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宴》分卷阅读10

    我在考试的途中遥望了他一眼,只觉得这个人有趣非常。

    明明长了一张唇红齿白的脸,却要装模作样的在嘴唇上粘两撇小胡子,明明还是一团稚气的年纪,却又不甘心般在眼中写上许多的稳重与孤傲。

    我总会被那些与旁人看起来不太一样的人吸引,那日考试刚结束,我看见人群中那抹神色匆忙的身影便不顾身旁的雨竹和世襄追了上去。

    我跟着他走了许多的路口,眼见周围的人群散开,还想着自己跟丢了这个人,他就从拐角的地方走了出来。

    他看着我说你是谁?

    语气里许多的谨慎和防备,我拿着扇子同他作揖,说这位兄台,我与你一见如故,能不能请教你尊姓大名?

    “杨玄呈。”

    我道了一句好名字,眼见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心里渐渐有些紧张,只觉此事过于唐突。面上正烧的厉害,他却已经笑了出来,说你呢?你叫什么?

    “苏子宴。”

    他浅笑着说子宴,子宴,这名字取得真不错。

    那时候天已近黄昏,他倚在青石墙角边抱胸朝我看来,身上一层金色的光芒,我看着他,只觉这个人与我以前见过的那些人都不同。与爹说过的一般,是一眼就能看出他将来会成大事的人。

    那日我邀他与我们一起喝酒庆祝考试结束,他略微沉吟了一下,便说了个好字。

    雨竹和世襄常说我总能在人堆里找出几个最稀奇古怪的人,因此看见我身边打扮的不伦不类的陈宣央也没有多说什么。

    陈宣央一开始就做了一脸稳重的神色,即便后来喝多了酒,面上也看不出异常,只在脸颊那里飞上两团胭脂一样的潮红,他举着酒杯与我们三人示意,说天底下竟然还有你们这般有趣的人物。

    我们三人互看一眼,只觉得这话透着十足的怪异,不过也有爹娘为了儿子的将来把他锁在房中拼命读书的,看他年龄不大,想来也是差不多的境遇。

    那晚我要送他回去,他却摇头说有人会送他回去。

    挥手间几个气势不凡的下人就从角落的阴影里走了出来,我们几人被那群人唬了一大跳,我将怀里的陈宣央交到那些人手上,心里微微的失望。

    “怎么了?子宴。”

    听到我叹气,身旁的世襄低声的问了一句。

    我摇着扇子看着那群人消失的背影,说原本我以为他是个姑娘。因为不想输给我们这些男子乔装打扮一番,混进考场想与我们一较高下。

    雨竹听闻取笑了我好一阵,身边的世襄看着我也是一脸无奈的表情。

    我当时说的是实话,看着她精致眉宇间透露出来的英气与好强,只觉得自己好不容易遇见这么有趣的一个姑娘,若是能与她成亲生子,说不定我能稳住心性,与她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

    那时候我心里已经装了一个人,一个永远也不可能与他在一起的人。我想着如果自己能够早日成亲,说不定就能断了那些不该有的念想。

    “可惜是个男的啊。”

    我刚发出一声感叹,身边的世襄与雨竹就像见鬼般躲到了一边,之后不论我说什么,他们都不肯再靠近我。

    陈宣央自那日起就将我们三人当成了朋友,时常粘了两撇小胡子出现在我面前。我因他破灭了幻想,对他便不像开始时那般热切。

    那日我们在酒楼喝完酒后下楼,楼梯口一个被人簇拥着的人朝我们斜睨了一眼,就立刻跪了下去,缩着肩膀叫了一声七皇子。

    他身后的那群人估计还没搞清楚状况,眼见前面领头的那个人跪下去,他们也匆忙的跪成一团,学着那个人齐声叫了一声七皇子。

    我喝过酒,有些意识不清醒的看向身边的几个人。

    世襄和雨竹正看着杨玄呈,脸上了然的表情,正中的杨玄呈一动不动,脸上许多的威严与微微的怒气。

    我当时就要跪下,却被杨玄呈抓住了我的手,他说子宴,我将你们三人当做我的朋友,你能不能不这般见外?

    我不曾抬头,只是听出他语气里的惆怅,忍不住就说了个好字。心想幸好你说不见外。

    若是我没记错,刚刚他拿了他引以为豪的两撇假胡子黏在我额头上,被我说了几次他依旧不知悔改后,被我呵斥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哪个糊涂老爹养出你这个混帐儿子。

    一想到他的糊涂老爹就是坐在金銮殿上俯视四方的那位,我的双腿就止不住的打颤。

    “你们早就知道杨玄呈就是陈宣央了是不是?”

    两人脸上讶异的神色,说你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知道了还不告诉你们?”

    世襄无奈的苦笑,雨竹将他的扇子敲到我头上,看向身边的世襄浅笑着说世间竟有如此蠢笨的人?

    我不明所以,握着他的扇子说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他的名字倒过来怎么念?”

    “杨玄呈,呈玄杨,陈宣央?”

    “对了。还有,他身上那种不同凡响的尊贵与气度,你以为他能是个平常人?”

    我应一声,想难怪你们对他这么客气了。

    我呆呆的看着身边不再说话的世襄和雨竹,说我怎么这么倒霉?

    如今他能生我的气,我却不能,我不想与他做朋友,也只有等到他厌倦了才行。

    世襄与雨竹知道我与陈宣央认识的过往,我心里正苦闷的厉害,那边世襄摇着扇子朝我斜睨过来,只丢下一句自作孽不可活就走远了。

    “世襄,我该如何是好?”

    “也只能这样了。”说完他又低声说一旦牵连到他,这往后也不知要生出多少事端。

    就像世襄说的那般,与宣央扯上一丁点的关系,许多事都会变得复杂,那日我们在酒楼遇见的人似乎是在朝堂上做着大官,大约是听到我们叫宣央杨玄呈,想起这一年的榜眼就是这个名字,便寻了个错处将那个主考官罢免了。

    竟把身份尊贵的七皇子说成这么不堪的模样,我看着街上贴着的榜文,忍不住就替那人掬一把同情的眼泪。

    他大概一辈子都没想通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事。

    自那日以后我就对陈宣央很冷淡,可是他像不知道一般,对我一如既往的包容着。

    这几年,他眉眼渐渐的长开,五官越发的俊逸,眉宇间的坚硬与沉稳也比年少时更甚,虽然他比我小了三岁,但是他对待我的态度却似兄长。

    自从知道我喜欢男人,他看向我的眼神似乎比以往隐藏了更多的东西,有一段时间我甚至以为他喜欢我,只是他没同我说过,我也不好在自己脸上凑过去,同他说陈公子,你是否一早就对我芳心暗许了之类的话。

    他是个很大的麻烦,虽然我经常与他开玩笑,可是有些玩笑却是不能开的。

    ☆、第十二章李博

    陈宣央看见我和世襄立刻就迎了过来,我说对面那个正在作画的是谁?

    听说是苏杭那边过来的雅士,名叫李博,自称篱下居士,刚刚与雨竹他们讨论南北两派的画法,两人谁都不能说服谁,因此有人写了个酒字,眼下两人正在用这个字作画。

    李博看起来三十多岁,瘦皮猴一样的人,身上穿着一件深蓝长衫,看样式质地,似乎是个过惯清苦日子的人。

    “莫不是隐居在深山里的高人?”

    世襄浅笑一声,说高人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好了。”

    雨竹三两下就画好了,众人道了一句好,只围在他身边窃窃私语。

    李博等到一炷香差不多燃尽后才算画完,他身旁站着几个似乎与他熟识的人,等到他停笔后也齐声叫了个好字。

    有人将两幅画举到齐胸的位置,众人围上去看过一阵,一会儿说这幅画好,一会儿又说那边的那副比较出色。

    我和世襄宣央三人凑过去,人群中有认识的,立刻就为我们让开了一条道。

    我笑一阵,说雨竹像是南边的画法,李博像是北边的画法。

    世襄低笑一声,说倒了个个儿。

    雨竹寥寥几笔勾勒出一片竹林,密不透风的竹林边上一个依稀可见的楼阁屋檐,上面支起一张旗帜,龙飞凤舞的写了个酒字,

    似乎有风,风吹得竹林沙沙作响,旗帜飘扬,我站在那里,只觉得那鼎沸的人声即将传到我的耳边,那酒香几乎就要越过竹林远远的飘过来。

    雨竹画的是一个飘渺的意境,仅凭想象,就能显出许多的场景,生出许多的乐趣。

    李博与他截然相反,旨在一个实字。

    极远的地方是一座气势不凡的酒楼,两边的街道开着许多的店铺伸展过来,后面隐着几株略显风姿的柳树,似乎是晚上,到处都是灯火辉煌的模样,酒楼下模模糊糊的一群赶着去喝酒的人,街道上铺着被雨水打磨的很光滑的石板,面前几个渐渐能看得清容貌却神态各异的人,离我们最近的地方站在一个探头探脑往后张望的七八岁稚儿,虽然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但那模样古灵精怪的很。

    看着那幅画,便让人心生向往,也不知这江南是怎样的一番热闹景象。

    “如何?”

    身边的宣央低声问了我一句,我说差不多,不分伯仲。

    《御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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