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之,你——”齐律见着韩承之这个样子,心里已经明白他并非是对思蓉有情,现在道歉也已经是来不及,心里早就是懊恼一片。
“我叫你出去,你聋了么?”韩承之大怒,手一甩,砰的一声,小刀就牢牢的定在了桌子上,齐律一惊,知道韩承之是真生气了的,“承之,我不是要怀疑你的,我是担心你,”
“说完了没有!”韩承之干脆拽起齐律的衣领,把他拖向门口,齐律满口的道歉,他听也不停,直接把人扔了出去,然后猛地关门。
齐律傻愣愣的坐在地上,自打他认识韩承之以来,第一次,看见他发这么大的火。
这根本不是他所认识的韩承之。
难道,在官场上一年就能把人变成这么样子么?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韩承之关上门,径直走到屋里,心里的怒火还没有平息,顺手就把桌子掀了,把凳子踢到一边,屋里立刻就砰嗵得响成一片。“若不是你,若不是你的话——”韩承之在屋里走来走去,凡是能摔的东西他都摔了,此刻的他就像一头发了狂的狮子,眼珠升起一片血红。
“你与思蓉,以后就可以过自在的日子了,我呢?我呢?”韩承之咬牙切齿,屋里早已经是狼藉一片,连个插脚的地方也没有了,他站在屋子当中,看还有没有别的可以砸,仿佛只要把东西砸了,心里就能痛快了一样。
眼光落在书桌上,那把小刀插在木头里,明晃晃的刀刃闪着寒光。
韩承之一步步的挪过去,用力拔刀拔出来,放在手心。
刀柄上刻着“承”字,这是家传的玉刀,只会传给雕玉技术最好的人。
他十几岁就已经拿到了这把刀,却再也没有真正的用过。
自己这两年所作所为,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这些日子他足不出户,埋头雕玉,就是为了那一天的到来,为了那个仪式而练刀。
但是现在看来,又是多么的好笑!
韩承之握着刀,无力的跪倒在地,头一次,眼里慢慢涌上清凉,过了好一会,才有压抑着的哽咽声低低的在整个屋里传开来。
第31章 30
崔冰脱下朝服,今天的早朝过后,又去勤政殿面见了圣上,定了启程的日子,就在三天后。换上便装,崔冰往后院走去。不知道为何,今天见到了韩承之,他对自己爱搭不理的,说起来,自从从大营回来之后,为了去边关的各种琐事忙得不可开交,就算是上朝遇上了他,也是点头打个招呼就过去了。
看来是要找个机会去看看他,早就听思蓉说他近来不太好。
“哥哥。”听见熟悉的脚步,思蓉从房里出来,满面笑容,“如何?”
“定了。三天之后。”崔冰领了思蓉到屋里坐下,“你和齐律呢?”
“我们想和你一起走。”思蓉轻声道,“我们一起走,你往北,我们往南。”
“也好,我也想跟你这么商量。”崔冰点点头,“那东西都收拾好了?”
“好了,没什么要收拾的。”思蓉道。
“那就好。这些日子你光忙着替我操心了,看看你,脸色也不好,等到了江南,再让齐律代我照顾你吧,你跟着我,吃了不少苦,终于算得上是拨云见日,也不枉你这些年受的委屈。”
“哥哥这是说到哪里去了,怎么越说越生疏。”思蓉勉强笑道,“你我又不是不能再见面,大不了,以后我和齐律去北方找你就是,何必说得就像永不见面一般?”
“是是。我又说错话了。”自知失言,又让两个人伤心,崔冰及时收口,“齐律呢?怎么没过来?”为了免得思蓉继续难过,崔冰换了话题。
“他走了,说是要去准备好些北方的特产,准备带回江南。”思蓉也明白崔冰的心思,抬起袖子擦了擦眼。
“他这趟北方之行,可是没白来。除了那些北方特产,还带回去个有缘人!到底是什么算命先生,算得这样准!有机会的话,我也想算上一把了,也求他帮我找找我的有缘人!”崔冰戏道。
“”思蓉只是笑,也没有说话,她的鼻头红红的,离别在即,难免伤感,更何况是她和哥哥这么多年相依为命,现在就要分开。
“对了,思蓉,晚上的饭就不要备我的份了。”崔冰沉吟着,“等会我就去傅相府一趟。”
“哦。”思蓉明白,“那是要在那边吃饭了?”
过去看看也好,毕竟是要走了,以后,可能在也见不着了。有什么恩怨,也早就抛开了。
“看看罢,这几天,也没有什么胃口。”崔冰起身,“思蓉,”走到门口,他转过身,“你说,韩承之他——”
“韩大哥是个聪明人,哥哥也不必太过虑了。”思蓉知道崔冰想说什么,打断他的话,“现在你就要走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今晚就去跟他道一声别罢。毕竟这一年多来,韩大哥也是对我们照顾有加。”
“嗯。”崔冰应着,转身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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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承之双手笼在袖子里,看着崔冰倒酒。
酒是上好的七九红,屋子里放着炭炉,暖烘烘的,酒香飘在鼻子边,还没喝,就有种微醺的感觉。
“你来,就是为了找我喝酒的么?”韩承之一动未动。
“来,我先敬你。”崔冰举杯,一饮而尽。
韩承之还是没有动弹,眼光却紧紧的锁在崔冰身上。
“你就不怕这次再喝多了么?”韩承之一脸的讽刺,慢慢的伸出手,转动着杯子。方才昌乐过来说崔冰提着一坛子酒来了,他就把那套酒杯拿了出来。
青瓷白底小盅,是当年以一尊青玉观音换来的。
“承之,”崔冰怎么会听不出韩承之语气中的讽刺,脸色微微变了变,“那些事,不是说好了两清了么?”
两清了。韩承之垂下眼光,是啊,曾经是这么说过的。
他捏起酒杯,送到嘴边。七九红的浓香已经沁入心脾,光是闻着,就浑身舒坦了。
“这算送别宴?”嘴唇沾了些酒滴,不知为何,现在特别不想喝酒。
“如果你说是,那就是了吧。”崔冰为自己倒上一杯,“再过两天我就走了,自打我回来也没有过来看看你,”接触到韩承之的目光,崔冰慌忙避开,把眼光转向旁边的一株吊兰,看起来有些日子没照顾了,都有些黄叶子了。
“原来是这样。”韩承之顺着崔冰的眼光看过去,目光也落在吊兰上,“哪,东西都收拾好了?”
“嗯,思蓉这些日子根本没闲着。”崔冰道。
“齐律也是。”微微一笑,“那思蓉是要跟齐律下江南了?”
“看起来是如此,总不能叫思蓉跟着我去边关。老天有眼,总算给思蓉一个交待,我对干爹的嘱咐,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崔冰感慨道。
“或许。”韩承之起身,去拨弄了一下炭炉的炭火。
“承之,”崔冰迟疑了一下,“你还是要继续为官的,是么?”
“”韩承之坐回座位,“要不然,你以为呢?崔冰,”
“?”听韩承之这么一叫,崔冰忽然有些期待。
“你真要去边关么?如果你不想去,我去找皇上,说不定,还会有些转圜的余地。”
“你这是说到哪里去了!莫说你要让我留在京城,这是十万分得不可能!我还要感谢你,让我终于有机会离开这乌烟瘴气的地方!我本来就是个将军,理应去边关,为皇上的江山出一份力,整天呆在这里,有什么意思?”崔冰大声说道。
接着,就是让人难堪的沉默。
韩承之看着面前的酒杯,一句话也不说,崔冰更是,眼光都不知道该看哪里了。
“时候不早了,”又饮下一杯,崔冰心里想着与其这么尴尬,不如告辞,“我也先回去了。”这趟拜访,真是不如不来!原以为可以与韩承之彻底打开心结的。
“好走不送。”韩承之还是没有动弹。
“我先走了。”本来还以为韩承之会说些什么,崔冰努力压下心理的失落感,这是怎么了?看到韩承之这么沉静的样子,竟然有些不好受?
跟自己来之前想的完全不一样啊!还以为,韩承之又会像当时在大营一样大闹一场。
谁知,短短一个月不见,他就可以平静成这样子。
果然,是没有什么了。
崔冰忍不住自嘲,自己这又是怎么了?这不是最好的结果么?难不成还要韩承之再闹一次?这人啊,真是想不透。
拍拍脑袋,崔冰站起来,准备出门。
毫无预兆的,眼前一花,咕咚一声,他就倒在了地上。
好像知道会发生这一切似的,韩承之稳如泰山,他也不上前看看到底怎么了,只是拈了小盅,随手一泼,整杯酒都洒在了炭炉上,瞬间一股白烟升起,屋子里充满了酒香。
炭炉里烧的是杨木,与七九红有克。喝了七九红,再闻了杨木香的人,会全身麻痹,人事不知,陷入一种昏睡的状态。无药可救,只等着人自然醒来就好了。
知道这个的,除了一些老药师和郎中,也没有多少人。
自己也是有一年喝酒的时候,因为屋里点了些杨木熏香,结果昏睡了两天才醒来,差点没把大哥和二哥给吓死,这才知道了这两者不能混在一起。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