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越看着沮丧的下属一眼,道:“先出去吧,我和祁然公子有事商量。”
蒙岩又看了眼祁然,眸底明白的不甘泄了出来,这才转身,昂着头出去。门口的临澧,拍拍蒙岩的肩膀,不发一语。
“丘洋宫里,有点不对,”将心里想了大半天的疑惑说出来,唐越看着祁然,眉毛拧成一线。
“这种先紧后松的赶路方式?”
“码头的时候,急成那个样子,现在却又悠闲的住驿站,江易距此不到六十里,如果早上的行为可以推断出丘洋王已经命在旦夕,唔,这也和我们的情报吻合,连夜赶路才说得通,现在这么一耽搁……”
“唐大当家,你是嫌祁然死的晚了,赶不上投胎好人家么?”似笑非笑的促狭眼神又溜了过来,埋怨了瞥了唐越一眼。
“咳——”唐越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口不择言,旋即解释道:“当然,唐某不是这个意思……”
祁然收回视线,忽然起了个话题,“唐大当家对这齐晏了解多少?”
唐越一怔,显是没想到祁然会问起这个,虽然与讨论的话题不符合,还是礼貌的回道:“尚武常胜大将军,常年驻守皁芸边境,为人还算正直,被丘洋王相当重用与信任,丘洋四王子齐季的娘舅……”
“齐晏,十五岁从戎,十八岁为将,十九岁封尚武将军驻守皁芸,二十五岁加常胜,封将至今十年,没吃过败仗。是少见的领兵在外荣宠加身并且异常信任的武将。现在是丘洋王朝夕之时,四围邻国都在蠢蠢欲动,这种时候,调齐晏回江易,为了祁然?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说道后来,祁然简直在自言自语了。
唐越看祁然兀自说的又快又溜,不禁插话道:“会不会丘洋王宫那边,几位王子已经明里暗里的动上了手?”
祁然一愣,“这也说的通齐晏出现的理由,可是为什么他赶了一天又不急了呢?丘洋王如果信任他到临危受命的地步,他的态度,悠闲的样子可是说不通啊!”
祁然好看的小脸皱成一团,忽然异想天开的道:“会不会丘洋王那老头已经挂了?”
唐越一愣,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祁然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意兴阑珊的挥着手道:“我胡说八道,你当没听到好了。”径自愁眉苦脸的继续想去了……
两人商量了半晌,也没有个结果,却听得门外临澧声音响起,“齐将军,找我们家少爷么?我去给您叫?”
齐晏的大嗓门传来:“不用。”声音突然高亢起来,“唐大当家,宫里来消息,大王正飞马派人送来殁苏枕,大约晚点就到,有没有兴趣陪老齐喝上一杯,顺便等那个什么枕头?”
祁然在声音传来之初就已经躺平身体,放松精神,闭上眼睛装昏了。
唐越扫了眼祁然已经完全准备好,这才扬声答道:“那就多谢将军抬爱了!”举步迈出房门。
想着齐晏虽“撞”却不“莽”,唐越在门口作戏做足,纠着蒙岩临澧等护卫将门外防备交代一遍,那齐晏却有点觉得他小题大做,道:“哎呀,唐大当家也不用这么小心,你的属从虽然在这里,我的部下可是把这院子团团围了起来,不管是谁,管叫他有来无回……”洋洋得意之余,扯着唐越去了。
蒙岩闪进厢房,祁然已经睁开眼睛,正兀自盯着床帐出神,看见蒙岩进来,拍拍床沿,招呼蒙岩来坐。
不是第一次同床,蒙岩心底不知道怎的,却觉得这一次有点不一样,站在床边踌躇着,被祁然扯了一下衣角,这才顺势坐下。
两人一坐一卧,祁然却渐渐开始打起呵欠来。
眼见祁然神智渐昏,蒙岩小心翼翼的上床,将两人衣服除了,又扯过被子将两人盖好,这才安静下来。
祁然还是侧卧在蒙岩怀里,从蒙岩的位置,只能看到祁然美好的侧脸,还有形状优美小巧的耳郭。
蒙岩努力将视线集中在祁然露出被子外的部分,努力忽略给祁然脱下衣服时看到的,大片斑驳的红紫痕迹。然而脑子里却不由自主的翻腾出祁然与子楚翻卷在一起翻云覆雨的画面。无法控制的将唇贴上祁然的后项,覆盖在一处紫色的吻痕上,轻轻吸吮,细细啃咬,说不上是为了除掉原来的碍眼,还是覆上新的痕迹……
晃神的空挡,时间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门外传来一个轻微的闷响,一直没睡的蒙岩瞬间将精神集中起来,凝神细听。
僵硬的靠枕让祁然不适的呻吟出来,朦胧的眼,对上蒙岩抽紧的项颈肌肉,蓦地清醒过来……
蒙岩胸口传来的暖意源源不绝,从贴合的脊背散发到四肢百骸,让祁然即使不去看时间,也知道现在子时还没过。只看蒙岩紧张的样子,也知道外面一定有事发生,可气现在的自己什么也做不了,拖累蒙岩也无法离开,无奈之下,祁然只好将床头的竹箫抓进手心,耐心等待着……
门窗几乎在同一时间被人从外面撞开,十余只弩箭带着蓝汪汪的磷光轨迹,一股脑的笔直向床这边过来,祁然眼疾手快,靠腰力弹起上身,抓起被子兜头一张一覆,顺手向斜角一送,成功将弩箭的劲道方向卸开。然而还来不及庆幸,几道蓝色光点已经在窗外门口闪烁起来。
祁然此时再顾不得断阳寒毒,扯喉大喊一声:“来人啊……”人却扯着蒙岩就势翻滚下床,一把将蒙岩远远的推开到弩箭不及的死角,自己却滚到窗子底下,几只弩箭带着强劲的破空声划过空气,悉数定在祁然和蒙岩刚刚栖身的床板上,尾羽兀自颤个不停……
门外传来喧哗声,显是守在外围的齐晏手下听到祁然的喊声,强攻进来了。
祁然将蒙岩推开的一瞬就犹如置身冰窖,蓦地看见蒙岩从藏身处弹身而起,笔直往自己这方向冲来,看上去灵活依旧,祁然心里一松,嘴角浅浅的扬起一抹满意的笑来,下一刻,任凭全身血液冻结,要撑爆血管的恐怖感觉,在全身蔓延开来……
争狩劫 (上部 情劫)卷二 丘洋宫变 040 丘洋宫深(上)
晃晃悠悠的,应该是马车。舒舒服服的,应该是枕头,热热乎乎的,嗯,应该是蒙岩的大腿……
祁然蓦地睁开眼睛,一张刀疤脸猛的凑到近前,遽然间放大一倍,祁然吓得呆了一呆,反射样的翻身要滚开,却不成想,被那人一把揪住头发,硬生生的止住趋势,突如其来的头发和头皮要分家的疼痛,让祁然来不及压抑就“哎哎”叫着哼出声来。七手八脚的从齐晏手里抢出头发,祁然翻身就退到与齐晏的位置相反的最远的地方去,无奈,马车厢里空间有限,再怎么退避,还是在齐晏伸手可及的范围。
祁然只好把双腿缩起来,竭尽所能的拉开与齐晏的距离,一面用防备的眼神盯牢面前这个从见面就没给过好果子吃的将军,一面却开始急速开动脑筋,理清现在的状况……
“怎么不问问,你勾上的那个小情人怎么样了?”齐晏把玩着手里的东西,歪着头斜睨着祁然。
硬生生止住已经溜到舌尖的询问,祁然垂下眼睑,将焦急的眸光掩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卑微一点,可怜一点:“我……”要不要再带上点颤音和哭腔?
祁然一边开口,一边想着,随时修正自己的声线,“我……不要进宫,我不要死呀!哇……”
眼角余光瞄到齐晏手上正摆弄的不亦乐乎的东西,祁然最后一句的哭腔差点破功——竹箫怎么在他手里?!
“哦?是不是,谁能保你,你就给谁?”一只大手伸到面前,祁然努力控制自己别去瞄那暴露出来的曲池,一面逼自己做出惊骇的样子,在被抓过来对上齐晏双眼的时候,“那可要看看,你值不值那个价了……”霸道的唇,随之落下,强势的舌尖,近乎粗暴的在嘴里横冲直撞,祁然将藏在后背的手,紧紧揪住衣服,才忍住合下牙关的冲动。齐晏一手扣在祁然后项上施力,直到将祁然小嘴里的编贝玉齿悉数数清,侵犯个够以后,才意犹未尽的放开祁然。
祁然肺里缺氧缺的厉害,却不敢大口喘息,只小口小口小心的顺着气,一面却小心翼翼的仰着头,打量齐晏,想从他脸上找到些端倪。
最后的记忆停顿在冰冷刺骨的寒冽里,马车外有阳光斜斜的从车帘边闪闪烁烁的落下来,现在大概是下午了,这么说是昏迷了大半天?
“味道不错,就是太涩了……”齐晏象在自言自语,然而吐出来的字,却让祁然瞬间绷紧了弦,“凭什么……让我为你冒叛国的危险?”
祁然在心里大骂自己是猪,脸上小可怜的表情却不敢松懈一分一毫,“我……我……我会小心伺候的,而且……将来,”祁然一手轻轻抚着自己胸口,“你也会用得上的……”
齐晏撇着嘴角上上下下的打量祁然,“你不是怕死?”
“我当然怕!”适时带出点自暴自弃的哀怨,“可是,你还这么年轻,总会让我再多活几年……到时候……也……”
齐晏突兀的大笑起来,眼里一直浓浓的调侃突兀的被一抹冷然所取代,“玄家异宝,也不过如此而已!”
祁然心里蓦地停跳了一拍——“尚武常胜将军——齐晏到!”
唱喏声入耳,祁然愕然,齐晏一直扶在祁然项子上的手却蓦地发力,祁然眼底无可错辩的涌上丝丝骇然,下一刻,头一歪,倒进齐晏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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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呻吟被压抑在唇齿间,蜷曲在地上的男人几次想重新跪直身子,都没有成功。嘴里喃喃着模糊不清的话,众人虽然听不分明,却也依稀知道他在求饶。
男人站在一旁,白皙的脸庞因为暴怒已经罩上一层浅浅的粉色,总体来说不错的面相,却被眼底阴森残虐的眼神破坏殆尽,显出让人齿冷的寡情来。
然而室内伫立的几人,显然没有审视的兴趣,全部默默不语,垂着头,冷眼旁观着地上承受齐伯怒气的倒霉同僚。
“去了十个人,把个小鬼堵在屋子里打,居然还叫他逃了?你派去的人是傻子还是白痴?还有脸回来告诉我齐晏看的太严?”齐伯抬起一腿,狠狠又踹了一脚。
“老不死的把玄家异宝看得比眼珠子还紧,特意招了齐晏回来护送,我把殁苏枕弄出来才给你们创造这么个机会,你居然给我……”地上的家伙已经连呻吟都呜咽不出了,齐伯蓦地回头,从旁观人的腰间抽出一把长剑,没头没脑的捅进地上的属下身体里,似乎还是不解气,抽出剑来,又是一顿乱杵,直到累的自己大口大口的喘气,才把长剑随意丢在地上。月白的长衫沾满飞溅的血滴,连白皙的脸上也没例外,他却好像一点也不在意,只咬着牙狠狠的用目光继续砍戳已经断了呼吸的人。
齐伯却犹不解气,蓦地开口对着地上已经不成人形的尸体道:“拖下去,给我喂狗!”
很快有人进来将尸体拖了出去,地上只留下一个半凝固的血液汇集而成的阴森的血泊,齐伯一步一步的踱回屋子里唯一的座位处,每一步的起落,都象一个节拍,驱策着一只压力巨大的怪手,捏着屋子里站立的其他人的心脏,一下一下,越来越紧。
谁也不敢先吭声,唯恐下一个被算账的,就是自己……
然而一直沉默下去的话,以太子的脾气还是会迁怒下一个倒霉鬼的,几个战战兢兢的人你眼望我眼,相对半晌,终于有人乍着胆子说话。
“殿下,齐晏已经将玄家异宝……接进宫了,”开口的人小心觎着齐伯的脸色,谨慎的选择着字眼,“只是,不知道被安置在哪……”
“咣当!”齐伯抓起一只身边的细瓷茶壶,直直丢了过去。“去查——这种事情还用我教么,我养你们这些饭桶干什么用的,不知道在哪还敢和我报告!滚——全都给我滚去查……”
开口的人动也不敢动,任凭直线飞过来的茶壶在额上受力后改变飞行路线,掉在地上碎成一地瓷片。
听到齐伯的“滚”简直如蒙大赦,几个同僚纷纷投来感激的一瞥,脚不沾地的退下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齐伯一个人,寂静半晌,“老不死的,想再享五十年富贵?我不许,我不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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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个大哥居然真的在驿站里动手了?”齐仲静静的听完来人汇报,无法控制的扬起嘴角反问着。
“是的,太子殿下派去的十个人,不仅没有得手,据说好像还留了一个活口攥在齐晏手里。”
“哈哈,大哥啊大哥,你怎么总是这么可爱,齐晏手上的人你也敢动?”想起那个只会冲动行事,愚蠢的不可救药的人居然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齐仲已经扬起的好心情蓦地的低沉下去,虽然面上还在维持着平静到有点晴朗的表情,却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手上的转球,发出咔咔的摩擦声音。
来人静静的站在角落里,垂首敛眉。
齐仲很快就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看了一眼来人隐匿的暗处,道:“继续监视吧,再有消息再来告诉我。唔,如果有玄家异宝的消息,不用告诉我了,直接送给我那个可爱的哥哥当礼物就好了。”
幽暗处人影一晃,室内只剩齐仲一个人。
优雅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齐仲一手持盏,虚空中做出碰杯的样子,柔声道:“弥祝,就快了,再帮我最后一次!”
争狩劫 (上部 情劫)卷二 丘洋宫变 041 丘洋宫深(中)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