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宝》分卷阅读62

    齐歌作为一直在皇帝身边伺候的人,目睹着皇帝亲历的悲哀劫难,不知该劝什么。正踟躇良久,却见慕容钦哲带着曲六来了。

    想必他是听说了宫中发生的祸事。

    近来这两个多月,慕容钦哲是皇帝最亲近的人;长年殿,是皇帝最常去的地方。

    像是彼此之间的默契一样,他轻轻的、轻轻的,几乎没有脚步声的走了过去,走到了皇帝的书案前。

    他没有说一句话,而是微微俯下身体,握住了皇帝覆在眼睛上的手。

    只是这周身气息的味道,纪连晟便知道是慕容钦哲。

    这段日子,他对他身上的气息,已经十分熟悉了。

    “陛下……”

    慕容钦哲望着纪连晟,几乎目光交触的一刹那,皇帝便能感受的到,他的体谅和温柔。

    一双通红的眼睛,无言的告知了他心中的哀痛。

    慕容钦哲失去过孩子,这种痛苦,他十二分的明白。

    他知道,这世间最珍贵的,有时并非语言的开解,而是无言的陪伴。

    此时此刻,他就是想陪着纪连晟。

    即便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是两个人静静在一起,也是好的。

    “朕没事……”

    纪连晟拂开了慕容钦哲的手,恍然的侧过头,轻轻一句,像是还想掩饰自己心中的痛苦。

    “咳咳——咳——”

    他突然猛咳了起来,一手扶住椅背,几下咳过去,不但没有平复,反而越来越厉害了。

    慕容钦哲和纪连晟相处的这段日子从没见他这么咳过,一时间,也吓了一跳。

    “药!”纪连晟捂着胸口,艰难的开口。

    站在一旁的齐歌见状,不知拿了什么,几步冲过来,慌忙递给了纪连晟一个玉瓷瓶。

    瓷瓶中倒出的药丸,瞬间就被纪连晟如数全都吞咽了下去。

    慕容钦哲看的心中一惊。

    纪连晟吞药的熟练样子完全不像是突发急症,而像是宿疾重犯。

    他究竟怎么了?

    “陛下可好些了?”慕容钦哲扶着他,忐忑又关切。

    稍过须臾,纪连晟的脸色才转还一些,但还是十分苍白。

    “好多了……”纪连晟清了清嗓子,理顺了气息,他原本明亮温和的声音,顿时变得沙哑异常。

    第66章 第六十五章

    还没待两人多说几句,宫中掌管礼仪的士官便来请示该如何为小皇子安排后事。

    纪连晟于是又在昭耘殿中和他们说了一会儿,慕容钦哲一直侯在外殿。

    齐歌就站在他身旁,慕容钦哲想到刚才的事,于是问道:“公公可知道陛下为何咳的那么厉害?”

    齐歌神色黯淡,小心翼翼的道:“少使,这件事,说来话长……”

    慕容钦哲听他语带迟疑,便也不好多问,只是道:“陛下经常这样么?”

    齐歌没有答是,也没有答不是,略略苦笑一下,回道:“看来少使心中已经有陛下了。”

    他一句话,倒是有几分点醒了慕容钦哲的心。

    所谓感情,说到底,不过是在乎。

    在乎一个人的悲喜,在乎一个人的健康,在乎一个人独自舔舐伤口时候的哀痛,在乎一个人静夜三更时的孤凉。

    初初踏进这宫门的时候,慕容钦哲心里也曾种着功利的种子,这是一种因缘。他只是想复仇,而对于重新打开心扉,再去爱一个人,在这皇庭极处,恐怕只是奢望。

    但如今……

    似乎他的心,在不知不觉中,起了变化。

    纪连晟的喜怒悲欢竟如此牵系着他的心,他不愿见到他哀痛,也不愿见到任何疾病折损他的健康。

    这……算是爱吗?

    或许吧。

    爱情本就是十分模糊而难以描述的感动,可以是一个人的回眸,可以是一个人的轻轻一唤,可以是一个人指尖接触时的体温,也可以是不经意间的偶然相遇……

    总之,就是心头,因为另一人的存在而起落,颤动。

    慕容钦哲在外殿侯了几近一个时辰,纪连晟才重新招他进去。

    他们的日子在这高墙砖瓦之间的狭小空间里展开,日复一日,并没有多少新意。

    待他再进去的时候,殿中已经焕然散发着一股木槿花的清新香味,足足盖住了方才的药味。

    这刻意的欲盖弥彰倒是让慕容钦哲再一次见识了纪连晟的体贴。

    他不愿让慕容钦哲将他与任何疾病联系起来。

    纪连晟坐在书案之后。案台十分整洁,右侧累放着不少奏折和书,一摞一摞的,打眼看上去,就能体会到一个勤政帝王日常的辛苦。

    其中,桌上那龙首玉印玺十分耀目。

    古人说多藏必厚亡,甚爱必大费。这清辽皇宫中几百年来积累起的种种珍宝,在未来的某一日,就都会流向何方呢?

    人生天地间,其实,来去都空无一物。

    谁都不可能真正占有什么。

    即便,他有着眼下的无上权力,看似可以主宰众生的沉浮。

    但,生死界限,始终依然是不能逾越。

    纪连晟饱尝了丧子的痛苦,这心里的痛,不可丈量。他甚至在此时此刻,想不出任何一个能让自己好受些的方法。

    谁都可以选择回避,唯独他不能。

    家国诸事,纷纷纭纭,大到定落乾坤,小到纤毫必现,都在耗损着他的精力。

    慕容钦哲刚刚走过去,纪连晟就向他伸出了手。

    他的神情已经缓和多了,但双颊上不知为何,还是有些红色潮热。

    对于纪连晟丧子,慕容钦哲不知该说什么,以他的身份似乎说什么都不太合适。这昭耘殿他也并不熟悉,只是,想陪着面前的人罢了。

    夜色渐渐低沉,也快到用晚膳的时辰。

    “钦哲……”

    纪连晟是没有一点胃口,但他怕慕容钦哲不垫点吃食夜里会饿。

    “陛下。”

    慕容钦哲的性子本就十分温润内敛,这一点纪连晟十分喜欢。

    他拉着慕容钦哲,问:“想吃些什么?让他们下去准备。”

    “陛下想吃什么?”慕容钦哲看着眼前人。

    纪连晟摇摇头,他实在是疲累的很,什么都没有兴致。

    “陛下这样是不行的。”慕容钦哲从来不是一个任由情绪左右自己的人,他同样不喜用情绪去左右别人。

    纪连晟轻轻一叹,胸口像被大石压住一样,抑郁难言。自己的亲生骨肉就这么毫无征兆的突然没了,他该怪谁?他又能迁怒于谁?

    这难道不是天命对他自负和寡义的鞭笞……?!

    原来,所谓这命数,并非人能全然掌控和预料的。

    他统治天下,心中了然。

    但于自己身边的至亲,牵绊住了人的感情,取舍之间,便不再那么容易。

    《御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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