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天狂,你来得好晚。”
其实不晚,只是觉得不说点儿什么他心里不痛快,虽然怀了孩子,但他觉得,也就是让他忍着不破坏公物罢了,而他自己,他是可以破坏的。
“这里风好大,我都有些冷了。”
柒天狂皱着眉头看着坐在悬崖上的柒沐枭,暗自提气,他猜不准柒沐枭是不是想歪了什么要做傻事儿,也只能专心地随时做好准备,但在柒沐枭眼里,这就成了他的无言以对。
“这个地方你没有来过吧,我曾经来过的,只是那时不知道悬崖下面除了深渊还有那么美丽的草坪,就是那天我们在那里玩水的地方,你还记得吗?”
标准的问句,柒天狂疑惑不已,他到底是让沐儿误会成什么了?怎么会让沐儿问起这种话?那天那么多的快乐,是他这辈子最快乐的一天,他又怎么会忘记!
“柒天狂,我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柒沐枭悲哀得想哭,他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柒天狂却还是不发一语那么冷静,原来他担心自己得了绝症会马上被抛弃成真了啊,原来在柒天狂的心里,他真的一点不重要!
尽管意识到这些让他很悲哀,柒沐枭还是生生忍着眼泪——他不能连死都那么没尊严!
“柒天狂,我想我真的恨你了,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说着,柒沐枭站起身来,他的身后是悬崖,一步之隔,只要身子往后仰他就能得到解脱,而这一次,他没有犹豫。
那时候还是清晨吧,柒天狂就那样看着柒沐枭弯着嘴角笑得好美好悲哀,他记得他的沐儿站在悬崖深渊前,他说——
“柒天狂,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原谅你,可你从来都只会伤害我,我的伤已经溃烂流毒了啊!”
然后沐儿就那样丢下他往后仰,想要把他一个人留在人世承受一年的痛,他记得自己什么话也没说,只知道一个劲儿地往前冲——他必须!救回沐儿!否着他们这么多年的痛就全都白受了,他要的,不是沐儿的死!
从来都不是!
☆、第068章回忆 (2055字)
接到柒沐枭坠崖的消息的时候,吟泉正在小屋徘徊,其实当时说得那么绝然,他却还是放不下在茅草小屋里和沐沐一起生活的日子,尽管一直沐沐都不肯敞开心扉接受他们,但怎么说也是近在眼前,心思远在天边就不要在意了,那只会让自己心里不舒坦。
赶到皇宫的时候,柒沐枭只是受了点轻伤,这让他终于放下心来,对于皇帝一身功力损失大半还留下一身伤痛,他也只能在心里哀叹,就连一个同情的眼神都不能给,那可是皇帝,也就只有沐沐的同情才担得起皇帝的承受吧。
“泉泉!沐沐怎么样了?!”
看着一脸焦急的牟微和旻涧,他倒还能接受,但,怎么会一向出了门不到就半年找不着人的师父也到了?不过想想也能接受,毕竟沐沐很重要,他们都担心。
“吟泉,怎么会这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牟微皱着小脸,语气不善,吟泉知道这不是针对他,只是真正针对的那人她不敢惹。
“没事的,陛下把沐沐护得很好。”
吟泉领着一脸愤慨的牟微和旻涧离开了,毕竟现在还是给点儿时间让师父治好皇帝的伤比较紧要。
“你们也知道,我爱了沐沐四年吧。”
牟微和旻涧本来很不爽,听到吟泉这样说,心情一下子沉重下来,也就不再闹腾了。
“可是我的四年比起陛下来,真的微不足道。”
即使是因为柒天狂他的暗恋才无疾而终,但听到师父说了那么多关于宿命悲剧的事,他还能怎么样?
“陛下真的很爱沐沐,爱到了骨子里,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切都掏出来给沐沐看,可是——”
吟泉突然不说了,显然是没打算说下去,牟微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只好拉着旻涧找花花草草出气去了,就剩下吟泉看着满目鲜红哀叹不已——
“可是,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得藏着掖着,明明是在为他办婚嫁,却把他逼进绝境里……”
吟泉不禁回想起那时候他第一眼看见柒沐枭——‘沐沐’这个称呼还真是不适合他,也就是陛下,固执地叫着‘沐儿’却依旧不肯叫‘枭儿’,只是害怕终有一天会把柒沐枭逼入绝境吧。
枭者,习性神秘,飞行极其安静,叫声极其令人不安,遂成为许多地区迷信甚至恐惧的对象。
可是为什么……给了这个名字却不肯接受呢?
只是想要让柒沐枭安全地活着吧……
他记得那一天是在下雪,很冷,他身上披着雪狐披风,便也不觉得有多冷,但当他在师父的带领下看到一个人静静靠在门框上伸着被冻红的小手接飞雪的柒沐枭的时候,他真的觉得很冷,冷到了骨子里。
那么美丽的一个人儿,怎会全身都溢满悲伤?
那时柒沐枭是穿着一身紫色纱衣,在大冬天,这样的装束很奇怪,明明冷得嘴唇泛白,可以看出他并非内力深厚不惧严寒,而是硬撑着不肯换上厚重的棉衣。
那么一个美得通透的人儿,为何会如此执着?如此自伤?
从师父那里,他察觉到一些事情,但那时他不想说出来,他想留住柒沐枭,想要和他永远住在茅草屋里,于是,他和牟微旻涧总是纠缠着他,但柒沐枭从不理他们,直到差不多半年,他们从一次呓语中意外得知他的名字里有个‘沐’字。
他一直觉得‘沐沐’不适合他,但他不许他们叫他‘沐儿’,其实他也不是会对他们横眉怒目,就是每次听到他们叫他‘沐儿’的时候,浑身的哀伤浓重得他都想为他哭,于是也就没有人再叫他‘沐儿’了,他想,那是他最重要的人的专属吧。
渐渐地他就看着柒沐枭移不开眼了,可悲的是年少的他不知道那是爱。
他总是只吃一口就放下筷子,他们怎么劝也劝不动;他总是穿着单薄纱衣呆立风雪中,面无表情地看着飞舞的雪花,却让全世界染上了哀伤;他动不动就看着自己的头发发呆,仿佛那上面少了他很重要的东西……
到了夏天的时候,他很怕热,却固执地不肯在人前摘下面纱,他总是一身紫色纱衣加紫色面纱,整个人就像是一群飞舞着的紫色蝴蝶,绝美,凄凉,忧郁中散发着诱人的香。
他很喜欢喝茶,却总是在泡茶的时候看着茶具发呆,喝茶的时候又总是看着茶水发呆,这种时候他一定是想起了很重要的人。
他很讨厌嘈杂,每每身处喧闹的环境他都会不自觉捏紧手,他的手真的很小,比同龄女子的手还要小,他也总是看着手腕儿发呆。
他喜欢睡觉,几乎一天的大半时间都在睡,却总是只用一个姿势——蜷缩着手脚窝在暖和的地方。
一开始他本以为是因为他怕冷,久而久之他才发现,那根本就是虚拟的怀抱,曾经,他曾这样蜷缩在别人的怀里,这个认知让他莫名恼火,却只能撇撇嘴当做自己胡思乱想出现错觉。
……
那四年其实真的没什么好说的,因为现在看到了柒天狂对柒沐枭的关怀之后,他明白了那些动作念想全都只为柒天狂,他不明白为什么柒沐枭能那么小就动了真情,他只能接受宿命悲剧这个说法。
也许他们的前世就是一对苦命鸳鸯,上天看他们的情劫还没历尽,就让他们这一世继续纠缠,继续悲剧,真的很可恶!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柒沐枭?!明明他是那么温柔的人。
☆、第069章谎言 (1768字)
明晃晃的御书房里,满目都是鲜红,就连十几年不变的白烛也换成了喜烛,却依然滴着沉重的蜡泪。
吟泉三人看着正座上的柒天狂不发一语,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了快两刻钟,柒天狂看了看左手里的紫金铃,又对比了下右手里的白玉簪子,终于肯开口说话。
“沐儿终究是适合紫色的吧,可是朕还是喜欢白色的沐儿。”
旻涧对于皇帝沉默那么久却只说出这么句话很不解,端着茶杯又喝不下茶,想了好久,他还是不懂,那就只有问了。
“陛下,您把我们叫来到底是想说些什么?”
旻涧看了看柒天狂胸前隐隐渗出血丝的纱布,又看了看柒天狂苍白的肤色,他想他明白了为什么柒天狂一开始不肯接受秦歌要他不穿外袍的建议,直到秦歌说穿了外袍伤口至少得一个月才能好他才接受,这个皇帝的日子真是比想象和传闻中更难过啊!
“朕,有两件事,需要你们帮忙。”
不是命令,却还是带着无法掩饰的威严,能够让皇帝说出这样的话,到底是什么大事?吟泉三人被勾起了注意力。
“沐儿……已经怀孕。”
尽管柒天狂已经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出这句话,还是把吟泉三人吓得不敢相信。
“陛下,你这是说笑的吧!”
牟微说着话又想双手叉腰,可想想现在是在御书房,她面对的是全国最有权有钱有势的皇帝陛下,还是尽量控制着自己不安分的双手,以及,僵住的面孔。
“陛下肯定是说笑的!”
旻涧直接否认,他怎么可能接受沐沐怀孕的事实嘛?!虽然大启是有不少圈养娈童的人,但还真没听说过男人能怀孕,而且是那么清冷忧郁的沐沐!幻想一下沐沐挺着个大肚子走来走去……恶寒!
“大启皇室先祖曾有过帝王恋上男子不遗余力寻求男性生子药的记录,陛下,您吃了药?”
吟泉也很震惊,但他不是不信,快速地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他找到了一些信息,他希望这……是真的,毕竟能给柒沐枭留下个孩子,也能让他在柒天狂死后不立刻自杀。
“秦歌找到了药,那晚沐儿说想要为朕生个孩子,朕就吃下了,而且在茅屋你们走的那天朕已经确认了喜脉。”
柒天狂动了动身子,身上到处都是伤,这样长久坐立实在让他的身子吃不消,但他不能放纵自己,他必须在封后大典之前养好伤,他和沐儿的婚礼不能延迟,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啊?!”
“真的?!”
旻涧和牟微很有默契地发出惊号,却没人瞪着对方来场内战,他们最关心的是——
“沐沐能怀孩子?!”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