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昌乐又抬起袖子擦擦眼,“四天前,我和大人在家中商量着要修整一下宅子,忽然就来了一队人马,我瞅见里面有刑部的张大人,他们进了门,我还没来得及上前打招呼,就只听见那个张大人说带走,他们就把我家大人捆绑了起来,带走了!直到现在,都已经四天了,连点音讯也没有,我去找别的大人,人家都不肯帮忙,我,我,”说着说着,昌乐又要掉泪,“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呀,幸亏上天可怜我,让我遇见了将军,要不然,可怎么办?”
“四天前?”崔冰思量了一下,“那,你家大人临走的时候就没有交待你什么?”依着韩承之脑子那么缜密的人,不会不说点什么。
昌乐缓缓摇摇头,“所以说就麻烦在这里,那些人行为粗鲁,眨眼之间就把我家大人捆绑了个结实,我要上前阻拦,还被踹到了一边。自始至终,我都没顾得上跟大人说一句话。”
“是么。”那可就麻烦了,韩承之自己都没来得及交待,“昌乐,我问你,你家大人可得罪过什么人?”
“将军啊!”昌乐老泪纵横,“我家大人身居要职,之前又助皇上破了企图谋反的何怀章,难免会有眼红的小人。可是任谁都不敢自由出入傅相府,一声不吭的就把大人给带走了啊!更何况,那天来的还是刑部的张大人!”
闻言,崔冰沉默。他也清楚问这个问题实际上是没有什么意义的,自己虽然在边关,但是朝政上的事,多少也是听说过一些,包括韩承之扳倒何怀章。虽说何怀章是罪有应得,韩承之作这件事也是得了皇上的授意,可这种事,从来都是风水轮流转,昨天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傅相,今天还不是一样莫名其妙的就成了阶下囚?
“将军,无论如何,求求你救救我们家大人,”昌乐见崔冰不说话,以为是他不愿意帮,又要跪下磕头,“将军,我知道你人好,不会跟我家大人就之前的恩怨计较,我家大人说实话,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将军,我求求你,将军!”
“昌乐,你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崔冰忙扶住昌乐,不让他跪下,“我又没有说不帮,你容我先想个对策。”崔冰皱着眉头,这件事,如果他想得没错的话,原因,是在新登基的皇帝身上。就如他之前所想,虽然在朝堂之上尔虞我诈,今天你到下,明天我起来的事情层出不穷,但是韩承之自从扳倒何怀章之后,集大权于一身,如果说是某个官员陷害他,依着韩承之的势力和心眼,岂是说陷害就陷害的?而且还是经过刑部之手扣押,能做到这一点的,就只有皇帝了!
看样子成王爷,哦,不,是刚登基的皇上,在幕后操纵了这件事。至于原因么,崔冰思忖着,有哪个皇帝愿意大权旁落?还是旁落在一个年轻的傅相手中?随便找个理由,就能将其置之死地。
自己与成王相处一年有余,多少也了解这个人,行事谨慎,深藏不露。这次作了皇帝,恐怕会有不少人说闲话,说他实际上是捡了个便宜,在自己看来,这么说当然会心里不舒服,也难怪他会先拿韩承之开刀了。
“昌乐,”崔冰起身,摸了摸下巴,“你先回府,我这就进宫,替你去询问一下你家大人的情况,你先别慌,你家大人一时半会是没事的。”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昌乐连连感谢。
崔冰也不跟他再啰嗦,直接出门。昌乐看着崔冰的背影,满怀期待的张望着。佛祖保佑,这次崔将军能救出自家大人,这样的话,就不用麻烦他那些江湖朋友,也就不会牵连韩家了!
第43章 40
“将军,皇上今天龙体不适,您还是改天再来吧。”通传的太监匆匆出来,对等在外面的崔冰说道。
“敢问公公,皇上什么时候能见我?”崔冰问。
“这个,小的可不敢说,您还是请回吧。”
“多谢公公。”崔冰想了想,转身走开。
皇上龙体不适?崔冰有些怀疑,但也不好多问,直接走皇上这边看来是行不通了,想要得知韩承之现在的状况,另一条路,就是直接去刑部了。
可是自己跟刑部的张大人,素来无交往,这么唐突的去找他,他未必肯卖这个面子。至于其他的官员,崔冰苦笑一声,昌乐去找都不成,更何况自己这个驻守边关的将军?
“崔将军?”崔冰正在苦苦思索办法,耳边传来一声呼喊。他转过头,眼睛蓦然就亮了起来。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正匆匆赶上自己的,不是刑部的张大人,又是谁?
“张大人!别来无恙?”崔冰寒暄着,迎上张冲。
“托将军的福,一切安好。将军在外,可好?”张冲也向崔冰施了礼。
“张大人你这不是看见了么?好好的,劳烦挂念了。”崔冰与张冲边说边走出宫门外。
勤政殿内。
退下了小太监,明昶站在门口,嘴角挂着一丝冷笑,哼哼,别人都说我是捡了个便宜,我就让你们看看,这便宜,也不是随便谁都能捡的!明昶将手伸到自己眼前,仔细盯着,这双手,历经十年的边关风雪,现在,终于可以拿玉玺了么?哥哥们,你们倒是比我聪明阿,那又如何?还不是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所以说,这都是注定了的,是自己的,无论如何跑不了,不是自己的,就像三皇兄,当年杀了太子作了皇帝又如何?七年之后,还不是终归黄土?就是可怜,死都死了,竟然连个全尸也没有!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明昶想着,就得意地笑出来,明昕,你放心,你一向瞧不起的九皇弟现在做了皇帝,一定还你一个公道!别的不说,把害你的人揪出来还是能办到的。你就等着我将此人送下黄泉,交由你处置去吧。
明昶走上台阶,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眼角眉梢全是笑意。原来做皇帝,真是件不错的事。怪不得大家都抢着做这龙椅呢。他的手在椅子两边的扶手上来回摩挲着,韩承之,又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傅相,竟然也想翻江倒海不成?幸亏他一向行事谨慎,才把这个阴险的小人挖出来,要不然——明昶拍了拍扶手的龙头,正好也可以借这个机会,得到自己想要的,呵呵,他忍不住笑出声来,眼神却逐渐升温,就好似猎人看到了猎物。
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得到了啊。
---------------------------------------------------------------------------
“将军此次回京城,可是要常驻?”出了宫门,张冲问道。
“这个么,一般说来是这样的。”崔冰笑道。在皇上准奏之前,还是谨慎些为好。
“哦。”张冲点了点头。崔冰察觉有异,看张冲得脸色,似乎十分为难,难道,他是有话要
“张大人,”崔冰小心地问道,“方才你可是子皇上那里来?”
“哦?”张冲似乎吃了一惊,“正是。怎么,崔将军也是?可是在下并未见到将军啊?”
原来是这样。方才通传的太监说皇上龙体不适,是因为正在面见张冲。可是,跟面见自己有冲突么?
“我是想面见皇上,不过来了又觉得时候不对,就没过去。”崔冰干笑了一声。
“将军,”张冲四下张望了张望,确定周围没人,才压下声音来,“不瞒将军,假使在宫中没碰上将军,在下也是要找机会去见将军的。”
“哦?”崔冰大惊,难道是与韩承之有关?
“将军可听说了傅相韩大人被抓一事?”
“嗯,是张大人你带人去抓的吧?”
“是啊!皇命难违,将军你一定能理解我。”张冲苦笑,“我正要就此事跟将军细说。”
“如此的话,”崔冰沉吟了一会,“不知张大人那里是否方便?我也正想见见韩大人,就是苦于没有机会。”
“将军请随我来。”
--------------------------------------------------------------------------
刑部。两个人下了轿子,直奔刑部大牢。
“崔将军,这边请——”张冲在前面引路,崔冰在后面紧跟着。
“这么说,张大人也不明白此中曲折了?”崔冰问道。
“将军说得没错。”张冲解释道,“那天就是接了圣旨,说是韩大人犯了忤逆之罪,要立刻逮捕收押,在下不敢拖延,带了兵就去了傅相府,可是韩大人都被关了四天了,皇上那边也不见动静。今天我去面见皇上,实则是探寻皇上的口风,谁知皇上只是说时机未到,我也不好再问。”
“这样啊。”崔冰在心里犯嘀咕,张冲也不知道,就只能从韩承之身上找答案了。
正说着,两个人就来到了大牢。
“张大人!”看守大牢的官兵忙行礼。
“今天有没有异常情况?”张冲装模作样的问了几句,听着官兵说一切正常,他才朝崔冰施了个眼色,“你们先出去吧,我与将军有事要谈。”
待及官兵出去,张冲才带着崔冰穿过阴森的走廊,来到最里面的牢房。墙壁上挂着煤油灯,微弱的灯光随着两个人的脚风而忽明忽暗。越往里走越潮湿,光线也渐渐暗下去。
“张大人,韩大人好歹也是朝廷一品大员,怎么能将他关在如此不堪的地方?”看着周围的环境,崔冰没由来的一阵心疼。韩承之,怎么能受得了?他从小就是锦衣玉食,哪里受的这等委屈?
“将军有所不知,这也是圣旨,在下也是奉命行事,实在是迫不得已啊!”张冲叹息,“我虽与韩大人无深交,但对其为人却是佩服得紧,且不说他上任以来为官清廉,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就拿他前些日子查处何怀章而言,何怀章贪污受贿,在朝堂上大肆收买人心,多少人成了他的走狗,随着他做尽坏事!韩大人此举实在是大快人心,老百姓说韩大人好,只是看着他查贪官,哪里知道个中艰辛?亏着韩大人还是如此年轻之人。要说他有谋反之心,在下是万不能相信的!”
“……”韩承之,看来经过何怀章一事,威信大涨啊,如此就更加棘手了,就如张冲所说,这么年轻有为的人,明昶怎么能放过?
“我听说将军与韩大人是邻居,也是相交极好的朋友,所以才来找将军帮忙,自从韩大人入狱以来,一句话也不说,我想帮,也帮不上。”张冲拿出钥匙,指着最里面的一间牢房,“韩大人就在那里面,将军,”他握着崔冰的手,“一切就劳烦将军了。”
“张大人放心,崔某一定尽力而为。”接过钥匙,崔冰大步走向牢房。
“将军,切记,”张冲不放心的嘱咐,“最多只有半个时辰。”
“还请张大人费心了。”崔冰道。
-------------------------------------------------------------------------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韩承之闭着眼,靠在潮湿的墙壁上,默默的念着这首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人啊,这一辈子,活着到底图个什么?呵……韩承之嘴角露出一抹笑,为钱?为权?还是为名?
这些,都有何区别?
归结起来,不过是身外之物。就算是流芳百世,又能如何?死都死了,谁还在乎那些名分?
韩承之就这样坐着,一动不动。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