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荆地棘》分卷阅读26

    柳祁却靠在常无灵怀里,说:“鹿角之危,我并非束手无策,然而解了这个危,恐怕还有无穷的。说到底,我在三危一点根基都没有,那个大王又是个没主意的、朝廷的人多是歧视我的,我再怎么扑腾也不能有半点水花,不如趁现在仔细将养着。”常无灵听了这话,又说:“我懂了。”柳祁笑问:“你懂什么?”常无灵说:“你是不是在等剑略、或者敖欢回来?”柳祁默然不语。常无灵却说:“你尽管说与我听无妨。我也没什么介意的。”柳祁勾住常无灵的脖子,吻了上去,依旧是一句话没说。

    常无灵也不逼他说什么,顺势压倒了这柳祁,又是肆意痛爱了一番。

    柳祁躺着,枕在常无灵的手臂上。常无灵看着柳祁半睡半醒的,又说:“最近刀世子总不时打听你。”柳祁听了这话,登时醒了过来:“他还真的看上我了啊。”顿了顿,那柳祁又摇头说:“不是我吹牛,我是真的很能招人……”常无灵忍不住牵起嘴角笑:“不是吹牛。”

    常无灵又说:“我帮你打发了他了……还是说,你还是想见见他?”柳祁微笑看他,打量了他两眼:“你不吃醋?”常无灵似是心胸宽广:“吃不来那么多。”柳祁却说:“你也帮我打发他了,就证明你还是知道的,我不想再招谁惹谁了……我现在谁都招惹不起。”说着,柳祁就往常无灵怀里缩了缩,眯起眼睛继续午睡了。

    常无灵打发的说辞,无非就是柳祁那天下雪的时候感染风寒,现在仍在病中。刀世子又关心一下,想说送什么药材,常无灵硬杠回去:“什么药材是我这儿没有的?世子是看不起人吗?”刀世子也不好说什么。

    柳祁这些天在药王山庄呆着。他原以为自己会心浮气躁,换着早些年的自己,恐怕还得抑郁,结果却不然。他倒是很自在,大概老了累了,懂得偷闲的妙处了。倒是这天,常无灵跟他说:“我看你还得出去走走,不然骨头都要长懒了。”柳祁却说:“我也怕见着外头的人,不知道怎么取笑我。”常无灵却笑道:“你还怕别人取笑?”柳祁便道:“脸上不介意。”

    常无灵却细声说道:“你若不出去,连外头风吹草动都不知道。以后怎么办?”柳祁原是歪着的,这下却坐直了:“什么风吹草动?”常无灵便道:“敖欢遇刺一案已有定论,还倒腾出许多剑家世子以前的坏事来,那他现在被剥夺世子之位,回王城受审。怕是凶多吉少。”柳祁听了这话,又瞄他一眼:“剑略要当世子啦?”常无灵说:“怕是了。而且刀女也随母进城,像是要将赐婚的事一起办了,双喜临门。”柳祁便笑笑:“双喜临门,确实是好事。我没什么可说的。”常无灵却说:“刀世子在桃木林设宴招待刀女,也邀请了不少名流。横竖你在家里躺着,不如也去赏玩美景。”柳祁冷道:“我去干什么?岂不白白惹人耻笑?”常无灵却道:“我给你易容装扮一下,你就扮作我的侍童,也不会有人注意的。”柳祁不是不想去见见那个刀女的,也不是不想听听外头的动静,就是心里别扭、脸上无光,如今听了常无灵的建议,倒觉得贴心极了。

    春暖花开,桃木里那儿也是一派的喜气洋洋。刀世子设宴,来者自然鱼贯。刀世子也发了帖子给常无灵以及柳祁。常无灵觉得这帖子发给自己是其次的,恐怕还是想发给柳祁。常无灵自然认为柳祁是世间绝色,招蜂引蝶自然是在所难免之事,也是喜忧参半。

    刀世子见常无灵前来了,便也前来说话,又问柳祁的病如何了。常无灵继续推说柳祁的病时好时坏的,难说得很。柳祁本人在场听着,还以为自己命不久矣了。只是柳祁一番易容,化妆成个面嫩的小后生,身上穿得朴素,也算不甚起眼。

    刀世子和常无灵闲谈了几句,便听见一声“大哥”,原来是刀女来了。刀女名“女”,原来是因为小时候身体弱,作女儿教养长大的。现在也是娇滴滴的,长得也很女相,穿着公子哥的服装,很阴柔婉约的模样。

    刀世子指着常无灵说:“这位就是药王——灵先生。”刀女便说:“见过灵先生。”常无灵客气地应着。刀女似乎对新任药王颇感兴趣,又多问了几句,那常无灵虽然有答着,但面上也淡淡的,是他一贯的冷漠样子。刀女倒觉得无趣了,便也不说话。

    常无灵又说:“不知道剑略少爷什么时候回来?”刀女笑说:“我昨天收了他的信,说这几天就回来了。”刀世子像是取笑一样地说:“他还给你写信?怎么不见他给我写?”刀女也很坦然:“他又不喜欢你,为什么要给你写信?”这话听得柳祁很不是滋味。

    常无灵只说:“我还是先进屋了。”刀世子便颔首,又转过头和刀女去接待其他来宾。常无灵与柳祁双双往桃林的厅堂走。只是侍童不得入内,常无灵倒有些懊恼,又说:“那我也索性不入去了。”柳祁笑他:“哪里就这样了?里头自然有侍奉你的人。”那柳祁又说:“我在外头和别人的侍从聊聊天,说不定打听到的更多。”常无灵却说:“你还要去和奴人谈天说地、打成一片不成?”柳祁忍俊不禁:“我来三危的路上,连乞丐也当过,没什么了不得的!”

    常无灵听了大为讶异:“你还去乞讨?”柳祁却道:“谁说乞丐就得去乞讨了?我都是让别人去乞讨,我把他们乞来的抽成。”常无灵听了不觉失笑:“那你这哪是当的乞丐?你是当的乞丐皇帝啊!”柳祁啐一口:“呸!嘴上也没句忌讳的!”

    那常无灵便说:“那你尽管去吧。我得空来找你。”柳祁却道:“不必,若没什么大事,你宴会终了再找我。你既然赴宴,就该有赴宴的样子,没见过三不五时就往外跑看侍童的。别人看了也不像。”

    常无灵不住点头。实际上,常无灵平日都是冷漠无情的样子,唯独在柳祁面前如此。刀女才刚认识常无灵,在不远处看着,都觉得奇怪,只拉着哥哥的衣袖问:“你看,那个药王是不是和他的侍童有一腿?”刀世子便看了一眼,却见常无灵平日古井无波,如今对着那侍童却是脉脉含情,远远看着都能感觉到一股奸情的气息。

    刀世子又说:“药王也是人,有七情六欲也很正常。”刀女便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这个侍童也看不出什么勾人之处,能让那个眼高于顶的药王垂青啊。”刀世子皱起眉来:“你别去故意逗他。”刀女却说:“我连个侍童也不能说了?真好笑。”刀世子却教训说:“你也是快成家的人了,还那么爱招惹是非?恐怕剑略也不喜欢这样的。”刀女听了这话,虽然恼怒不服,但也没说话了。

    刀世子与常无灵并不熟悉,但觉得常无灵与侍童有染也不是不可想象的。大概是因为他第一晚入住药王山庄就遭遇了一个非常风尘的药童。这甚至让刀世子怀疑,常无灵只是假正经假冷漠,说不定山庄里养了非常多的类似的“药童”,个个都貌美且柔媚,供常无灵玩乐。

    常无灵丝毫没察觉自己在刀世子眼里就是个假道学、真**。他和柳祁说完话后,便进会宾楼里去了。柳祁也乐得自在,四处闲逛。

    第85章

    刀女嘴上应着不撩他,实际上哪里忍得住。他才见药王一面,但也已经看出来药王那骨子里的冰冷。刀女十分好奇,药王那样的人能看上个什么样的男人。刀女像是用飘的,静悄悄的就出现在柳祁背后。柳祁虽然体弱许多,但习武之人的警觉仍保留着,猛地一转身,一拳就挥过去了。刀女似乎并没想到这个小小侍童居然会武,但刀女可是刀家养大的,长得女气,拳脚上倒是硬朗,一下就将柳祁那软绵绵的挥拳抓住,反而将柳祁一把锁在怀里。

    没错,锁在怀里。

    柳祁看着这个貌若妇人、但比他高一个头的男人,心中一阵不忿:奶奶的,刀世子撩拨我就算了,这刀女也来撩我,是什么毛病。

    刀女自然不是出于爱慕,只是玩玩看。柳祁又哪能看不出,看出来了,反而更气了。这什么狗东西,也配得上剑略?

    柳祁只皮笑肉不笑道:“不知道是刀小公子,实在冒犯了。”刀女却笑道:“哪里就冒犯了?就你这小身板儿,真打在我身上,也不见得怎么样。”柳祁听了这话,反觉是自己被冒犯了。他可是最恨被人说他衰老体弱,因为他真的渐渐衰老体弱了。

    刀女见柳祁脸上有薄怒,便将他放开了,又说:“好吧,似乎是我冒犯唐突了。”柳祁却道:“怎么敢当。若无事的话,小人就先告退了。”刀女却说:“你退,退去哪儿?”柳祁便道:“自然是去下人们饮茶水的地方。”

    柳祁又说:“小人告退了。”刀女倒说:“你怎么老是想跑呢?我很吓人吗?”柳祁便道:“没有,小人只是走累了,饿了,渴了,想去饮茶水,再坐坐。”刀女便道:“那很容易啊,我带你去我的房间,那儿有得坐有得吃有的喝,要什么有什么。”柳祁心想:我要你去死哦,奶奶的。

    嘴上又不能这么说。

    柳祁只能婉拒:“那原是极好的,只是怕药王大人要吩咐,找不着人。”刀女便道:“哦,药王只有你一个侍从不成?”柳祁答:“只带了我一个来。”刀女道:“那你必然是伺候得很贴心,才只带你的。”柳祁隐约听出了什么来,却说:“这小人就不知道了,只是听吩咐而已。”刀女笑道:“难道你只听他的?”柳祁答:“小人吃他的俸薪,自然听他的。”刀女倒是起了兴致,逗他:“噢,那他给你多少,我只会给更多。”柳祁也看出来刀女现在兴致极高了,恐怕一时半会销不了了。柳祁可不想与他纠缠,盘算了一下,立即就皱起脸来:“他给我了一条命!”刀女一怔:“什么?”柳祁说:“小人自幼丧母,八岁丧父,被卖为奴,日子苦不堪言,遇到一个人牙子将我折磨非常,我险些丧命,是药王救了小人的性命。因此小人愿意此生为他做牛做马,结草衔环,无以为报……”说着,柳祁嘤嘤嘤的就哭起来了。

    刀女见他鼻涕眼泪糊一脸的,又说这么扫兴的故事,确实是没心思撩下去了,就草草安慰两句,说不出下文来了。柳祁赶紧说要回去听候恩公差遣了,刀女点了点头,又看了柳祁两眼,又说:“你叫什么名字?”柳祁便忽想起“常自碧”这三个字来,顺口就说:“我叫阿碧,碧绿色的碧。”

    刀女笑笑:“阿碧啊,这名字挺好的,绿油油的。”

    柳祁心想,那我祝你婚姻生活绿油油。

    刀女的性格真的浪荡不羁。柳祁回去的时候,听起常无灵说了很多席间听到的话,包括说刀女生性风流。柳祁才发现,看来刀女的婚姻生活不一定绿油油,倒是剑略的婚姻生活大可能绿油油。

    常无灵看着柳祁的脸色,说:“怎么?觉得你的略儿‘所托非人’?”柳祁听了这话,笑了:“我看你八成吃醋了。”常无灵说:“吃是吃了,但也无法。”柳祁却勾住了常无灵的脖子,说:“我的略儿早就没了……剑略是剑略。现在他还将剑世子也弄死了,我还需要担心他什么?倒不如担心我自己。”常无灵低头吻了吻柳祁:“你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随着敖欢、剑略的归期将近,柳祁的忐忑也越发加深。他不知道迎接自己的是什么。会是报复吗?如果是报复倒还好了,柳祁最害怕的,是彻底的无视。

    爱的反面不是恨,是冷漠。

    尤其在他们地位如此不对等的情况下,贵人们要无视他,恐怕像他要无视灶边的蚂蚁一样容易。

    如果他们想要看不见他,也是容易得很的。

    剑略和敖欢终于还是回了王城。他们回来的消息,自然也是常无灵告诉柳祁的。柳祁问:“剑略一回来,是不是就去找刀女啦?”常无灵说:“你是吃醋吗?”柳祁瞪他一眼:“我只是问你。”常无灵却道:“你认为呢?”柳祁托腮看窗外:“我看他还是先入宫述职,晚上再和刀世子、刀女饮宴吧。”常无灵便道:“你倒是很清楚,这也不需要问我了。”

    柳祁垂目半晌,又抬眼说:“那你看见剑略和敖欢了?”常无灵点头。柳祁心里有话,又问不出口。常无灵明白了,就说:“他们没有和我说话。”柳祁冷笑:“他们大概也不想再和我说话了。”常无灵却伸出手来,揉着柳祁的肩膀,又说:“我看不然。他们看着我,好像也有话要问我一样,只是也似你一般,好像有话想问又问不出口。”柳祁静静看他,并不语。常无灵便继续说:“害得我也怪尴尬的。”柳祁听了就笑了。

    常无灵见柳祁轻松了一些,便又和他闲谈:“谁是‘阿碧’?”柳祁一时没反应过来:“谁?”常无灵又说了一遍“阿碧”,又说:“之前刀女跟我说起,我有个侍童,叫阿碧。”柳祁噗嗤一笑:“阿碧长得那么普通,刀女还记挂着?也真是个不挑的!”常无灵却道:“他可没记挂‘阿碧’,只是觉得我和这个阿碧似乎关系不明,便不时拿这个取笑我。”柳祁便念佛,说:“那可承蒙了他的不记挂。”常无灵又说:“可刀世子似乎还在惦记着。你找天去见见他,当面说明白了也好,省得他这样。”

    柳祁嗤笑:“什么叫‘当面说明白’?这话说得像我与他有什么‘不明不白’一般。”常无灵学会了从无不忤逆柳祁,便顺着他安抚似的说:“当然没有。只是你知道,和权贵是无道理可讲的。”柳祁倒是默然不语了,半天才说:“是不是他给你麻烦了?”常无灵便道:“那倒不至于。”柳祁想了一下,自己给想明白了:“到底这儿咱们都是无权无势、毫无依仗的人。”常无灵却说:“也不至于。只是我确实不喜欢这样纠缠不清的事。”柳祁笑了:“那我懂了,你是吃醋。”常无灵点头:“我是吃醋。”

    若放在两三年前,有人告诉柳祁:“你会与常无灵亲密无间,将他视为最亲近信任的人。”柳祁一定会打他两个嘴巴子,叫他滚远些。

    所以说世事真的无常。

    柳祁竟然安抚常无灵,抱着常无灵劝他别吃醋:“傻子,我现在不是只有你?”常无灵却讪讪说:“也就是‘现在’而已。”柳祁躺下,用脚将常无灵勾住:“明日的事,谁能知道?”常无灵便压下`身来:“是啊,明日愁来明日当。”那常无灵又在柳祁身上“今朝有酒今朝醉”了一回。

    柳祁和常无灵之间随意又自然。

    没过两日,常无灵在殿堂上再遇到了刀世子,终于开了口:“柳先生的病好多了,我跟他说了,您总关心他,他似乎很不好意思。”刀世子听了,心中雀跃,脸上不显现:“这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朋友之间互相关心是很正常的。”常无灵却说:“你们是朋友?”刀世子呵呵笑了一下:“是啊,那是当然,有缘相逢就是朋友。”常无灵不以为然:“那你的朋友未免太多了一些。”刀世子便道:“像柳先生那样的朋友,再多也不多。”常无灵听了这话,怫然不悦:“像他这样的人,是永远不会多的。只能、只有这么一个。”

    刀世子闻言怔忡,终于找到了常无灵一直拒绝他去见柳祁的答案。

    在刀世子看来,常无灵大抵是好娈童的,山庄里才有那样的侍童,也曾怀疑一直寄居药王山庄的柳祁是否常无灵的入幕之宾。但这些都只是猜疑罢了,只有今天常无灵的态度,才印证了刀世子的猜测。

    那刀世子不禁有些却步,他想这个柳祁颇有些“祸水”的意思了,刚从剑略那儿脱手,就寄存在药王那处了,其中间还不轻不重地撩拨了刀世子的心弦一把。

    第86章

    只他想了半天,又暗道:这柳祁又怎么“祸水”?他“祸害”了谁人不成?剑略与他分别后,走得果断,麻利地当了世子、结了良缘。而药王,现在也有步步高升之态。

    那刀世子又不知道,药王的“步步高升”,起因还是柳祁。常无灵原本无心摧眉折腰事权贵,但看着柳祁落魄,即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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