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韩承之抬起思蓉的下巴，靠近她，“崔冰是为了报答成平将军的救命之恩，才努力习武，考中武状元的吧？”
“？是。”虽然不解韩承之为什么会忽然问起这个问题，思蓉还是点点头。
“果然如此。”成平将军在三年前病死边关，遵从他的嘱托，连尸首都没有运回来，直接埋葬在边关了，现在，想去拜祭一下，都没有地方可去。
“思蓉，我知道你心里有人，而且放了很多年，我问你，你怨恨他么？这么长时间杳无音讯，让你一个人苦苦守候，受了委屈，也只能自己承受？”韩承之并不急着回答思蓉。
“怨恨？”思蓉茫然，哥哥这么问过，现在，连韩承之都这么问。
怨恨他么？怨他违背当初誓言，没有在约定的时候来接她么？
自己也曾经这么问过自己，委不委屈？
答案却是一成不变，不恨他，不怨他，不委屈，不难过。
因为什么？
因为，自从遇上他，就一直在感谢老天，这辈子本以为就这样了，一个瞎眼的人，能于乱世中苟活，已经是福气，从未幻想能得到爱情。可现在，已经得到了，尽管是短短的几个时辰，可是，已经够了。
哪怕他不来，都没有关系。
第22章 21
“为什么要怨恨？”思蓉笑，是发自内心的笑，“有这么个人，长驻心中，让我有个念想，有个寄托，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他。他来也好，不来也好，反正我心里是有他的。对我而言，有什么区别？别人都看不过去，说我傻，我就是傻啊，所以才痴痴的等下去，就是因为对他有情。”
“可是，”韩承之恨，恨思蓉这个样子了，一提起她心里的人，还能笑得如此风轻云淡。“可是他一直不来找你，哪怕是孤老一生，你，也没有怨言么？”
“韩大哥，你有过爱一个人的时候么？”思蓉闭上眼睛，有微风吹过，拂上她的面，天气虽然冷，但是有丝暖流，缓缓流过心田。“爱着他，想着他，他不在身边，这种思念，其实就是根刺，长在肉里，还不能拔。眼睁睁的看着，疼的时候看着，不疼的时候也看着，有时候，也禁不住难受，就去拨弄一下那根刺，直到好了的伤口再次鲜血淋漓，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任由那根刺生长下去，说不准哪一天，你就忽然发现，那根刺，已经成为身体的一部分，是动也不能动的了。但是也就是那个时候，也会明白，有这么个人，是种多大的幸福。毕竟，还有个人，能去想，能去念。我已经遇上他，得他的真心，这辈子，我已经不白活了。”
韩承之怔怔的望着思蓉，这些话，就像一根根刺，直挺挺的扎进了他的心里。
哪怕不在一起，都能这样微笑着活下去么？
思蓉，是一直这么想得罢，所以，才能这么心静如水的活下去。
可是，她到底也是的了那个人的真心阿！
自己呢？什么也没有得到，什么，也没有得到……
还要任由那根刺，不停的生长在心里，那个伤口，也在不停的流血……
“你起来，地上凉。”韩承之哑了声音，将思蓉扶起来，脱下外衣，披在思蓉身上。
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是我对不住你。
如果有机会，一定会还给你，思蓉，韩承之默念着，“早些回房罢，你身子单薄，小心凉着了。”
“韩大哥！”被韩承之突如其来的温柔吓了一跳，但是一听到韩承之要走，思蓉还是抓住了韩承之的衣角，“我，我哥哥，”
“你哥哥？”韩承之回头，眼里全是浓浓的悲哀，浓得化不开，一个苦笑绽放在脸上，“思蓉，如果我说，我心里也有这么根刺，刺得我千疮百孔，生不如死，你会不会说我活该？”
“”思蓉一时没有明白过来，“韩大哥，你——”
“如果我说，这根刺就是你哥哥，你会不会明白？”
“”虽然已经料到，但是经由韩承之亲自说出来，思蓉还是白了脸。
果真如此！
如此的话，那就麻烦了……
“如果我再说，你哥哥心里也有根刺，但却不是我，你会不会怜悯我？”放开思蓉的手，韩承之已经是全身冰冷，他笑，不然，还能什么表情？
留下思蓉在原地，韩承之转身，已经，没有退路了。从刚才在听见思蓉的话开始，不，或者是之前崔冰大闹傅相府的时候起，他就已经后悔了。但是，把自己，把崔冰，把思蓉，都逼上了这个地步，已经是骑虎难下了。
以后，该以何种面目面对崔冰？
那跟刺，已经不仅仅是扎在心里，而是早就蔓延到了全身。一想起崔冰，就是止不住的疼。
但是，他却不愿意放手，宁愿这根刺把自己扎的遍体鳞伤，也不想放手！他韩承之看上的东西，怎么会得不到？
“韩大哥，”思蓉双手紧紧相握，她隐约感觉到了韩承之的痛，锥心刺骨。
韩承之的身子顿了顿，但是没有停下脚步。
“韩大哥，凡事还是要看开些，你不是不知道，哥哥努力习武的原因！”思蓉喊道。
闻言，韩承之一僵，他回过头，直直的望着思蓉，“你的意思，是说——”
“成平将军已经是亡人，韩大哥，有些事，还是不要勉强了。”思蓉低声道。
这些年，她怎么会不知道，哥哥经常在想起那个人的时候，就开始练剑？虽然哥哥没说过，但是思蓉能感觉到每到那个时候，哥哥心中的郁积之气。
那显然不仅仅是因为报国无门。
非要为哥哥这样的行为找个理由，那么，就是此了。
韩承之浑身僵硬，但是没一会，又轻轻笑起来。
“思蓉，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成平将军去世那年，已经年近四十。救崔冰的时候，崔冰才九岁，他已经是三十而立的人。崔冰能知道什么？
不过是他希望报恩罢了。所以想踏着他的脚步，一路走下去。
连一个脚印也不差得走下去。
“你用这个蹩脚的理由来劝说我，思蓉，你当我真是三岁小孩？”韩承之眼里结了一层薄冰，挡住了刚刚浮起的悲凉。
闻言，思蓉默然。本来想以成平将军为借口，打消韩承之的念头，但是跟韩承之比起来，还是差了些。
“大人！大人！”此时昌乐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一见韩承之这幅样子，不禁愣住，本来一片喜色的脸马上就凝固住了，接下来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大人，您，这天气这么冷，还是回屋吧。夫人，您也是，这么冷的天，”回头看见了苑儿，“你不长眼睛啊？站在那里做什么？”瞥见苑儿手里拿的是披风，昌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还不赶紧过来！”
苑儿愣了愣，赶紧上前，把韩承之的外衣换下来，给思蓉披上了披风。昌乐接过外衣，给韩承之披上。
“还不快扶夫人回去？！”这个死不开窍的榆木疙瘩！
“昌乐，我问你，我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很可笑？”可笑到思蓉都用这么样的借口打发自己。
“大人这是说到哪里去了？”昌乐殷勤的扶住韩承之，“可笑不可笑，又不是做给别人看的，只要大人心里高兴，就成了。”
“不是做给别人看的？”韩承之在心里默念，那你以为我这番周折是为了什么？
“大人，”不愿意在看见韩承之这种失魂落魄的德性，昌乐堆了笑，“有个天大的好消息呢！”
“好消息？”现下，已经没有什么好消息了。真要说好消息，除非崔冰，崔冰来的话——
“是啊。”昌乐满脸兴奋，“齐大少爷就要来了！”刚刚接到书信，说是齐大少爷已经在来京城的路上，不出意外的话，黄昏的时候就能到了。
自从跟着大人来了京城，老家那边的人，别的不说，韩家的两个大少爷都没什么消息，更别说大人的好友杜庄，齐律了。现在好不容易盼到一个齐律来，可是高兴了！
“齐律？”韩承之这才从方才的打击中慢慢清醒过来，“你是说，齐律要来了？”
“没错！这信刚到，在大人桌子上放着呢。送信的说北方下了大雪，路不好走，就耽搁了几日，您说巧不巧，就耽搁了这两日，齐少爷今天就过来了！”昌乐越说越兴奋。
“好。”来不及听昌乐的长篇大论，韩承之匆匆向书房走过去。
怪不得昌乐说是好消息，虽然，是要来客人了，不是崔冰，但是齐律，是齐律的话，好歹也有个说话的人了，更何况，这两年自己一直在外，家里什么情况也实在是惦记，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跟齐律叙叙旧。
第23章 22
“齐少爷，您可来了！都等了半天啦！”昌乐站在门口，一看到齐律，立马上前。
“昌乐，这一年多没见，你可是胖了！怎么，跟着你家大人，也捞了不少油水吧？”齐律下车，穿了一身皮袄，他是南方人，偶然来一次京城，就冷得受不了了。
“瞧您说的，”昌乐笑道，“我们家大人可是清廉着哪。这大冬天的，谁身上不多长点膘，要不然，就京城这地方，抗不过去啊。”
“你是在笑话我了？”齐律打趣道，边跟昌乐说笑边进府。
“齐少爷身子娇贵，自然是不能跟我们比了。”昌乐边笑边在前面给齐律带着路，转过一道道亭廊，向着韩承之的厅堂过去。
“你家大人可真是会享受！”看着面前的院落，齐律感慨道，“明明就是个北方宅子，还偏偏让他改成了江南的味道！”
《御宅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