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机里适时地传来手下的声音:“组长,我是负责守在小区门口的小王。有两个疑似学生的女生乘坐出租车离开了小区,其中一位是哨兵,精神体是一只企鹅,另一位身份无法判断。”
“跟上她们。”徐洛宣有些烦躁地扯开衬衫领口,这天果然热得不正常。
——
“医生,她到底是怎么了?”
医生面色凝重地放下检查报告,看着茹娇的眼神忍不住充满同情,最后他看向余柔:“你同学可能不希望别人知道,你能不能暂时出去回避一下?”
什么结果竟然还要回避?余柔心里一沉,低着头准备出去在外面等茹娇。
听见医生的话茹娇只是眸子动了动,表情丝毫不变。帮她做检查的护士对她也是一副怜悯至极的样子,对于此次检查的结果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医生,你不必这样,我受得住。”茹娇拉住余柔的手腕,“小鱼,留下来陪我吧。”
既然患者都不介意,当医生的自然也不会反对。他清了清嗓子:“注射进你腺体里的是破坏素,这东西顾名思义,就是破坏异能者的精神力。”
破坏素最早是在上个世纪发明的,多用于犯法向导的刑罚之中。后来随着向导的社会地位升高,世界各国陆续取消了这项惨无人|道的刑罚,并严令禁止生产破坏素,破坏素从此成为了违|禁药物。
“目前医学上还没有发现能够治疗这种病症的药物。”医生压低声音,尽量不刺激到病人,“你现在已经不是个向导了。对不起,请节哀。”
余柔眼前一黑,差点站不稳一头栽倒下去。
茹娇失去了向导能力,以后就不是向导了,怎么会这样!那茹娇以后可怎么办?
明明遭受打击的是茹娇,余柔的反应却更大,仿佛被折磨的人是自己。医生宣布茹娇以后恐怕都无法复原的那一刻她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脑子里乱成一团。
茹娇听完点了点头,平静地从医生手中取走报告单,拉着余柔的手走出问诊室。
余柔浑浑噩噩地跟在茹娇后面,走了两步回过神来,用力拉住茹娇:“茹娇!我们再去更好的医院看看吧!多看几家,总能治好的。”
“不可能会治好的,刚刚医生不也说了吗。这里已经是本市排名第一的公立医院了,医疗设备先进,坐诊的医生都是业界权威专家,去别的地方也是一样的,治不好的。”
余柔简直要哭了:“别轻易放弃啊!”
茹娇这个病人反而要安慰她:“我这不是放弃,我这是学会接受现实。小鱼,是你在钻牛角尖,别太难过了。”
余柔甩开她的手:“我怎么能不难过!受到伤害的可是你啊,你难道就不难过吗?”
茹娇沉默下来,被甩开的手在空中小幅度地晃荡两下,最后无力地垂在身侧。
余柔惊觉自己说错了话,满脸悔意:“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吼你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变得这么激动,对不起。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被注射破坏素。”余柔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脸,她真是太差劲了,再怎么生气,也不该冲茹娇发火。
茹娇此刻肯定也是难过的,她应该安慰茹娇才对,余柔伸出胳膊抱住茹娇。
茹娇贪婪地感受着余柔怀抱的温度,闭上眼蹭了蹭余柔的脸颊,“没关系,你不用自责。幸好你没事,我怎么样都不要紧的。”
怎么可能会不要紧,精神力就是向导的生命,是向导赖以生存的武器。看不见精神体,无法使用甚至感受不到精神力,那和断胳膊断腿又有什么区别?
茹娇越是这样温柔,余柔心里就越是愧疚,只觉得茹娇是在强颜欢笑。
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茹娇,或许茹娇说得对,无论多么愤慨,她都只能接受现实。
她们就这样抱了一会儿,来来往往的人都好奇地看着她俩。余柔觉得不好意思,率先松开怀抱,推着茹娇继续走:“我送你回去吧。”
“恐怕不行了。”茹娇看了手机一眼,有点遗憾,“破坏素的影响很恶劣,医院第一时间就通知了塔,我的辅导员给我发信息说要来接我回塔里一趟。”
余柔有点担心:“塔里的人要找你谈话吗?”
茹娇摸了摸她的头:“我不知道。不过塔里的人都很和善,顶多就是问问当时的情况,你不用太担心。”
余柔点点头,这才稍微放下心。
消息是十分钟之前发的,辅导员已经到达医院,余柔和茹娇在楼道刚拐了个弯,在楼梯口与正在上楼梯的辅导员打了个照面。
辅导员对自家学生说了几句话,然后领人下楼,见余柔要跟上来,立即劝阻了一句:“别送了,我会负责将茹娇安全带回塔里的。楼下都是警|察,他们可能会找你录口供,估计马上就上来了。”
辅导员怕茹娇打击太大想不开,不想让警|察在刺激茹娇,他上来之前特意跟警方求情,让警方推迟两天再录口供,警方同意了。
茹娇这个学生几乎是她看着长大的,自进塔里以来就深获各科老师的喜爱,学习刻苦还懂礼貌,哪个长辈会不喜欢呢。
如今出了这种事,塔里的人都很惋惜,辅导员心情也有点沉重,和茹娇说话时更加体贴温柔。
“老师,请等一下。”
辅导员好脾气地停下脚步,看着茹娇走到花坛边沿蹲下来。茹娇从花坛里摘下一朵花,放到鼻子下轻轻嗅了嗅。
真香,这是自由的味道。她终于成为了一名普通人,她终于自由了。
余柔会永远记得,她曾经奋不顾身地救了她,甚至失去了向导的资格,这辈子都忘不掉。
人情债最难还,更何况是舍命相救。余柔那么善良,一定会感到愧疚吧。
同情也可以成为爱情的出发点。茹娇闭上眼,意味深长地笑了。
——
余柔目送茹娇离开,等人彻底看不见了,她才想起到现在自己还没来得及跟汪恬恬和室友们报平安,于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开机。
罗梦和张琴急得头发都快秃了,汪恬恬也一直提心吊胆的,通话记录里一连串的未接来电,余柔刚开机手机立马响了。
得知她没事汪恬恬就安心了,余柔和室友们多聊了一会,她把茹娇因为救她而失去了向导能力的事情告诉了她们。
“从强大的向导到普通人这种巨大落差一般人前期很难适应,而且茹娇看起来很虚弱,这段时间我准备照顾她。”
手机放在桌上开的扩音,罗梦和张琴听完她的决定后都沉默了。如果没有茹娇,余柔现在说不定已经死了,确实应该感谢人家,但茹娇被迫失去向导能力这件事并不全是余柔的责任。
最后还是张琴先开口了,她忍不住叹了口气:“别太自责了。最近快要期中考试了,你一个人照顾她行吗?我们也可以帮忙。”
她的室友们总是时时刻刻为她着想,明明她们可以袖手旁观的。余柔有点感动:“我说的照顾不是你们想的住院的那种,茹娇身体没受伤。我只是怕她想不开怕她做出过激的事情,我一个人照顾她就足够了。”
挂了电话警|察正好也来了,肩膀趴上着一只小仓鼠精神体的女警|察对她笑着打招呼:“嗨,又见面了。稍微等一下,我们组长马上就过来了,今天由她来给你录口供。”
“本来这种小事不必她亲自出马的,但这是她自己主动要求的。”女警对她眨了眨眼睛。
余柔对这种无中生有的调侃不知作何反应,只能笑了笑应付过去。
走廊尽头走出来一个性感妖娆的女人,长卷发随意地披散在脑后,领口的纽扣奔放地开到第三颗,上半身穿着极具办公室风格的衬衫,下半身竟然搭配一条破洞牛仔裤,手上还握着一支抑制剂。
余柔看到她的一瞬间呼吸一窒,心跳不自觉加快,脸很热,身体也很热。雪花的清淡气息不受控制地从她身上爆发开来,瞬间充斥着整栋医院。
周围兵荒马乱,余柔听到护士嘴里惊呼着什么跑远,她晃了晃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
医院里都是经验丰富的专业人士,很快就有护士抱着抑制剂跑过来,徐洛宣嫌她们动作太慢,还好她早有准备,直接一针扎到余柔身上。
“……”余柔很快清醒了,她似乎该向面前这个人道谢,前提是这个人不要面色潮|红喘着粗气看着她的话。
“你叫余柔是吧?”徐洛宣深吸口气,面色恢复正常了一点。之前怀疑是同名同姓,这下可以肯定就是眼前这个人。
她自顾自地发问,也不需要余柔回答,在手机上按了几下,再次登录塔专供向导浏览的网页,点进基因匹配那一栏,输入自己的指纹,很快配对结果出来了。
徐洛宣把手机翻转给余柔看,余柔难以置信地瞪大眼——基因匹配那一栏里,与徐洛宣的基因相匹配的人从上到下排了一竖列,按照相容度从高到低排名,排在第一位的赫然是她自己。
她与徐洛宣的相容度高达百分之八十六点四。
徐洛宣充满痞气地笑起来:“我就说哪里不对劲,总是觉得烦躁闷热。”
原来不是天热,而是结合热。
第26章 情敌
医院附近的一家咖啡店里, 余柔和徐洛宣面对面坐着, 桌子上放着一杯牛奶和一杯咖啡。牛奶一直是余柔喜欢的, 她将牛奶捧在手里, 却兴不起品尝的念头。
余柔斟酌着开口道:“之前在医院里,你那话是什么意思?”
徐洛宣手心朝上抓着杯底往嘴里送了一口咖啡, 翘着二郎腿,胳膊随意地向后搭在椅背上, 设计得十分优雅有逼格的木质座椅愣是被她坐成了大佬开会。
“就是字面意思, 我们之间的相容度高达百分之八十六, 天生一对。”
“怎么可能……会不会是你弄错了?世界上叫余柔这个名字的不止我一个。”余柔以前从未想过会有向导因为基因匹配度找上门来,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相容度是通俗用语, 它的书面用语就是基因匹配度。从前战乱不断, 哨兵虽然数量少但是作战能力远超普通人好几个档次,异能者不被当作人看,被视作开拓疆土的武器, 异能者一旦觉醒只有参军这一条路。
异能者的处境悲惨,而其中向导的地位比哨兵还要低一层, 向导连拥有婚姻自由的权利都没有, 匹配度高的哨兵和向导能够将协同作战的威力提升到极致, 每个向导都被强制与匹配度最高的哨兵结婚。
这种蔑视人权的法律早已被取缔,舆论也渐渐转变了方向,由原本的“谈相容度色变”,变成如今一种追求浪漫的方式。传言相容度高的哨兵和向导之间存在着天然的吸引力,百分之六十是最低标准线。网上流传着这样一句话——百分之六十是小鹿乱撞, 百分之七十是天赐良缘,百分之八十以上,恭喜你,命中注定!
不过如今相容度只有向导才有权限查看,有人对基因匹配度深信不疑,自然也有人怀疑它的准确性,不喜欢被掌控。到底要不要查看匹配度,完全取决于向导自己。
“一开始我也怀疑自己弄错了,所以在医院录口供的时候趁机实验了一下,事实证明那个人就是你。”徐洛宣停下来喝了口咖啡继续道,“你是哨兵所以不知道,基因匹配的结果不光是显示名字和百分比这么简单。点击你的名字,就会出现你的一系列资料,你家住哪,目前在哪上学等等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你的照片。”
连照片和家庭住址都有了,这要是还能弄错,那就不是匹配系统的锅,而是你脑子有问题。余柔哑口无言,不得不面对现实。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