可能开启最终计划吗?为什么是一年后?”
昋就微微摇头道:“这一次的战场世界算是我的一次惨败,至少没有得到我梦寐以求的刑天本质,否则若是我得了刑天本质,或许还真可能走上一条崭新的道路……但是也无妨了,我虽然没有获得全部的刑天本质,但是在我侵蚀刑天时,还是获取了其少许本质,这就相当于是一个催化剂,固然让我无法走向至高,但是最终计划的缺口却是可以补齐了,否则,在战场的最后,我凭什么可以短时间内操纵六大痛?”
月英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昋就哈哈笑道:“当时,那个天……不,现在他改名叫做昊了,他若是再坚持少许时间,撑不住的人反倒是我,可惜啊,他让我从容退却了,而且他操纵刑天击碎了几次六大痛,这固然让我附在上面的本质被消耗了许多,甚至不得不承受调律者的巨大反噬和负荷,但是同样的,这也让六大痛的大领主扭曲本质被削弱了许多,虽然大领主的本质不死不灭,永恒不损,但是要恢复也需要时间,这就让我得了空子,现在,六大痛依然在我操纵之下,再加上我获得的少许刑天本质残留……”
“一年后,我的最终计划就可实行了!”
月英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是到最后她只是摇了摇头,也找了一张椅子坐下,同时就对昋说道:“好,那就让我看看你最后的结局……放心,我或许会背弃你的选择,会不认同你的道路,但是我一定会看到你的最后,生死亦同……”
昋这时候也沉默了下来,然后他的身躯慢慢的消散了,最后月英只听到了半句话。
“……那就与我生死与共吧,若成,我即人类,你也是我的一部分,若不成……”
半句话后,月英再没有听到昋的声音,就在月英以为昋已经离开时,这时候月英却听到了若有若无的声响。
“月英啊,我一定要成为人类救世主。”
“因为我若无法成为人类救世主,那他们的牺牲就将毫无意义……”
月英仔细聆听,却是再也听不到什么声响了,甚至刚刚最后的那一段话都仿佛是她自己的幻想一样,一切都陷入到了沉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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