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分卷阅读61

    “载我去机场的话,早起九点,可不可以?”

    “……那你今天要早点睡啊,7点在你家楼下等你,到了给你电话。”

    “呦兮!”

    舒婕(25——最终话)

    如果从一开始就把要出国的打算对彭小北和盘托出,她是一定会挽留的吧?那么,我们的未来是不是就会和现在的走向截然不同呢?

    不会的,因为我想我大概还是会做和现在一样的决定呢。

    当然,也许彭小北不会挽留我也说不一定。我知道,她是一定会很舍不得我,会很难过,但是按照她无论做什么都总是最希望我得到最好的这一点来说,彭小北再不情愿,对我要留学的事再不满,甚至认为我是背弃了和她一起上e大的约定,即使是这样,我的彭小北一定还是会选择自己来努力克服这些,然后给予我鼓励的。

    是的,即使提前一年就告诉她,现在的一切也不会改变。

    而留学澳大利亚,几乎是从高二结束的夏天就已经差不多决定的事。

    一.

    彭小北出事的那个六月,我“离家出走”好几个月的爸爸突然“浪子回头”,自以为是地搬回了我和妈妈住的房子里,再次搅乱了我家本来已经趋于平静的生活。

    自圣诞节后头一次以一家三口的姿态坐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的时候,他看着眼前明显区别于我和妈妈餐具图案的碗筷有几分惊讶,然后就是满脸的尴尬,总之,是让他显得和这个家更加格格不入表情。

    “以前的找不到了,请凑合用这套新的吧。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看见妈妈脸上露出略带歉疚的表情,火气就一下从胃烧到了脑顶,说什么也不愿意从她嘴里再听到什么抱歉的话,于是抢先一步用这样疏远但客气的语气给坐在我对面的那个男人一个冠冕堂皇的解释。

    事实上,他过去一直在用的那套和我们配套的餐具早在几个月之前就被我以“晦气”之名砸碎成了碎片丢出门外了。我嫌脏,说实话连现在和他一个盘子里夹菜都觉得很不自在,如果不是还顾虑到妈妈,我真想就这么直接告诉他。

    从小到大都是靠在他自以为强壮结实的臂膀里撒娇的乖乖女,如果因为这样就以为这个时候我会如他想象中的含着泪为了他肯重新回来扮演一个好爸爸的角色那他就大错特错了。究竟是谁捏造了模范父女的相处模式?彭小北曾经一边拼命忍着不让眼泪掉出来一边和我说起她家的父女关系,那么沮丧的语气我到什么时候都不愿意再从她嘴里听到一次,可是,谁又能说她爸爸虎着脸送给她匕首、手枪和游戏机的疼爱之情就输给那些提着裙角挽着爸爸手臂的女孩子所得到的呢?即使彭小北的可爱不是循规蹈矩的乖巧,彭叔叔也还是以自己的方式溺爱着自己家的假小子不是么,相较而言,我称为“爸爸”的那个男人,才是从来没有懂得过我在想什么的吧。

    我只是不想看到妈妈流眼泪而已,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的男人,是最差劲的。

    “丫头,他怎么说也还是你爸爸,即使爸爸妈妈有一天分开了,你也……”

    “即使有一天分开?”在厨房和妈妈一起洗盘子的时候,因为终于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我忍不住还是打断了妈妈劝告我的话,“这一天还有多远?妈妈,我不希望您为了我再委屈求全了,连我都明白,他回来不是因为什么‘痛改前非’,只是为了房子所以多拖延一些时间而已。”

    这么直接得全不顾虑说话的技巧以及对方心情的话无疑刺伤了妈妈,她是我最不想伤害的人,可是就这一次我想先丢下那些礼貌和顾忌不管,把我诚实的想法传递给她。我不希望妈妈再像我小时候那样因为想要给我一个好的成长环境所以忍气吞声了,18岁就在眼前,虽然不能算是真正的成人,也还没有具备一力肩负我们两人生活的能力,可是至少我已经有了为此成长的觉悟。

    感情是不能勉强的,让步自己的坚持得到的和乞讨来的有什么不同?

    太难看了,所以绝对不要。

    “我知道妈妈为我牺牲了多少,因为您,这18年来我一直都很幸福。不过,现在我已经不再需要一个所谓的‘父亲’了,我希望妈妈可以做自己想要的选择,以后的人生我会学着自己负责,也会努力学着成为能够照顾妈妈的大人,所以就算没有他,我们一定也可以过得很好的。”

    这世上能像我这么盼着自己亲生父母离异的,也算是少数了吧?只是除了对那个给予我姓氏的男人的失望之情,我还有另一个希望妈妈能够离开她的理由呐……在我小的时候因为我的缘故所以选择隐忍的妈妈,十多年来一直是在一切为了我着想,实际上当初那个不通人事的小女孩事拖了她的后腿了吧?说什么现在也不能让她再一次因为我而让她重蹈覆辙了。

    “你能这么想,妈妈很欣慰,”我母亲停下正把洗干净的碗放进消毒柜的动作,转而抚上了我的肩,爱怜地抚摸着我的头发,“我是觉得如果离婚的话对你的影响实在是不好,毕竟你现在正是这么关键的时候啊……可是能听你这么说,妈妈真的很高兴,”她话头一顿,我只好祈祷她的下文最好还是可以坚定“分开比较好”的这个论调的,“不过,你的成绩……妈妈知道你已经很努力了,所以,如果我和你爸离婚的话,对你怎么说也不是一件积极的事啊。”

    “……”我说不出话。事实是,我确实是已经到了一个瓶颈,我不知道这和父母离婚有多少关系。

    “我和你阿姨也聊过这件事,如果爸爸妈妈真的走到那一步的话,你考虑一下到阿姨那里去念大学怎么样?你阿姨那么喜欢你,会好好照顾你的,澳洲的环境也不错……而且你去那边读书的话,妈妈过两年也就去那里了。”

    “……”

    妈妈口中的阿姨是她娘家的姐姐,十年前就已经夫妻双双移民澳大利亚了,现在定居在拥有阳光海岸的布里斯班,和我家的关系到现在还是非常亲密。

    我大概明白了妈妈的意思,和从前一样,她还是习惯先为我考虑,所以如果我是支持她和爸爸离婚的话,她就要把我送到澳大利亚去,不仅省去了高考这件麻烦事,也可以保护我不用亲眼看见一家人为了财产对簿公堂的丑态。

    就算是离婚,要和生活了20年的男人撕破脸皮,她还是选择把我送到看不见这些的地方保护起来,她还是选择要一个人留下,解决这棘手又丑陋的一切。这世界上,还会有谁愿意为了我做到这一步呢?大概只有这个永远把我当成必须护在自己怀里才能安稳呼吸的女人了吧?只有在她眼里,让我痛苦的就都是罪恶,而幸福却是多少都远远不够。

    我能为她做什么。

    “……还是舍不得爸爸么?不愿意去澳大利亚?”从刚才我就没有说话,让妈妈不安地猜测着。

    “不是的。”我摇头,觉得胸口里有什么正在变得坚硬,“要不要再和阿姨商量一下?去澳大利亚的话,需要我做什么么?”

    和远在布里斯班的阿姨通过电话之后,我面对的第一个挑战是争取以全优的成绩通过高中的毕业考试,而就在我正为了会考认真复习的时候,妈妈接到了彭小北送医入院的电话。

    二.

    去医院之前,我妈妈曾经和我聊过要我劝彭小北好好念书的事。

    “7月雅思的辅导就开始了,高三之后她忙高考,你除了要过语言关还要忙着办证明和签证,也许也不会再有太多见面的机会了。趁这个机会,好好跟她聊聊吧,也算是帮你邵阿姨一个忙,她这个妈妈做的不容易。”妈妈是这么说的,她还说彭小北的状况现在确实是非常糟糕,可是邵阿姨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如果是我和彭小北说要好好念书的话,也许彭大少会意外地听话也说不一定。

    本来确实是想着一本正经地和她说说梦想和将来,劝她考一所适合她的大学,比如e大什么的,所以我是说不清楚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和彭小北定下一个一起考e大的预定。因为即使是美好的愿望,只是脱口而出就成了谎言,即使我是完全不含恶意的,也许只是出于无法实现所以才格外渴望得强烈的幻想,对于彭小北,还是近乎卑劣的欺骗。

    我的本质大概是一个非常自私的女人吧,从背后抱住她的时候我们的心跳虽然隔着两重肌肤,可是频率明明是重叠得好像是一颗心脏一样整齐,明明离得那么近,明明是坦诚的绝好机会,如果我不是自私的女人,为什么我能笑着对她说出谎言,并且从头到尾都没有哪怕考虑一下告诉她我已经决定要去澳大利亚的事呢?

    认识她的时间越久,就越觉得在我们两人之中真正坚强、自负、强硬的人其实是我才对,而这和我们两人的外表给外人的印象却意外的正好相反。

    彭小北看上去是个假小子,一张脸天生长得再漂亮给她那个没有女生自觉的人顶着,在外人看来说到底也给她那副一摇三晃、招猫逗狗,恨不能以沿街调戏良家妇女为职业终生奋斗的女牛忙做派给中和了。她是怀着“性别”这个心结长大的,因此每当涉及这一领域就会变得特别敏感要强,这导致她的逞强成了一种带有防御意识的常态,说白了,那就是硬撑出来的“坚强”,只要戳中了重点,什么“彭大少”其实也只是个比一般人要脆弱得多得多的气包子而已。

    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看见她那自己都不想面对的眼泪,因为固执地认定了眼泪是被打上性别歧视烙印的东西,所以一直强忍着,如果忍不住了就算是用烂到一眼就可以拆穿的解释也要掩饰到底。

    但是正是因为这样,认识她越久,彭小北让我感动和心疼的地方就离中性化的那些“坚强”越远,反而是她不易被人发现的那些十分温和有女孩子气的地方,那些体贴、包容、温柔还有感情用事,让人越来越心动了。

    所以我说如果的话,虽然在别人眼里性别为女的彭小北也许更容易和“王子”这样的词划拉上关系,但是在我的心里,她却一定是位“公主”呢。我应该感谢那些不了解的人,因为连彭小北自己本人也一定是不能相信的,但是事实上她确实就是我舒婕一个人的,王子样的公主。

    ……

    说什么王子公主的呀,真难看死了……但是,像我这样自私的人,又能有多喜欢彭小北呢?

    这是我从来没有考虑过的问题,大概是因为喜欢本来就是一种出自自然的感情,抽象的东西即使可以自我安慰地找到物质的源头,恐怕也很难能用具体的词语形容出它的多少薄厚。

    而彭小北,又能有多喜欢我呢?

    从前我也许可以用带着骄傲的语气说起我爸爸,可是现在除了一个愿意为我付出一切的妈妈,幸福的家庭、安稳而可以一步步计划着实现的未来已经都没有了。现在的我啊,18岁,没有安身立命的本领也妄谈可以用优秀的成绩搏一个光明的未来,像电视剧里那样一意孤行的话只会连最后的亲人的心也伤透的,虽然真挚但是未脱幼稚的感情在现实面前恐怕也没有太多存续的意义……如果这么想的话,稍有理智的人都应该知道该怎么选择。

    说得上唯一可以赌上运气的地方,那就是彭小北究竟能有多喜欢我这一点。

    考试、工作、房子、车子……一切的一切,我已经做好了从今往后不再抱有任何侥幸地付出并且甘心凭借努力换取幸福的觉悟了。可以的话,请把这18岁以后所有幸运的可能都用来交换彭小北和我之间羁绊的时限吧,就算只是对朋友的牵挂和不舍,我希望她能对我抱有期待,只要能一直对我抱有一份期待就好了。

    因为,如果是彭小北的话,我就会愿意相信人与人之间存在那种不会被斩断的可能。

    三.

    高二的暑假和高三刚开学的前几个月里,我经常会借着机会去彭小北家租的那个学习屋里当几天米虫,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去蹭吃蹭喝的时候,我也总能随便制造出个说得过去的借口给她,虽然不知道那些半真半假的借口她相信了几分,但是好在结果总是以彭大少不省心地提前十分钟到离她家最近的车站接我来结尾。

    以前去彭小北家都是从来不用我认路的,就是因为知道不管几次她都一定会在我记不住该往哪儿走的状况出现之前就先自己出现,知道即使完全不记得路也没有关系因为她还是会把我带到我该去的地方。因为这样任性的原因所以彭小北家住的那个小区我是去了大概有十次以上才完整记清了门牌号的,可是这一次,这一间为了彭小北高考节约通勤时间所以租住的学习屋却和以前大不相同了:她只像以前那样带我走了一回,我就已经把该进的大门和该拐的弯记牢了,连她住的隔壁人家门前角落里放的酱菜缸的花纹都记得清清楚楚。

    因为不想在最后的日子里为了我一个人的决定影响我们两个人的关系,因为无论如何还是希望其实在人文学科很有灵气的彭小北可以考取一所配得上她脑瓜的学校,因为,我已经再也不想看见彭小北强忍着眼泪不肯流的沮丧表情,哪怕能让她多像现在这样充实而满足地多笑一秒也是好的,所以我决定,直到她高考结束,在此以前继续对她隐瞒我正努力准备着去澳大利亚留学的事。

    彭小北并不知道我们能像这样相处的时间已经一天少似一天了,所以她不会明白我心里那种恨不能把和她在一起的每一秒都用拍立得来记录下来的、珍惜着她的心情。因为她不会懂,所以只好由我一个人来努力把相处的感觉记在心里,而在以后不知道还会再分别多久的时间里,这样珍惜的感觉大概就可以变成帮助我坚持下去,一直努力淬炼自己直到再次和彭小北相见的力量了。

    所以即使我知道像这样时不时就跑到她家里未必不是在给她困扰,我还是这样任性地、努力地间歇性做着这样的事。

    “干脆你也搬来一起备考得了,”彭小北趴在客厅的大桌子上快要和我头顶着头了地钻研着手里的数学卷子,半晌,突然从代数的选择合辑练习上抬起头来,“……不喜欢卧室的那张床的话,我可以把我家阳台上那张弹簧床搬过来,垫个床垫,应该也不会太差……”

    “……房租一人一半,加上水电煤气,一人一个月一千,好在也只有半年多点了嘛。”我继续翻着那几页新东方发的什么内部资料,刚意识到彭小北居然说出了邀我“同居”的话,她那装着好像随口一提的建议语气转眼就轻而易举地被那后半句的赘述给抹杀干净——连房租也想好了用只有“半年多点”这样的说辞,其实……彭小北她大概也觉得像这样两个人一起,不同于高一的时候好几个人住一间宿舍的感觉,即使大多数的时间都要用来学习,也还是不错的吧?

    最近,虽然偶尔会感觉到她变得别扭的地方,还想着可能是因为两个人抱有的感觉不同然后有些微的难堪和不开心来着……现在彭小北说这样的话,也就是她也想让我多陪在她身边的意思吧?只可惜,无论怎样,我也都只有拒绝这么一个选择而已。

    “好是好,可是搬来的话家里就只剩妈妈一个人了……”

    “……这样啊。”彭小北动了动嘴唇,可能张嘴就想脱口而出类似像“让阿姨也一起搬来不就好了”之类的话,然后意识到这根本是不合情理且可能性为零的提议,于是嗫嚅着,眉头不自禁地微微皱起,给那双漂亮的眼睛也勾勒出来一个让她轮廓更显深邃的内眼角来。这应该还是我最近更加用心地想要她的样子以后才有的新发现。

    “我啊,一定会努力考e大的,从明天起要比现在还努力才行!呼……干脆,以后中午就叫电话外卖好了,去食堂排队太浪费时间了,”彭小北手指间熟练地旋转着用来写数学卷子的那支签字笔,一边思考着答案一边计算着要更加剥削

    
猜你喜欢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