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儿越来越找不出自己存在的价值了，他知道自己等不回皓天，可是却忍不住想要等到些什么……
正如灵儿所预想的，皓天当晚果然没有回来，不仅没有回来，连一句话都没有。躺在冰凉的软榻上，灵儿突然觉的自己想要离开了。
皓天像是感受到了灵儿的心境一般，在次日一早去医馆之前，不自觉的到了思云殿。
一进门就看见灵儿摸索着洗脸，漱口，换衣服，回到桌边喝药，然后拿起汤勺吃饭，皓天静静地站在门边，看着灵儿独立完成这些，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他的小灵儿，如今竟然完全适应了眼盲，已经可以做这么多事了……而他，却是在今天才发现的……
“是谁来了吗？”灵儿问了一句声音并不大，他觉的有人在看他，但却没听到声音，所以才出声问的。
皓天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就见灵儿突然笑了笑，低声道：“他不会来的，云汐根本就离不开人……”
灵儿没心情再吃东西，便放下汤勺，起身想去外面坐坐，却在心烦意乱之下被椅子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一只手稳稳的扶住了他。
“皓天？！”灵儿只用一秒就认出了皓天，他抓着皓天的衣袖，说：“你怎么有时间来了？”
“去医馆之前想来看看你。”皓天扶着灵儿坐下说：“看不到就不要乱走，摔了怎么办？这几日影魔替我去办事了，没人照应你，不要让我操心好不好。”
“云汐他……你想到办法了吗？”灵儿不想皓天忧心，便换了话题，问云汐的近况，想帮皓天分忧，让皓天能少操心些。
“还是那样……”皓天叹了口气，觉的自己很无能，连自己的爱人都救不了，他还承诺什么会一直对他好……那些承诺还有什么意义……毒一时解不了，蛊也去除不掉，他心里的烦闷，是说不出来的。
“我可以去看看他吗？”灵儿问皓天说：“你最近那么忙，他又刚到魔界不久，一定觉的陌生，我想着要不我去看看他，也许好些……你说呢？我去合适吗？”
“你自己出去也不方便，就别去了。”皓天不想让云汐总是接触灵儿，毕竟灵儿也是他的人，等云汐想起来了，灵儿的存在一定会很尴尬，他不想让后面的事，变的太复杂。
“哦。”灵儿虽然看不到皓天的表情，但他却听得出皓天话里的意思，他原想陪云汐聊聊，帮皓天陪陪云汐，但现在看来，他想的本来就很多余。皓天是不希望他去打扰云汐的，因为自己只是他寂寞时的替代品，没必要出现在他爱人的身边。
“自己小心些，有事让下人们去找我。”皓天没有注意到灵儿心情的变化，急着去医馆。
“恩。好。你别担心我了，没事的。”灵儿送走了皓天，却趴在软榻上哭了许久，什么时候变的这么爱哭了……灵儿不禁痛恨自己此刻的懦弱。
灵云山附近的雨总算停了，源馨却卷缩着身体在火堆边睡熟了，废掉的那条小腿很冰凉，已经没有对温度变化的感知了，尽管火堆离他很近，但依然没办法让他的小腿暖和起来。
木月坐在一边加着树枝，让山洞的温度高一些，以防源馨受凉。源馨未着寸缕，裹在木月的衣衫里，看起来瘦瘦小小的。
在源馨睡觉之前，木月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本以为源馨会害怕，没想到源馨竟然欣然答应了，不仅答应了，还愿意尽全力帮他完成任务，甚至说可以自己动手，这让木月看着此刻熟睡的源馨有了那么一丝同情。
木月没有隐瞒源馨，他就是要用源馨的凄惨来引诱天界的人救他，就在他说出这些的时候，源馨竟说自己愿意自断双腿来配合源馨演戏，木月无声的叹了口气，若是天界的人都是这样单纯，那也就不会对立这么多年了。
皓天为人懒散，并不愿主动挑起事端，但也绝不会容得下天界挑衅，矛盾大概就是这样来的吧。木月跟了几任魔尊，对仙魔之间的事看得很清楚，他希望解决问题，但却不希望再有无辜的人因此受到牵连，甚至丢了性命，比如，此刻的源馨。
源馨睡的很熟，在被魔界囚禁的这些日子，他几乎从没有睡好过，整日提心吊胆，可是此刻睡在木月身边，却觉的异常安心。他想好了，只要是木月需要的，他都愿意去做。有些事一旦想明白，也就无所畏惧了。
木月在源馨醒来的时候，递上了一杯温水。
源馨喝了口水，对木月笑了笑说：“你不该对我这么好的。”
“我若是真对你好，就该放你走，而不是拿你当诱饵。”木月觉的源馨总是犯傻，让他不知该说什么。
“你已经是对我最好的人了。”源馨撑起身体，揉着自己因为睡了一夜而有些僵硬的胳膊说：“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休息很长时间了，是吧……别耽误你完成任务……”
“再休息几天吧，不然到时候，怕你会受不了。”木月伸手帮源馨揉着胳膊，淡淡的说：“我会确保你活着，这个不用担心。我也不赶时间，更不急着回去复命，所以，你要尽快让自己的状态好起来。”
“恩。”木月的手掌很暖，源馨的胳膊被木月抓在手里，只觉的此生无憾了。他笑着对木月说：“如果天界真的如你所愿派很多人来救我，你要先保护自己尽快离开，我没关系的，他们又不会对我怎么样。”
“别傻了。”木月冷哼一声道：“你被魔界抓住那么久，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你的。天界若是讲丝毫的仁义，就断然不会与我们结下那些冤仇。你只要能引出他们即可，到时候，自己要逃快些，我会去找你的。”
“你……你说……你会找我？”
木月皱紧眉头，看了源馨一眼说：“你是听不懂重点么！还是我说的话让你恨难理解？”
木月就觉的源馨不只是犯傻这么简单，他根本就不知道源馨在想什么。他说这些，是希望源馨在遇到天界那些人之后能跑掉，因为他身负抓天界人的重任，他不确定自己能分心照看源馨，但如果源馨能跑掉，他就可以在解决一切之后，再去找源馨了。
他不希望源馨在被当做诱饵的同时，再搭上一条命。
“我……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明白的……”源馨低下头有些失落，有时候他觉的木月是有些在意他的，但同样的，木月对他凶的时候，他也会意识到自己只是人质的事实。
“明白就好。”木月看着低落的源馨说：“尊主禁锢了你的法术，我解不开，但我不希望你因为这件事送了命。这点你应该明白。”
“木月……”源馨叫了一声之后，久久的没有再开口。
木月也没有再说话，他把该说的都说了，若是源馨不明白，他也没办法。他会尽力确保源馨的安全，但是，他没把握在混乱之中能救的了源馨。
木月想过了，他若是抓住天界的大员，天界一定会杀了源馨泄愤，若是以前的源馨或许还能自保，但现在的源馨不仅废了一条腿，还被禁锢了法术，对天界来说，已经是废人一个了。
“日后……”源馨见木月一直不说话，忍不住拽了拽木月的衣袖开口问道：“这件事之后……我会怎样？如果我能活下去的话……”
“我会保住你性命的。”木月以为源馨是害怕了，便说：“魔界是不会过河拆桥的。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会把你带我的霜城。”
“你愿意保护我？”源馨歪着头看木月。
“恩。放心吧，事后不会不管你的。”木月怕源馨反悔让他难做，便说：“这次也是没办法，不然不会让你做诱饵，来冒险的。因为，我们要找的人是你的师傅婪千，我们希望用你来引出你师傅。也许对你来说这样算是欺师灭祖的行为，但是，你师傅做的那些事，我想你也是知道的。”
“我知道……”源馨咬着下唇，低头说：“我师父做了好多错事，我……我也是帮凶……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你那时也只是不懂事，被你师傅骗了而已。”木月看着源馨说：“我知道你师傅做了很多对魔界不利的事，但我希望你并不知情。”
“也许我都是知道的……”源馨突然很恨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事，他有些颓然的说：“你们这次想要引出我师父，是为了金阳报仇吗？还是想得到我师傅研制的那些药呢？”
“都不是。”木月本来不想说，但源馨这般坦诚，他也就开口了：“你知道云汐吗？”
“云汐……我知道……”源馨有些奇怪的看着木月说：“他是一只树妖，我师傅一直拿他试药的……其实也不算试药，只是因为他中了一种很奇怪的毒，师傅一直想要解毒，但是都没找到方法而已……不过说起云汐，我师傅对他也算很好了，师傅最受不了他哭，只要他哭，师傅都会心软……你……问他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木月想起小溪中毒的事就是一阵揪心，但他却控制自己没有表露出来，说：“尊主认识云汐，要为他报仇而已。”
“报仇？”源馨笑了笑说：“魔尊还真奇怪，我师傅的确做了很多错事，但对云汐，我师傅从不曾苛责为难过一次，比对我还要好呢……何来报仇一说……”
第一百二十一章
“这话是什么意思？！”木月本来是不想问的，但关系到小溪，他忍不住，不得不问。
“也许我这样说你会不高兴，但是，魔尊若是因为云汐想要报复我师傅，那我师傅可真的是被冤枉了。”源馨看看木月说：“我以为魔尊想拿我师傅开刀，是因为金阳，没想到竟然不是……金阳才是真的受了苦的……”
“你究竟还知道些什么，全都告诉我。”木月皱皱眉，源馨越是这样说他就越是弄不明白。
“我……知道很多……”源馨偷偷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木月，顿了顿说：“我一直跟在师傅身边，魔界的人质也见过不少。你想知道些什么？我只要知道都会告诉你的。”
“说说婪千关押人质的事吧。”木月并不知道有关金阳太具体的事，皓天不让问，他们就绝不会提，所以婪千的事他知道的很有限。现在既然有人知道，那他不妨问问，也好更全面的了解婪千这个人的行事方法。
“师傅通常是把这些人质要来做实验的，试药或者试蛊。”源馨想想那些死在婪千手里的那些人，心情突然变的很沉重。当初只觉的那些与天界敌对的人死有余辜，没想到今日自己的心境竟变成了这样。
“然后呢？”源馨只顾着想那些死去的人，没有继续说下去，木月便出声问了一句。
“就只有金阳和云汐是不同的，不然他们也不会活到现在了……”源馨突然又不想说了，因为他知道的这些事，自己全都参与过，他不想因为那些年自己的无知，让木月讨厌他。
“是要我每句都问么？”木月看着再度停下来的源馨说：“那些事有这么难说出口么。”
“我……我担心你知道全部事情之后，会厌恶我……毕竟……那些事……我全都参与过……”源馨这话说的很艰难，他不知道面目冷清的木月究竟是什么性格，究竟会不会在意这些。
“旧事我不会提的，这次你愿意帮我，我就会照先前说的保护你。你大可放心。”木月当然想的到这些事源馨必定都参与过，因为源馨是婪千的徒弟，他不可能一直置身事外。
“金阳是只上古凶兽，他的血有很强的治愈能力。但他自身比较强悍，我师傅就想到让我去接近他，骗他的血液……研制了药丸……最后还……还让我下药，让他变的癫狂……”源馨说着又看了木月一眼，在对上木月清冷的目光之后，他咬咬牙继续说：“那时候金阳要天界交出我师傅，但天界却因为我师傅研制出的那些药丸袒护了我师傅和我……还把金阳放到了人界……这才有了他搅扰三界的事……”
“原来是这样……”木月总算还原了当初的事，他一直不知道为什么和天界签订的协议会在皓天手里毁掉，原来是这样。
源馨不知道木月说的是什么意思，便没有开口接话。
“继续说吧。”木月看着乖乖告诉他实情的源馨，突然觉的很有意思。这是他第一次和一个天界的人，而且还是人质，坐在一起平心静气的聊天，这感觉也不算太坏。
“这些就是金阳的事了，别的，别的我也不知道了……”源馨有些紧张的看着木月，末了加了一句：“真的！”
“那就，说说云汐吧。”木月发现自己还是没办法毫不在意的说出云汐这个名字。
“哦。”源馨想了想说：“其实云汐被我师傅找到算是件幸运的事。”
木月听到源馨的话，目光便死死的锁在了源馨身上。拿小溪试药试蛊，源馨竟还说是这是幸运？！
“我师傅找到他时，他已经中毒了，而且中的毒很奇怪。”源馨看看木月，有些不明所以的说：“我师傅见他漂亮，便把他留下了。后来我师傅还想了无数种办法要给他解毒，但最后成不成我就不知道了。”
“你的意思是婪千不是拿云汐试药，而是想给他解毒？”木月听到了关于小溪被关在天界的另一种故事，但内心却更偏向小溪所说的那样。
“是的。”源馨说：“我师傅一直没有研究出来云汐所中的毒究竟是什么，所以，他对云汐很上心，也很好，只要云汐提要求，他都会尽力去满足。那个时候……我还很羡慕云汐的，因为师傅把我一直想要的仙丹给了他……”
源馨说着语调有些低沉，他突然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来虽然有两个师傅，但却没一个真心对他好的……从没有人真的为他想过，从没有人真的在乎过他的努力……
“你怎么了？”木月听出源馨声音的变化问道：“想到了什么？”
“我……没什么……我自己的事，没人会在意的，我继续将给你听。”源馨低下头，抱着自己的腿，说：“云汐被师傅宠着，除了没有自由以外，他什么都不缺。有时候配置的解药计量大了，他难受就会哭，师傅还会责骂手下的药童……我也只有跑腿的份，一切都是为了云汐服务的……”
《御宅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