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量生》分卷阅读19

    捂住自己的头，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背上渗出的冷汗湿透了衣裳。

    ——他有预感，他会想起一切，获得事实的代价，就是仿佛永无止境的疼痛。即使这样，他依旧甘之如饴。

    时间似乎是过去了很久，一分一秒都是煎熬，被痛苦拉扯得无限漫长。沈傲大汗淋漓地躺在地上，剧烈地喘着气，感受着刺痛如褪去的潮水缓慢后退，最后终于从他大脑里彻底消失。他翻了个身，呈大字型仰躺在地板上，苍白的唇瓣无力地勾起一抹笑容。他赢了，他挺了过来。在最后的几秒，汹涌的记忆如骤雨般席卷了他，强硬地冲撞着他的大脑，似乎要在其中找到可以一泻而出的出口。然而最后它们终于平静下来，安稳地停留在原处不再动弹。只是它们太混乱了，纠结成一团，沈傲暂时无法从其中得到一点思绪。

    他再一次站了起来，也顾不上地上散落的玻璃碎片，径直几步走到沙发上坐下。现在没有什么事情比梳理记忆更重要，他迫切想要知道被他遗忘许久的根源。他放松了身子向后靠，闭上了眼，开始理顺脑中无数杂乱重叠的画面。首先跳出的画面出乎他的意料，并不是什么惊天大秘密，而是他自己。

    「画面中的自己正拿着一盒巧克力，很是得意地朝这个方向笑着。他听到自己用一种陌生的声音道：“你看，这是傅垣去外面玩时专门给我我带回来的！”

    自己似乎是在写作业，紧紧捏着笔的手指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写下一行行数字：“挺好的，他知道你喜欢这个啊。”

    “这可不是吗，他这么上心我都不好意思了，”画面中的沈傲笑嘻嘻地把巧克力拆开，然后摆到了自己面前，“一起吃吧。你也是很喜欢的吧？”

    以自己为视角出发的画面停滞在那盒巧克力上很久。每块巧克力都被金色的铝箔纸包裹成水滴的形状，细心摆放在一个个小槽中，看起来小巧又别致。自己的视线抬起落到对面沈傲的脸上，然后说：“不用了。傅垣给你的心意我可不敢染指。”

    靠在沙发上的沈傲皱起了眉头。这个画面来的莫名其妙，他不禁怀疑是不是真正的自己的记忆。如果是，那为什么会出现两个自己？一个作为记忆的主视角的人，对面却站着另外一个自己？难道，在他身上出现了什么灵异的事？沈傲向来崇尚无神论，这样牵强的解释，他根本无法接受……

    不对！还有别的可能！

    沈傲的身后突然急速蹿起缕缕寒意，他连忙合上颤动的眼皮，飞快地在杂乱的记忆中搜索，他想到了一种可能，然而这个可能，足以摧毁他所有的信仰意志！冷静下来，冷静下来，他不停地对自己说，这只是他的妄想，荒诞无奇，他现在需要的只是记忆，来推翻他放肆的猜测！

    忽然，又一个画面在脑海中强硬地挤了出来，沈傲思绪一下子撞了进去。他一下子就认出来了画面的地点，这是在高中一次春游的一个小树林里。

    「视角四处移动着，似乎在找找寻着什么的样子，沈傲心下茫然，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叫道：“温阙，你干什么去？”

    温阙？沈傲还没有反应过来，视角忽然转了180度，直直看向了后方方才呼唤的同学。沈傲听到自己无比熟悉的声音同样大喊着回话：“我在找傅垣和沈傲，这两个人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好，记得别走太远。”那个同学点点头，就回到自己的组里去了。」

    沈傲蓦然间全身冰冷，手握成拳指甲狠狠刺入掌心。他不是沈傲吗？那为什么，为什么，听到那个人叫温阙。记忆里的自己……却会回头？难道他并没有想错，自己……

    「记忆中的自己继续向前行走。拐过一个角落，他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那里。自己正欲开口呼唤，谁知“沈傲”突然踮起了脚，凑过去，吻上了傅垣的唇。傅垣双手插在裤袋里，微微低着头，没有任何抗拒的动作。两人都闭着眼，仿佛在享受这一刻。」

    沈傲使劲按着自己的心脏处，他能感受到从这份记忆中流露出的浓重的窒息感。于此同时他的大脑是一片混乱。就在这时又一个画面出现。记忆中的自己睁开了眼，眼前是医院雪白到令人窒息的天花板。

    「“温阙，你醒了。”旁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转过脸去看，是穆医生。他神色平淡，然而眼眸深处暗藏悲悯。

    “我这是……？”

    “你和沈傲一同出去玩，遭遇车祸。你活了下来，不过沈傲死了。”

    “你说什么？沈傲他……？！”急急忙忙地想从床上坐起来，然而牵扯到胸口的伤口，又狠狠地摔了回去。

    “温阙，这是我名下的医院。在这里发生什么别人都不会知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穆医生顿了顿，道：“我可以帮助你变成沈傲。这一切很简单，只要手术，和催眠。”」

    沈傲缓缓睁开了眼，眼皮仿佛有千万斤重沉沉地压着，阻止他直视这个与他格格不入的世界。现在，他终于知道了他迫切想要知道的真相，然而却让他几近丧失全身的气力。他只觉得身心俱疲，喉咙干涩，双眼呆呆地看着某个方向，却什么都没看入眼中。他想起来了，自己最后接受了穆医生的提议，让他为自己改变了容貌。为了让自己能够更像沈傲而进行的催眠，穆医生提醒他要集中注意力，不然很可能会失效。而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走神了，所以现在从前的记忆才会不断地涌出。要是做得完美无缺的话，他可能一辈子都想不起来自己是谁。

    所以，他现在到底是谁？沈傲，抑或是温阙？

    沈傲忽然捂着脸，哈哈大笑起来。然而下一秒从他眼中滚落的滚烫液体狠狠砸在地板上，晕开一圈圈水痕。是了，现在这么一想，许多事情都想得通了。傅垣或许从最开始就感觉到了不对劲，毕竟是自己相爱多年的人，被掉包后自然会觉出细枝末节上的变化。所以车祸后他才会对自己说“你变了”。包括自己吃不惯的松鼠鱼，柜子上完全陌生的字迹刻痕……有太多的不对劲，如今都可以串联成一块。自己却一直没有察觉。

    自己真是自私差劲到顶了。现在回想起来，沈傲只想苦笑。沈傲和傅垣，都是对自己极其重要的人，自己却毫不留情插足他们的感情，妄图在其中找到自己的位置。他太过自以为是了，以为有了沈傲的皮囊自己就可以和傅垣长相厮守，也会有把握让他真正爱上这副外表下的自己，看来真是大错特错。或许傅垣对自己那些容忍和微小的改变，只是因为他拥有的这张“脸”。

    或许他应该庆幸，多年的朝昔相处，让他对沈傲有着足够的了解。再撑过几天，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事。那就这样吧，他想，还有三天，这场独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