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分卷阅读12

    “妈,她还小呢,您怎么就跟她说这个呀,”妈妈把最后完成的清蒸鲈鱼端上桌,示意我去叫在隔壁屋里看录像的爷爷和爸爸吃饭,“她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考上大学。”

    “知道了知道了,”奶奶和她那帮老姐们儿努努嘴,“快八点了吧?兰子她们也该回人家自己家了,一会儿来我家打通宵麻将啊。”

    妈妈无奈地继续摆出一脸好儿媳的热情表情礼数周到地送走了那帮老太太,在春节联欢晚会的背景乐里,殷勤地照顾着一家子的年夜饭。看着她辛勤操劳的样子,我会联想到二十年后我自己的模样。

    ⊙﹏⊙……汗哎……大年夜里我是矫情个什么劲儿?还是看看本山大叔,笑一笑,等着出门放炮接james的电话吧。

    可是今年,一如既往的只有james的电话。

    我在鞭炮声里站了很久,久到爸爸以为我突然真的对天上绽放的礼花产生了兴趣,于是颠儿颠儿地和我表弟杨又去买了比平日里还要多的礼花来。

    我看着五颜六色的花一朵一朵地绽放在天空,又一朵一朵地相继消失,弥散在黑暗里,只觉得心里有一个地方,突然变得空空荡荡了。

    我当然不会因为一个已经变成了习惯的默契被突然中止就转而质疑我和亦然之间超过十年还要多的友情,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胸腔里的酸楚简直都要压迫得我不能呼吸了,于是我只好仰起头来继续看礼花,就单纯地看看礼花,尝试停止脑子里不停涌现的那些我自己都不愿意想到的想法。

    打给她么,这次也许是亦然在等我主动一次呢?还是不了,再等等看呢……

    终于,按了最简单的一条祝福短信给亦然,才发现最让我纠结的事,居然是我才突然意识到,和亦然这么多年这么久了,我们之间从来不曾纠结过谁主动谁被动的问题。

    果然还是疏远了吧……

    给亦然的短信发送成功,手指下意识地找到了另一个号码,按下了通话键。

    又是那首《wele to my life》,彭小北还真是不腻,死活……啊呸呸,大正月里的……个一根儿筋的,就是不知道换个彩铃,让我们这些打她电话的也新鲜新鲜。

    “喂媳妇儿啊新年快乐嗷嗷,”一听声音就知道她是熬夜熬兴奋了,连“嗷嗷”这样的词都开始往外蹦了,“是不是想我了捏?嗷嗷?”

    “唉……你也新年快乐,就是想你了哈,你干嘛呢?”

    然后电话里彭小北突然就沉默了,我喂喂喂的好几声,直寻思着莫非是信号不好,她才又有了反应。

    “妞啊,你出啥事了?跟相公我说说呗,我给你当牛做马洗衣服拖地板无怨无悔啊只要能给你排忧解难……”

    彭小北总是认为针对我情绪低落最有效的治疗方法就是喋喋不休个没完没了,直到,我愿意和盘托出让我不开心的原因为止,又或者,直到她彭大少说得嘴都干了必需得去补充水分才能继续用语言荼毒我为止。

    我只是奇怪,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她是怎么听出来我不开心的。

    “我很好,你别瞎操心了,倒是你个食肉动物,这两天又胡吃海塞了吧?”想起她那个吃肉不要命的鬼样子我就伤感不起来,“哎,悠着点儿,别吃成个球回来。”

    电话里彭小北的声音嘿嘿地笑起来,然后才听她说:“哎呦您这是在哪儿呢?怎么那么吵啊……打电话怎么也不挑个安静的地儿,外面不冷啊?赶紧进屋里去!”我怕了她那无敌的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嘟嘟囔囔,只好扔下我爸和杨,自己进了走廊去继续听她的电话。本来正聊着今年本山大叔的小品开始不给力的时候,彭小北没头没脑地就插了一句:“舒婕,你们家过年是不是在你奶奶那边儿啊?就s中附近那小区?”

    “⊙﹏⊙……我奶奶家和我家都在那个小区啊,就隔一栋楼,你直接问我们家在不在那儿不就完了……干嘛,问这个干嘛?你要过来啊?”

    “倒不是,”彭小北极罕见地有了几分犹豫的样子,实在让我惊异,正想继续问她问这个干嘛,却听她继续说,“我忽然想起来我爸明天非要带我回我奶奶那边儿看看,离你家那儿挺近的,就想问问你附近有没有什么好玩儿的地方可以消磨时间……有么?”

    回她奶奶家干嘛要找能消磨时间的地方呢?我有疑问但是没有问出口,只是跟她说要是到了这边儿有需要的就直接给我打电话,问问我哪儿好玩的废话就省省吧。

    “好吧,妞儿,这可是你说的嗷,到时候我直接打电话了你可别后悔啊。我挂了啊,”彭小北又恢复了刚才那个熬夜熬得异常兴奋的状态,扯了半天,最后又加了一句,“你给本大爷好好休息嗷,别胡思乱想的,我爱你的说!”

    然后我把电话挂断。

    是的,我想,亦然的位置确实没人能够取代,但是只属于彭小北的这种看似没头没脑,其实温暖坚强的支撑,不可否认的,确实也让我本来已经down下去的情绪又回转了些回来。

    彭小北和亦然对现在的我来说,都是重要的,我不会纵容我和亦然之间的距离再疏离一点,也绝不会允许在将来的有一天,因为彭小北而再面对一遍今天晚上的黯然。

    只是我做梦也没想到,时间还没来得及让我有任何行动去实现刚刚浮现在我脑海里的想法,生活的戏剧化就已经让我始料不及了。

    这一刻我才刚刚被彭小北安慰过,下一刻,就轮到我用自己的方式,给她支持,谁又能想得到呢?

    作者有话要说:我扯啊扯啊扯啊……

    penfrey(7)

    在遇到zoe之前,我都一直觉得如果我是个男生就好了,而且简直是阖家欢乐,天下太平那般好得不能他妈的再好了的那种好了。

    没到把《if i were a boy》那首歌当作自白的程度,不过,直到我十六岁那时候,那首歌也是给我极多共鸣的,我真的反复这样想过,如果我是个男生那就好了。

    如果我是男生,艾琳和我顶多只能算是早恋,只要不闹得轰轰烈烈、人尽皆知,我们是有机会走得更长更远的。如果我是男生,妈妈不会把我那二十几把刀的收藏当作什么了不得的违禁物品藏起来,仿佛我玩刀是一件多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如果我是男生,我就不用总是佝偻着背,佝偻得习惯到即使被人用手一下下用力拍到背上也纠正不回来。

    更主要的,如果我是男生,我爸不至于在他母亲面前抬不起头来,我妈也不用无端受那刁老太婆的许多闲气,以至于月子里坐下了病,到现在赶上工作忙了身体也总是比别人亚健康的容易。

    从小到大,我都会有些内疚的,也不明白,为什么我不是男生?那样我身边的人也都会更幸福,不是么?这大概也就是我总是一副假小子样的根本原因吧,在各个方面和男生争强好胜是为了证明即使我是女孩儿其实也是不输给任何人的。

    然后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得太久了,我对于有关性别的问题就很抵触,于是就希望有朝一日,有谁能忽略掉这副皮囊不看,只把我作为一个人来看待,无关性别,多注重于灵魂。

    这话题说起来很玄很远,扯起来简直能把现在社会学里所有有的没的理论都拉进来讨论比较一番,于是我觉悟到我还是着眼于眼前的难题比较现实。

    每到春节,除了有让人收到手软的红包和我那有五星级烤肉水平的舅舅做的年夜饭等着我之外,还有我和我爸之间不可避免的一场战争在背后排队等着,年年如此,以至于近几年搓完通宵麻将之后,我弟都会很懂事地把年三十特意留下的那些烤肉让给我,然后用几乎是谄媚的语气从他那正处于变声期的公鸭嗓里挤出个极尽柔和的软声恳求我。

    “姐,今年你上了姑父大人的车再和他开战行呗?我都跟我爸商量过了,他说只要你同意,他就是把烤肉席给你开到年初五都举手同意,姑姑要是反对有他顶着!”

    有这等好事?我和我爸的架简直就是大年初一饺子边儿上的蒜,那是不可或缺、无可避免的,既然非吵不可、不吵不行,那么如果我能忍住一时之气和他憋到路上再开战然后混五天吃牛排、羊排、培根卷到嘴软肚圆的日子,我何乐不为嗷?只是,这个诱惑未免太有诱惑性,我和我爸的战争真就到了让我们家公愤的程度了咩?

    于是我问我弟为什么,他就一脸无辜地告诉我原因,絮絮叨叨的那种。

    “你和姑父为这事儿吵吧,其实我们也早习惯了没有什么不okay的。可是我们都心疼奶奶啊,每年你都为了留在这儿跟咱过年说啥也不回你奶奶家的事儿和姑父乒乒乓乓大吵一场,吵完你还是得被姑父抓走啊!可是你不知道,每年你前脚走了后脚我们都得打半天岔才能把奶奶那红眼圈哄回来。等她老人家缓回来,我和大姐再加上我爸我妈你妈大姐她爸她妈也还得再听她老人家念叨一遍你有多好多贴心多可人疼,我们多不会说话多不招人待见多不听她话才能作罢……我天啊,姐啊,有时候我真怀疑我是她老人家亲孙子不?按说我是千顷地一棵苗,又是老幺,我应该得宠啊!你咋就这么招她待见呢?真就还邪了门儿了……”

    现在青春期的花季少男是不是都这么话王啊…听得我直头疼……

    不过听他絮叨了半天我倒是明白了一件以前不知道的事,敢情我每次反抗无效被我爸抓阶级敌人一样丢到车里往我奶奶家拉去之后,我弟他亲奶奶也就是我最亲爱的姥姥还会背着我再红一回眼圈儿却从来也不让我知道。

    不知道还好,知道了简直又要成了我爸家那个刁老太婆的新罪状了。

    从两手抱得住的小娃娃养到现在站着和我姥爷都差不多高的半大孩子,费多少心出多少力不说,老人家谁不希望年节里一手拉扯大的孙辈能围绕身旁,承欢膝下?可偏我是个外姓的,不用刁老太婆咳嗽我爸也得在大年初一把我牵回去溜达一圈,仿佛只有回去一趟才是完整了,全不管在我姥姥这儿我是块连千顷地一棵苗都羡慕的宝贝疙瘩,在他妈那儿却连个屁也不是。

    真他喵的没有天理啊……我憋着一肚子越憋越旺的火气,只丢了一句“晚上等我吃饭啊”就破天荒不吵不闹、不推不搡地跟我爸上了车。不是回去跟你去见刁老太婆么?好啊,回就回啊,反正一年也就这么一次,你们爱干嘛干嘛爱说什么说什么,我只当自己是打酱油的就好了。冷暴力是个啥?我得让她也明白明白,人心这个玩意儿你摸不着边,人牵回来也只是个不待见你们全家的一个壳!

    十点多我被我爸应付差事一样带着去见那个一年才勉强见上一面的老太太,不同以往的是这次并没有直接回她那个家里吃饭,而是被拉到了一个号称有四星级的酒店里吃席。

    黄灿灿的碟子、杯子、筷子,光盘碗刀叉每个人眼前就摆了好大面积一摊。呦,这是要上传说中的黄金料理不?不愧是二伯自己家开的哈,弄个家宴都整上这档次了捏,无奈本少就是个无福消受好东西的贱命,眼下你就是真熊掌鱼唇端上来,我也还是认死了我舅舅那盘子黑椒小羊排。

    转眼一打量早就落座了的一干亲人,才发现今年桌上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位。敲敲自己个儿脑袋壳子才想起来,今年八月堂哥刚结了婚的,眼生那个小白领似的新媳妇儿不正是我那个刚过门没几个月的嫂子咩?

    原来吃个饭这么隆重是为了迎接这对佳儿佳妇的第一个新年啊?怪不得今年我爸绑我的时候神色更为凝重了捏,感情是打定了要把本少绑来应景的决心啊……

    …行吧行吧……沦为背景就沦为背景吧,我不哭不笑,不吵不闹,光吃饭不说话,帮您把背景音也一并消了还不行么?

    事实证明不行。但凡要是行的话,我也不会在大年初一的13:35打电话给舒婕求救。

    我不缺心眼儿,这大年节的谁不跟家里陪着爷爷奶奶爸爸妈啥的,哪儿那么不长眼就给人家打电话啊,何况还全不是聊两句就能解决的那种。可我跟北京一月份冷风嗖嗖刮得塑料袋不停转圈圈的大街上站了得有十多分钟,也没想出任何一个别的比给舒婕打电话更可行的辙。

    一开始我是想随便找个有空调有热饮的地方坐坐,翻翻杂志,打发几个小时平复一下翻滚的情绪就随便打个车回我姥姥家找我妈的。一摸兜儿,才想起早起拿压岁钱的时候穷烧包,把大几千的红钞都塞我那钱包里了,塞了个鼓鼓囊囊都装不进兜儿了,于是只好搁抽屉里。呵,现在倒好,兜儿里就剩下请我弟喝星冰乐剩下的十几块钱了,就这么点儿钱还找个带空调带热饮的舒坦地儿然后打车回家呢?没睡醒吧我……

    揣着仅剩的十几块钱和手机,两手插兜地在这个时候格外冷清的街上转了一圈,随随便便就走到了刁老太婆家附近的s中。这场景怎么就那么熟悉呢?我记得苏闹这出的时候我是雪中送炭那角儿啊?这时候给他叫出来报我的救命之恩?抛开他据我所处位置那好几十站的距离不说,就他那爹妈要能放他今天出来,我打今儿起就姓彭彭和丁满的那个姓!

    打电话给老妈求救这条路也是行不通的,我已经和我爸闹成这样了,何必再把她也牵连进来呢?到时候又要被他们说成是她挑唆得我不听话了。

    瑟缩在衣服里的身体不可控制地打着寒战,冲出来的时候光知道生气走得实在太急了,现在我帽衫外面只围了舒婕给我的那条围巾,没几分钟光景就快被冻成冰棍儿了。太冷了,冻得我肾那儿都抽着疼,所以,舒婕哈,对不住了,只能打扰你了嗷。

    意料之中的,我刚跟舒婕说了我在哪儿,还没提要跟她借点钱打车回家的事儿呢,她已经着急忙慌地要挂电话来找我了。我趁她没挂赶紧跟她补上一句替我给叔叔阿姨道个歉,实在是不好意思打扰了。

    “彭小北,你自己听听你鼻子那声儿!别跟我这儿瞎客气了行不行?”舒婕出奇急促有力的话语顿了一会儿,我能模糊地听见她和她妈交代要出去一下的对话,然后她的声音又在听筒里响起,语气已经变得哄小孩子般温柔,“我妈还说让你帮她给阿姨带好呢,放心吧,他们不介意的,你乖乖等我,我马上就到。”

    果然,挂了电话也就五分钟,舒婕就出现在了我眼前。她穿了一身的白,头上也戴着厚厚的白色线帽子,帽边儿盖住了她浅浅的眉,衬上她狭长的眼,这样的舒婕简直就像是一只可爱狡猾的雪狐狸。她身后还站了个男孩子,看上去跟我那个半大的弟弟差不多年纪,估计就是舒婕那个叫杨的弟弟。杨紧紧跟在舒婕的身后,那双还带着小男孩儿式清澈的眼睛此时正有几分奇怪的盯着我看,估计他也在奇怪他姐姐的朋友怎么那么奇怪,大正月里只套了件帽衫也敢杵在街头喝风,怪不得要冻成个瑟瑟发抖的大虾米!

    杨打量我的时候舒婕都已经严肃又不失活泼地骂过我“不知死活”了,此时正一脸美人救英雄的壮烈表情挣扎着要把她那一身雪白的狐狸皮扒下来给我。

    “不用不用,你穿着吧,”我急忙按住她匆忙扯扣子的手,废了半天劲才压住她,重新又把她那身皮捂严实,“我已经这德性了,就别拽上你陪绑了哈……赶紧,借我点儿银子让我回家、家,阿嚏!”

    一个喷嚏打得舒婕和她弟弟都是一愣,还没等舒婕再美人救英雄一次,她可爱的小弟弟居然主动地把羽绒服递过来了:“姐姐,要不然你穿我的吧,我是男生没关系的。”

    /舒婕的弟弟好可爱嗷他还能看出来我是姐姐捏口耐好口耐!

    “不用不用,”我急忙再依样画葫芦地给可爱弟弟也捂了个严实,“你还是小男生呢,等你长大了再说哈,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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