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分卷阅读53

    “带我的话去趟杞县找到青竹,问他到底要不要连子桑一族最后的血脉也赔进去,是不是要连翘为他陪葬才甘心收手。快去!”

    “鸣泱知道了,爷也请保重。”

    “去吧,那人暂时不会把我也拖下水。”

    鸣泱身形一闪,眨眼间便从花园里没了踪影。青梅看了眼满脸担忧的宝珠,将她搂进怀里小声安慰道:“公子会没事的,别担心,公子他很快就出来了。”其实她又何尝不担心公子。自家主子的性子,这么多年来她不说摸得透彻,却也是知晓一二三分的,面上或许看不愁什么,可心里头一定是揣着满满的心思。“宝珠,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连翘一走,侍郎府必然就会树倒弥孙散,那些原本就是被人送进府里的仆从不消一夜的功夫便走得七七八八,到第二日天明,沈如再进侍郎府的时候,整座宅子已经只剩下了不过几人。

    望着被搬得几乎空荡荡的侍郎府,沈如皱起了眉头。再好脾气的人,也绝容不得那些见利忘义的小人。

    “老图,那些人可都抓住了?”

    东方咧嘴一笑,从袖子里摸出一把钥匙:“都照相爷的吩咐关在柴房里了,没有一个人回了老主子家。”

    “被抢走的东西呢?”

    “都在前厅放着,药师琛正在清点数目。”

    沈如颔首:“吩咐下去,如果他们不说出自己各自的主子都是谁,那就免了他们的食物和水,另外等鸣泱回来,好好赏他们一顿鞭子。”他闭眼,双手背在身后,“让他们,进了侍郎府,就是姓裴的,主子要他们生他们才能生,要他们死便能死。”

    ☆、第五十四章 困兽(2)

    鸣泱到底没能找到青竹。

    杞县的男女老少仿佛在一夜之间被神隐藏了起来。并不大的地方,却从东街到西街南街到北街空无一人,所有的大屋子小院子里一切摆设如常,偏偏连个人影都没,房顶逃窜的野猫嘶哑地一声“喵”惊起梁上鼠影无数。

    又去了大栾皇陵。日头正好,阴风拢不住光亮,斑驳树影下一座座陵墓肃穆庄严,大栾历代帝王的陵前都被人放置了供果和高香——青竹他们,只怕早已离开了杞县,去做他们计划之中的事了。

    所以,当马车急急赶到宫门前,眼前的一切既出于意料又似乎是在意料之中。

    青竹,带着人马杀进皇宫了。

    “丞相大人。”

    马车被人拦下,沈如尚还坐在车里,忽听得车外有人语带笑意地喊了一声,蹙眉问道:“不知阁下是谁?”

    “小的不过是个路人,陛下托小的带句话给丞相大人。”

    “说。”

    “陛下说,这场戏既然已经开锣了,就没有中途停下的可能,可大人是陛下的挚友,故而陛下邀请大人一同入席看戏。”

    话里话外一俱都是刺骨的寒意。沈如握拳,却也知此时不是和萧玉潼撕破脸皮的时候,长长舒了一口气,终是掀开车帘,看着来人陌生的脸说:“下官多谢陛下好意,这就入席。”马车邃转向从皇城一侧的偏门进去,仿若正门发生的一切不过当真是一场戏。

    和正门口的刀光血影不同,偏门静悄悄的,像是没有人知道几步之外的地方正在进行一场厮杀。马车从偏门入,一路被引领着到了大明殿前的白玉石阶下。

    “子夕,你来了。”

    萧玉潼身着明黄常服,立在阶前,见沈如下了车站定便要行礼,突然笑起来伸手虚扶了一把:“来,好戏已经开锣,他们就要来了。”

    言罢他的身侧忽地冲出禁军,在大明殿前将他和沈如层层护在身后,再往前看,是银色甲胄加身的千人军队,手持滴血的长枪剑刃,一路砍杀冲过一道又一道宫门,杀到了大明殿前。

    疾奔中,子桑秣手中的剑利落地砍下身旁一人的头颅,喷涌的血顷刻间洒了他半张脸,他穿着亮银色的甲胄,内里是逾制的明黄,合领处细密缝制了一条五爪金龙,狂放的气焰瞬时在他身上燃起。眼底是一抹按耐不住的恨。

    “我们的台柱子,来了。”

    萧玉潼的声音轻柔得只能让身边人听得见,沈如心下不忍,别过头去不愿再看青竹的脸。

    “萧玉潼,你逼宫谋反自立为帝,我血亲的父母兄弟,一俱都是死于你手,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今日我必要将你斩于刃下!”

    子桑秣手执利剑,坐在马上遥遥指着萧玉潼,剑上是还未干涸的血迹,他的眼像极北之地的寒冰,冰冻了百年千年一朝破裂便涌出了汹涌的极寒之水,声音响彻大明殿前的一方天空。

    “子桑秣?你以为,朕的宫里只有这几千的禁军么?”

    “李荥的军队被我困在了城外……”

    “你以为,朕的护国公会因为一小群乱民就被绊住手脚么?”

    大栾的旧臣不过是区区五千人,大多已是人到中年,心中满满装着这十几年的恨,一听他们最恨的那人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懒洋洋地抬起眼扫了自己一眼,心头的怒火顿时蹿得半天高。那种仿佛是天神在看着蝼蚁的眼神。

    “狗皇帝!就算他们没有成功,护国公也赶不及来救你!”

    “皇子!还等什么,杀了这个狗皇帝,把大栾的江山夺回来!”

    “国仇家恨,血债血偿!”

    饶是底下的这些人怒吼着和禁军战做一团,萧玉潼却仍旧是一脸兴趣盎然的模样,抱臂笑道:“真是一场好戏,你说是么,子夕。”

    鼻尖一直萦绕着散不去的血腥味,越来越重,耳旁的风声夹杂着濒死的惨叫和哀嚎,沈如睁开紧闭的眼,转头开始正视这一场完全可以称之为困兽之争的屠杀。

    从一开始,子桑秣就没有一分一毫的胜算。

    他手底下的这五千人,多的是四十好几的老兵,当年承过子桑一族的恩情,为了彼此的这颗忠心,一心想要推翻大瀚光复前朝,这个计划一等就是十几年终于等到了劫后余生的两位皇子。然而,这个时候,他们早已连最后一份胜算也挥霍在了漫长的光阴之中。

    亮堂堂的日光在皇宫的每一个角落信步独行。青衣的小太监们低头洒扫着阶下的血水,自有人将满地的尸体慢慢拖走,大殿前跪着一名男子,左右是执剑的精兵正丝毫不敢懈怠地押着他。

    这一场没有胜算的争斗,终以大瀚旧臣全军覆没为终结。

    “国仇家恨?血债血偿?”萧玉潼挑了挑眉,唇角上扬的弧度带着浓重的嘲笑,“这出戏该落幕了,朕亲爱的皇子殿下。”

    李荥一直站在台阶下,静静地看着子桑秣落败,听到萧玉潼的说笑声,转身拱手道:“陛下何不将他立斩于殿前,让他早点和子桑一族黄泉相见也不失是件好事。”

    “前朝的余孽,朕自然会送他上路,不过不是这个时候。”

    他的目光从子桑秣脸上掠过,而后又落到了沈如的脸上,然而这一眼,仿佛并不是在看着他,而是透过沈如微微悲伤的面孔在看另一个人。眸中掠过神光,然后突然又笑开,带着得意和一抹属于帝王的孤傲。

    “子夕,朕记得眼前这人曾经是你府里的随扈?”

    “陛下记得清楚。”

    “朕还记得,子夕你那奉若至宝的小情人,或者朕该称他一声裴侍郎,是这人的血亲兄弟?”

    萧玉潼蓦地提及连翘让沈如的心登时提了起来,眼底神色一沉,忙不迭躬身道:“陛下……”

    “李将军。”他出声打断沈如。李荥低头:“臣在。”

    “将我们的裴侍郎从天牢里带出来,让他兄弟二人好好地在聚一聚。”

    自落败后便一声为吭的子桑秣此时终于有了反应。架在脖颈左右的两柄剑,剑刃朝里,他一挣扎便划破了口子,血水细细地渗出肌肤,再看他的眼,早已赤红。“大人!阿瑾信你至深,你怎么可以背弃他!”

    他以为他视若珍宝的弟弟被沈如轻易背弃送进了天牢,却不知眼睁睁看着连翘被人从侍郎府带走的痛沈如藏在心底。

    “阿瑾?”萧玉潼若有所思,“瑾瑜,美玉也。倒真是人如其名。”

    “多谢陛下夸奖。”

    沈如抬眼,正见着连翘跟在李荥身后,仍旧穿着离府前换上的朝服,语带笑意地对着殿前众人便是盈盈一拜,似乎对于满地的鲜血毫不在意。

    “既然裴侍郎已经来了,那就同你的兄长大人好好聊聊吧,过了今日,只怕你们只能在奈何桥上再见了。”

    萧玉潼的每一句话都不遮掩他的杀心,虽听着良善,可实则充满了恶意。

    连翘笑笑,转身走到子桑秣身前,见着他脖颈上的血蹲下身伸手去擦。

    他俩离得近了,彼此眼底的悲哀看得尤其清楚。

    “阿瑾,我本以为让你留在大人身边,无论我出什么事,都不会牵连到你,可如今看来,到底还是把你牵扯了进来。”

    “秣哥哥……”

    “阿瑾,如果可以……如果你可以活下来,听哥哥一句话,别再同朝廷有什么牵涉,找一个地方好好的过日子……”

    “好,阿瑾听哥哥的话……”

    ☆、第五十五章 黄泉(1)

    子桑秣以意图谋反的罪名被押在午门外等候斩首。

    监斩官是他昔日的主子,大瀚国年轻有为的丞相大人。

    而连翘,在大明殿前向着子桑秣三叩首后又被重新押回了天牢。

    《御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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