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悄无声息地扫了眼皇太极。
袁崇焕冰凉凉地自语:“这不可能!我是埋好伏兵才返回来的!”
行森冷笑,“是的,你的确安排好了。可是还记得返回这里的路上,你晕倒了吗?可惜呀,你在回‘笊篱山’的路上就被……被他发现了。他说你佯装撤退,原来是想声东击西。你必定是兵分两路了,一路伏兵围攻盛京,另一路大张旗鼓回来,目的是引出盛京守军,再利用公子和……他来帮你拖住清军,好让伏兵攻大举进攻盛京。他还说你设计得不错,可惜你不该将公子置于险境。所以他又折回去,把你的伏兵撤走了。难道你连自己被他……”行森瞟了眼皇太极,自顾自地说,“哦,是了,想必你也是没知觉的,跟那个格格一样,晕了。”
附身?是附身?自己被李建成附身过?!
“回来的路上,我的确昏迷了一会儿……万万想不到竟然是他!”袁崇焕失神道:“功亏一篑。”
“你好狠的毒计!”皇太极咬牙切齿地盯着袁崇焕,他只听懂围攻盛京的环节,并不懂得“格格,昏迷”这些字句是什么意思,谁被谁怎么了?他们说的那个“他”是怎么回事?
“拿住他,回宁远。”袁崇焕说。
明日没有说话,缓缓地站起来。
这是袁崇焕的命令,从今往后,他必须服从这个人。
袁崇焕走到明日面前,明日脸上无悲无喜,袁崇焕却十分提防他。
突然,明日眸光一亮!袁崇焕不容多想立时出手!
砰——
声响却来自背后。袁崇焕愕然,转头看到刚才还被缚住双臂的皇太极居然手握匕首,猎豹一样突然出现在离他不过两步距离的背后。皇太极挺直了身子倾倒在地,他的视线越过袁崇焕,惊讶地瞅着明日。
砰——
声响来自身前。袁崇焕扭过头看到明日手执白绫,软软地倒下去。
袁崇焕右臂僵直。是他点住了明日的穴道。袁崇焕低呼一声,抢前一步,环抱起明日,搂在怀里。
“我……我……”
我什么呢?我以为你要对付我,没想到你却救了我!我……
明日不说话,垂眸看了眼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袁崇焕黯然松手,解了他的穴道。
明日喘了口气,缓缓地迈开脚步,略有不稳,向前走去。
脚步声声,回响在这个本该籍籍无名的山谷里。
十年……李建成……
何必赠我双脚,没你扶持,不敢跌倒。感激赠我双脚,天涯海角,寻你踪迹。
明日拔下挽发断箭,甩手抛出!
叮地一声脆响,断箭打进巨石。
十年之后,若救不回你,当共享利箭穿心!
至此,天空才决定收回下了整夜的雨,月光也跟着把蓝色收藏。
站在晨光里,明日回首看天边绚烂的朝霞。
“笊篱山”之战最后以一种谁也想不到的隐晦结局。
明军里有一名眉点朱砂的斯文青年拿住了满清储君皇太极做人质,一路安然退回宁远城。
宁远至此以后坚守不出,没有再出过一兵一卒征讨清军。
谁都说不清究竟输能输多大,赢能赢多小。
☆、十年为奴
大喜的日子。
宁前道袁崇焕升任兵部侍郎兼辽东巡抚!
满城张灯结彩,满城酒香盈人,满城歌舞升平。
有袁督师坐镇辽东,就再也不怕清兵铁骑啦!红彤彤的花灯映红了大明的天空。
“可是怎么不放烟花呢?”
“因为有人不喜欢。”
“谁不喜欢呀?”
“公子。”
“公子是谁?”
“督师家奴。”
一众将士看向主座。袁崇焕一袭紫蟒官袍,头戴金丝嵌宝紫金冠,系着一色墨黑的束腰。袁崇焕手持酒樽,正在低声说话,他的身边一左一右分立两人。一位是青年小将吴三桂,另一位,是公子。
公子的眉心缀有殷红的朱砂痣。朱砂痣,又称美人痣。公子白衣素服,身材俊雅,眉目如画,清如水,寒似梅。他站在那里,那里就仿佛撒下一片月光般的轻纱。
看到公子容貌的人都会这样觉得,可惜公子身为男子,万幸公子身为男子。
祖大寿正在跟袁崇焕说着话,说的是,皮岛总兵毛文龙,不曾前来道贺。
祖大寿说:“这些年,辽东总督走马灯似,一茬接一茬地换,可就这皮岛总兵,一直没换过。不是各位总督不想收拾他,而是这毛文龙完全独立在辽东之外。他自个儿招兵买马,自个儿发军饷,据说现在毛文龙手上已经有四万兵马了。你瞧,连个准数儿都没有,还是粗略估计的!”
吴三桂说:“皮岛虽小,地方倒是好的很,倒生扎在满清的大后方!而且往来朝鲜和江浙的物资船队都在皮岛交易,光是靠这些走私的收入,毛文龙连朝廷的面子都不用甩。”
袁崇焕看了眼吴三桂,“拥兵自重,连朝廷都不放在眼里,他想干什么?区区一个小岛,还能称王了?”
祖大寿皱眉道:“虽没有称王,倒也差不多了。若是他安守本分倒也没什么,怕就怕他跟满清搅在一起。你看,皮岛的位置,正好就在满清的后方,要捅努尔哈赤几刀不难吧?可是这些年他们相处得多太平,连个响炮都没听见!”
吴三桂说:“对了,前些天宁远被困的时候,他就没有发兵来援救!”
袁崇焕仰脖,喝干烈酒,冷哼一声,“这笔帐当然要算!”言罢重重将酒樽搁在桌案上。
坐席下方的赵率教,满桂,吴襄等一众将领纷纷停杯而望。
“把毛文龙给本督师,……请过来!”袁崇焕忽然下令!
众将一时怔住。叫毛文龙走出皮岛?不可能不可能,毛文龙从不离开老巢!而且毛文龙手上有四万兵马,比宁远还多!
赵率教道:“自来辽东都与毛文龙井水不犯河水,若是冒然行事,只怕逼急了他会生事……”
满桂也道:“要是带人去,他占据天险,也不会让我们靠近。”
袁崇焕扫了他们一眼,目光落在案前酒樽上,他把身体靠进虎皮坐椅,徐徐地说:
“……我的命令,去!”
众将欲言不敢。
此时,只听清静无波的一个声音响起,公子仅仅回答了一个字,
“……是!”
一片寂静中,只见白衣翩跹,忽然间,公子已消失在门外蒙蒙夜色里。
满殿繁华刹时失去颜色。
吴三桂轻轻握了握拳。
次日,皮岛总兵毛文龙惊讶地发现,平日里熙熙攘攘,生意兴隆的码头,一夜之间冷冷清清,门可罗雀,连个拉客的风月女子都没了!
毛文龙大急。没了过往船只,皮岛就是个孤岛,就没军饷没钱粮,得饿死!
第十天,辽东来了位婉丽秀雅的公子,说是奉袁督师之命前来探望。重点是,公子随身带来五万两银子,以资军用!
毛文龙大喜过望,感激之下,与公子离开皮岛,回访袁督师。
当毛文龙踏进总督衙门大堂的时候,袁督师,亲自离座相迎,二人相谈甚欢。
二十天后,袁崇焕亲往巡视皮岛,总兵毛文龙热情款待,引为知交。
帐内把酒言欢之际,袁崇焕忽然掷杯,斥责毛文龙拥兵自重。
公子斩总兵毛文龙于帐下。
至此,辽东尽为袁崇焕所有。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