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楚兰庭淡淡的没有反应,竹儿急了,“你比我大呀,要让着我!”
楚兰庭淡淡哼一声,“没规矩。”
竹儿一滞,回头找师父,“师父,师兄骂我!”
楚云潇沉着脸,“你随我来。”
小竹儿虽然不知道师父想叫自己做什么,可是反应倒还不慢,“竹儿,竹儿帮师兄收拾东西。”
叹息一声,楚兰庭看向师父,“师父……”
楚云潇低头看一眼小徒儿,重复,“随我来。”
说罢也不理竹儿,兀自向用作书房的竹屋走去。
竹儿求助的看向师兄,“师兄。”
可怜兮兮的奶声奶气的。
楚兰庭好心提醒,“师父吩咐,不可怠慢,迟了可不好。”
竹儿无可奈何的一步一拖进了屋子,不多时就传来掀翻屋顶的哭叫声。
楚兰庭忍不住放下手中的东西,担忧的向书房看去。
小家伙抹着眼泪委委屈屈的走出门外,跪下,一抽一抽的,“师父坏,送什么不好,送什么戒尺呀。”
“竹儿要下山,竹儿要下山!”
“师父不说话就是同意了啊。”小家伙一边说着一边犹豫了站起身回头要走。
这么晚了,他一个人下山?楚兰庭好笑的摇头,该不会是被打糊涂了吧?
“敢动试试?”楚云潇沉稳威严的话透过房门传出来。
竹儿犹豫了半天,到底没那份贼胆,回身跪下,可怜兮兮的,“师父欺负竹儿。”
当然没人理他。
晚膳的时候就听到竹儿一个人哼哼唧唧的叫痛,楚兰庭皱眉吃了两口放下筷子,“师父,徒儿吃完了。”
楚云潇淡淡,“坐下。”
嫌吵连饭也不吃了?
楚兰庭安静坐下,勉强吃完了一碗饭,扭头看竹儿还哼唧了没吃,皱眉,“你既不喜欢,留我用作夜宵吧。”
啊?竹儿赶忙扒了两口饭,“谁说我不吃了?!”
吃得太快,不小心噎着了。
楚兰庭慢条斯理的放了筷子请了安,转身看书去了。
晚上的时候楚兰庭拿了药去竹儿的房间,还没有走近,就听到竹儿大呼小叫的声音,“唉,师父,轻点儿轻点儿!竹儿要吃千层酥,竹儿要吃嘛……竹儿饿!”
“方才教你的文章,接着背。”师父平淡的声音。
“哦。”安静了一会儿,小家伙老老实实的背书,末了问一句,“竹儿听话,师父就不会打竹儿了,是吧?”
“你若肯长进,为师罚你作甚?”
“那竹儿乖乖的,师父给竹儿买糖吃好不好?”
“长进是你应该做的,不长进,你看着办。”淡淡的声音透出几分笃定威严。
“师父没爷爷好。”委屈的小声嘟囔。
旋即又打起精神,“师父师父,竹儿好想养一只小松鼠啊,师父你就抓一只给竹儿嘛。”
“把这一页纸临完。”
“师父,竹儿又累又痛,明天补吧?”小心翼翼的。
“嗯?”
“……那,好吧。竹儿写字,师父别忘了小松鼠。”竹儿不情不愿的。
“……好。”
楚兰庭下意识的闪到树丛后面,看着师父从屋子里走出来。
好一会儿,方才略微黯然的垂眼。
他长这么大,从来不知道可以这样和师父撒娇。
他从记事起就只知道师父,师父是他最亲的亲人。他知道自己是孤儿,没有爹娘,所以师父就是他的全部。师父性子谨肃,平素冷淡,可是他冷了饿了累了都有师父关心。
五岁那年他挨了打,要下山找亲生爹娘,却在山里迷了路。师父寻到了他,却破天荒的没有责罚他,抱了他下山,给他买糖画,带他看戏。
虽然他一点也不喜欢吃甜食,可是他仍旧拽着糖画舍不得松手,夏日天气炎热,化了的糖黏了一手,是师父好脾气的帮他擦洗干净。
那是他记忆中,师父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抱他。他以为师父就是这样的性子。
原来不是。
他四岁的时候就学会自己上药自己烧饭了,师父从来没有过问过。
楚兰庭默默的走回自己的屋子,抱紧被子,在黑暗里怔怔发呆。
一个小小的身影窜进来,楚兰庭一怔,被子被掀开,小家伙钻进被子,“师兄师兄,竹儿要和师兄睡。”
楚兰庭下意识的往里靠些,淡淡,“这么大了,不会自己睡吗?”
“竹儿睡不着,想爷爷了。师兄给竹儿讲故事好不好?”竹儿没注意到师兄的冷淡,事实上在他印象里,师兄素来都是这样清冷的。
楚兰庭沉默。
竹儿不依不饶的,“师兄师兄师兄!”
楚兰庭被吵得没有办法,“别吵了!”
“师兄给竹儿讲故事,竹儿就不吵了。”竹儿不管不顾的抱住楚兰庭晃个不停。
楚兰庭身子一僵,小家伙大脑袋在他怀里蹭啊蹭啊,他无奈的,“好吧,只说一个。”
一个哪够?不过小家伙嘿嘿笑了连声点头,“师兄最好了,一个就一个。”
说了第一个,还怕师兄不会说第二个第三个呀。
冬日的冻雨经风一吹,瑟瑟的冷。今天是年三十了,竹儿下山过年,山里显得分外冷清一些。
楚兰庭放了书向窗外看去,一丛青竹旁边,立着一个清俊的男子。他已经站了整整一天了,可是师父一点反应也没有。
看到楚兰庭出来,男子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兴味,上下打量了楚兰庭,“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声音优雅,却慵懒。
“楚兰庭。”
“唔,我怎么觉得你有些眼熟呢。”男子拖长了声调懒洋洋的道。
“柳宗泽!”楚云潇推了门沉喝道。
柳辰达挑眉,“我还以为霁之你不在呢。”
楚云潇淡淡的,“我已经不是你的上司了,你用不着给我拜年。”
“你虽然不是我的上司了,可你是我大哥呀。”柳辰达笑嘻嘻的,“大哥在上,小弟这不是讨红包来了么。”
“我如何敢当。”良久,楚云潇淡淡开口,“这么多年,我还当你早忘了我呢。”
“宗泽……有负大哥教诲。”柳辰达沉默片刻,声音里多了几丝说不出的感慨。
楚云潇看着眼前的小兄弟,忍不住红了眼圈。这个当年意气风发任性纵情的少年,此刻骨子里都透着疲倦。
这个臭小子,真的整整八年都再没有来看过他。
“霁之,就算看在我淋了一天雨的诚心上,允了小弟进门吧。”柳辰达戏谑的声音打断沉闷的气氛,“不然我若病了,你可如何忍心。”
还诚心,站在竹丛下面能淋到多少雨?
楚云潇想要板着脸训斥两句,可是面对这一张笑脸,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叹息一声,“进来吧。”
楚兰庭在厨房忙活了一阵,终是有些心不在焉。那男子说他很眼熟,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师父又急着打断了他的话?
一面想着,一面泡了茶向师父房里走去,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