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满尘埃的天地,承载得住几声呼唤?
夜未央,他们生死相望。
有一种爱,天下无双。
他们像任性的孩子,两双手握得那么紧,那么永恒。
掌线盘根错节,发丝坚韧不移。他们的手心里,扣着他们的誓言——结发。
他们扣着结发的手掌,在烟花的光芒下,清晰如昨。
烟花扣,饮血千年,喝醉了离人心头泪。终将燃烬三生。
远远地看去,他们伫立在废墟里,无数的光芒落在他们身上,却汇成忧伤的浅蓝色,血液一样生生不息地跳跃,闪耀。
建成:“你自尽以后,我一直想唤你醒来……有时弹曲,有时放烟花,但又怕吵醒你……只是……只是,很想见你。”
明日:“……抱歉……让你……久等了。”
建成:“……不久,一千年而已。”
明日:“……我怎么可以……让你等了一千年这么久……”
建成:“只要明日还在,我就感觉到可以继续等下去。”
不!你不会再等了!从此以后,由我来等你!无论多久,无论多远。明日的疼痛无法言语。明日的眼泪尖锐地在心头呼啸,不肯落下。
…………你就这样,独自醒了千年……
建成握着明日温暖的手。明日的眼底,是诉不尽的心疼。
明日的痛还是不肯发出任何声音啊。
这让建成不得不现出笑容。
此日相逢思旧日,一笑成喜亦成悲。
…………很久很久以前,也是这样烟花漫天,我死在你面前,你自尽在我怀里。
即便过了这么久,明日的每一丝忧伤,依然让他撕心裂肺。
……我只是,花了一千年的时间,来想念你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看我的每一个眼神,意犹未尽。可是每次放烟花的时候,我总是忘了抬头,每次弹曲的时候,我总是沉默。
建成只是微笑。
凋零败落的枯梅在夜风中摇晃。似乎听得到枝叶在黑暗中抽丝,重生。
清明时节,容颜如水。
那一年,锋火连天,烟花满城,美丽而且嗜血。
☆、黑暗的灯
次日,火。
天亮之后,清军再度发起疯狂地猛攻。宁远城墙如秋风中的小树叶,随时都要零落成泥。
血色与雪色,永远对比鲜明。
透亮的蓝天,纯粹的蓝。
这一片天地,依然有灿烂的阳光。
阳光下,依然有杀伐。不知疲倦。
城头之上,冰雪一样的人望了眼正在互相屠杀的明军和清军,淡淡地说:“不能让他们靠近城墙。”
吴三桂和袁崇焕竖起耳朵。
他却仰起头,对着太阳的方向,微微眯起眼睛。可是这么好的阳光,被夺走了。建成的阳光永远被夺走了。他只能躲在黑暗里。他害怕阳光……
明日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很久,才仿佛漫不经心地说道:“极长的铁链,用火烧红,紧贴城墙,令臂力过人的将士左右甩动,必然令清军丧胆。”
袁崇焕立即转身,兴冲冲差人去办。
吴三桂喜滋滋道:“好!够狠!……”
吴三桂将他送回房去,“李公子,这连夜给你找的轮椅可还能用吗?”
“多谢!但我不姓李。”
“……哎?”
“我姓欧阳。”
“欧阳?”
“欧阳明日。”
“可是……你昨夜不是说你是……”
“我并没有说,我是。”
“……”
吴三桂一脸不解地走了。他欣喜地跑到城头跟袁崇焕说,还好公子不是那位一千年前,因谋反大罪而被唐太宗皇帝李世民诛杀的隐太子李建成。
袁崇焕苦涩地笑。这位不是,可那位是!!
吴三桂刚走,一把幽怨的声音荡出来,说道,
“明日,你难道没有想过换个姓吗?”
“没有,怎么了?”
“李夫人……”
“……建成为何站那么远呢?过来一些……”
某人无声地滑过去,涎笑,“轻点儿,行吗?嗯?呃,哇!!疼疼疼,我错了,我改我改,我叫欧阳建成!!!”
“……!!!”
“其实,鬼是勒不疼的……”
“……!”
外面有呼啸的火炮声和喊杀声。
明日依然揪着建成脖子上的红纱巾,却静静地笑了,
“其实,我是没有用力的……”
建成凑近了,抵着明日的鼻尖,眼睛弯弯的,嘴角甜甜的。
明日没有动,与建成相视,波光婉转,水汪汪地笑。
明日感觉到建成的冰凉。
阳光一样灼热的建成,现在冰凉冰凉的,失去人的温暖。
当年那个鲜艳的建成,如今苍白失血。
他的容貌停留在他死去的那一年,那一刻,那一眼……
明日静静地咽下疼痛,牵起嘴角,微笑着说:“难为你久等了。”
……你失去了温暖,我就把我的分给你。
建成说:“……不难……区区一千年。”
明日轻叹:“一梦千年。”
建成浅笑:“一曲千年。”
明日笑了,似窗外明亮的阳光流动。建成笑着,似屋内摇摆的烛光灿烂。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