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俊不禁,说这李姑娘真是太有趣了。
“什么有趣?”
子清换了一件长衫过来,看着我笑成那种模样忍不住问了一句。
“李明珠李姑娘,李怀东大人的千金,喜欢世襄,买了许多东西在他院子里养着。”
说完我又回头看着世襄,说世襄,干脆娶了她吧?你以为世上有几个人能为你做到这种地步,她一个姑娘家,如今都被这京城的人说成什么样子了?且不说她,即便是他爹李怀东,最近一段时间,你又不是没有看见朝堂上的人用了怎样一种眼神在看她。你若不娶她,往后只怕她要常伴青灯下了。
世襄是从来不把烦恼写在脸上的人,那日他有些恹恹的,低着头说我只觉得她迫我迫的太紧了。
“世襄,听你的意思似乎是对她有些意思?对了,当日你去开封这么保密的事怎么就被她听去了?好不远万里的追着你去?”
世襄的脸上现出一丝尴尬,说那些话原本我是与她爹说的,我也不知道她如何就听了去。
“世襄,有这么一个人对自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她不过是直接了些,你可千万被她吓到了。”
子清手里拿着一杯茶,听到我说了那样的话后也忍不住说了一句。
“就是,若有一个人这样对我,我只怕我立刻就要与她成亲生下许多的孩子。”
这句话我原本是说来逗世襄释怀的,谁知我一说完,苏子清就狠狠的朝我瞪了一眼。
这几年我一直生活在他的脸色中,眼见他这样,我立马缩在一边不敢说话了。
“世襄,要不要我与子宴陪你过去与她说清楚,我听旁人说起那位李姑娘的种种,只觉得她心思单纯的厉害,有的话不同她说明,说不定她永远不会有自己悟透的一天。”
“不用,我自己去同他说好了。”
我送他出门,走了几步,我又说世襄,李姑娘怎么说也是个姑娘,姑娘都是水做的,心思细腻的厉害,你说话的时候要注意个轻重。
他点头,说我知道。
又走了一会儿,直走到门口了,他才说子宴,你与我走走。
我知道他有话要与我说,因此只得应声跟上。
此时快到吃午饭的时间,越发炽烈的阳光下,面前一条长长的青石甬道,石墙上烟紫色的蔷薇,路口趴着一只迎着阳光睡得很惬意的老狗。世襄走路很慢,直等到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了,他才说子宴,你与子清在一起了吗?
“是。”
我心里许多的慌张,这世间我最在意的人便是雨竹,世襄,子清,我见不得他们任何人不开心,只是如今我与子清做出这样的事,也不知道他们心里怎么想的。
“世襄,我知道我做了怎样的事,如若你和雨竹觉得恶心,龌龊,即便与我断绝了关系,我也不会多说你们一句的。”
“苏子宴!我不是要与说这些!”
我极少看见世襄发怒,一看见他发怒,我只敢缩在一旁不说话。
他叹一口气,放低了声音说我不是要与你说这个,旁人也许不知道,可是这些年,我看着你与子清这样彼此折磨,也知道你们心中所受的那些痛苦和煎熬,你们已经魔怔,并不是旁人三言两语就能拆散的,我只是想到你们的事倘若是被李富贵或者魏明远的人知道,不知道会迎来怎样的结局,子宴,还是小心点吧,我如今最大的愿望,是你和子清能辞官躲得远远的,大宁眼下的局势你们应该都知道,我不过是太担心你们了,怕到时候自己无能为力。
我心里也是许多的担心,李富贵自周铭初被投监以后就没有任何的动静,即便后来李润祥的死,他也不曾多说过什么。
圣上如今的身体不大好,时常病一阵又好一阵,眼见这大宁的江山就要易主了,众人都说李富贵如今还没打定主意要跟随谁,又有人说七皇子与三皇子都在与他示好,我想着以前我经常见不到宣央的身影,说不定他就在忙着这样的事。
只是不知道陈玄名的想法,魏明远不如周铭初,他刚坐上宰相之位不久,再加上他儿子那件事,因此还不足为惧。
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宣央登上帝位,他算得上仁慈,心怀天下,若他能坐上帝位,这乌烟瘴气的大宁说不定会恢复到许多年前繁荣安定的样子。
我想同世襄说这些,可是等我抬头,他已经离开了。
回府的时候,子清察觉出我的异常。他看着我,说是不是世襄与你说了什么?
我将世襄同我说的话与他说了,他将我手握住,说不要怕,即便有一天这事被旁人知道了,我也要同你死在一起。
“苏子清,你最近怎么回事?时不时就要把死字挂在嘴巴,你是怎么了?”
他浅笑,说子宴,不过是让你放心。
☆、第四十四章 伤怀
最近大理寺没什么事,到了时间我都会直接回家。那日却没想到宣央会在那里等我。他要请我与旁边的世襄吃饭,世襄知道我们有话讲,找了个借口就回家了。
宣央看起来憔悴了不少,等到他又同我说那样的话时,我终究还是说不出拒绝的话。
“最近一段时间过的怎么样?”
“挺好的。”
他苦笑,说也是,只要没把那个人放在心上,即便那人死了,也和自己没有任何的关系。
“宣央,我没有这样的意思。”
他摇头,不再说话。偶尔我走路慢些,他还是会耐心的在前面等我,每次我看见他侧身看我的样子,心里就忍不住感到难过。
倘若不是子清,我想我会为宣央的欺骗难过上很长的时间,可是子清迅速的将那片空白填补上了,致使我连宣央这个人都没怎么想起来。
宣央点了许多我爱吃的菜,随即为我的酒杯和他的酒杯斟满酒,说子宴,最近一段时间我很难过,我以为我多少会在你心里留下些什么,可是没想到你一个转身,就将我忘了个一干二净。
他仰头将那杯酒喝完,又说怎么样?如今和苏子清在一起了?
“你怎么知道的?”
他淡笑,说你忘了若水曾经在你府上住了许久的事,那些事你们自己不知道,可是他很快就看出来了,很早以前他就将这件事说与我听了。
眼见我看他,他又喝下一杯酒,说放心,我不会对若水怎么样?况且我也不屑。
我松一口气,他又淡笑着看向我,说子宴,当时你说的思而不得,指的就是苏子清?
“是。”
“为什么?他是你的弟弟,你与他有血缘关系!”
“宣央,他与我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我爹当年遇见他娘亲的时候她已经怀了子清,当年被人迫害被赶出家门,我爹看她孤苦伶仃又怀着身孕,因此才娶了她。”
“苏子清可知道?”
“不知道,我也不准备同他说这些。”
“为什么?”
我仰头喝掉手中的酒,说大概是不想他再为那些过去的事难过。
“苏子宴,你对苏子清真是好到极致。”
“宣央,是你不明白,我们二十多年相依为命,分享了所有的快乐,承担了所有的痛苦,世间对我最好的就是他,我宁愿自己痛苦到死,也不愿他难过半分,即便他有一天要我这条命,我想我会眉都不皱一下,就将这条命送与他。宣央,你是皇子,你与我们不同,你有许多的事要做,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没用的儿女情长上。况且以你的身份,只要挥一挥手,就会有许多的人前赴后继的朝你奔过来的。”
宣央淡漠的将面前的酒又喝了,才说却与你的那种感情不同。
说话间,伙计已经把饭菜呈了上来,那顿饭吃的不咸不淡,我与宣央无话可说,宣央似乎有许多的话想同我说,只是每次看着我,又摇着头不说话。
他始终再喝酒,从我认识他的那一天开始,我就没看见他这样喝过酒,几次之后,我终于有些受不了的将他的酒杯抢在手中,说宣央,为什么要这样喝酒?
他嘲讽的看着我,浅笑着说大概是思而不得。
这是我许久以前与他说过的话,我被他说的哑口无言,以后不管他喝多少,我也只能陪着他。
“宣央,之前我说的话太绝了,放心,以后见面我们还是朋友,若有一日,你心情不好,或者想找人喝酒,你都可以来找我。”
“不恨我设局骗你了?”
我愣了一下,说宣央,那本来也不是很大的事。
“子宴,那是因为我在心里根本算不上什么。如果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不管他对你做什么,你大概都会浅笑一声作为结束,苏子宴,你便是这样一种人,我时常在想,当日我没有听从三皇兄的建议,或者再对你有耐心些,说不定我就真的能得到你了。”
得到了呢?你身边无数的人,他日我为你痛哭流涕,要死要活,想来你也是会厌倦的。
只是这些话我不曾对宣央说,一来说了没有意义,二来他已经喝得不清醒。
我扶着他脚步踉跄的走出沿溪楼,他一招手就有许多的侍卫站了出来,他要送我回去,我不同意,最后他让身边的两个侍卫送我回家。
天色早已黑透,月光始终的清透,将我的影子清晰无比的照亮随即丢在路上,路边窜过去一只黑猫,两只绿莹莹的眼睛,翻上墙头仔细的看过我们一阵,随后慢吞吞的离开。
夜里有风,风里浮动的花香,却不知是什么花开了。
我让那两个侍卫回去,他们抱拳,说那是七皇子的命令。我无奈,只得东倒西歪的走在前面。
我想起宣央,又想起子清。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似乎是爹过世前拉着我的手同我说子清与我没有血缘关系的时候,以后我每次看见子清首先浮现在我脑海中的,便是那几句话,他不是我弟弟,他与我没有任何的关系。
明明是陌生人,我们却认识了,分担着彼此的一切,变成最亲密无间的两个人,刚好他的什么我都喜欢,而后我们又因为他娘亲的问题吵得不可开交,我其实一点不想与他吵架,不想他不和说话,不想他用那种冷漠的态度对待我,等到我发现自己对他有些不正常的感情时,却已经来不及。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