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只消失了半年的灵狐。
狐妖脸上没有以往惯有的笑,而是一种悲伤的,一种决绝的笑容,看的人刻骨铭心的痛楚。
“你果然和我想的一样厉害…你,走到这儿了,应当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了吧。”
狐妖看着自己的脚尖,低声说着,玄亦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团子”缓缓的摇头
“不,我还有疑问。”
“哦,是什么?”
灵狐眼光闪了闪,抬起了头,就像是玄亦看东西一般,越过了她看向她身后的幽深的墓道,玄亦冷冷的问道
“为什么。”
狐妖抿着唇,终于对上了玄亦的目光,但又很快挪开了
“因为我是灵狐族长的女儿,我必须一切为我族着想,蜚取得起上古之力,遍能抗衡一切神魔,将是我灵狐一族最大的庇护,我嫁给他,便也是这个原因。“
玄亦不肯放过狐妖的任何一个表情,她似乎从未如此认真的,仔细的凝视过这只狐妖。
“我之所以感受不到宁州城中妖物越发浓重的煞气,是因为你用自己的灵力所掩盖了,是吗。灵狐灵力虽不多,不能一下子掩盖全城妖物的煞气,但却足以掩盖我周遭了。无论被我打出多远,你只要能和我有一丝一毫的接触,甚至只是被我打的那一巴掌,都可以做到。而我,即使发现周遭有你的气息你的灵力,也习以为常会示弱不见。”
狐妖静静的听着玄亦说了从认识她起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陈述着一个她永远也不想听到的事实,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暗哑着,回答道
“是。”
“所以那次,我在河里给你疗伤,你伤的如此之重,不光是被我打得,也是自己虚耗灵力过度的结果,是吗。”
玄亦语气没有一丝波澜起伏,如同在说着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一般,狐妖的回答仍然没变
“是。”
“你之所以来我这儿的频率越来越少,是因为蜚已经几乎大事已成,你凭自身不可能不被我察觉了,是吗。”
狐妖像上了发条的娃娃,只会回答一个是字,没有生气
“一切,你都在骗我,为的就是让我不能破坏了蜚的大局,是吗。”
狐妖听到最后一句,心口就如同被扯开了道口子,她很想再过去拥抱一下玄亦,想再去抚摸她完美的身躯,想再去亲吻她清晰的吐出一个又一个音节的唇,然而她最后吐出的那个字却让一切成为了幻影
“是。”
玄亦不再说话,原本就冷若冰霜的眸子又冷了几分,狐妖离她有百丈远也能感到强大的灵力在流转,玄亦手中的“团子”被慢慢举高。
就在此时,一个巨大的黑影出现在了狐妖身后,狐妖在看到玄亦准备了解自己时都一动不动的身子,此时却微微有些瑟缩。
黑影狂傲的笑着,得意洋洋的站了出来,那副样子,真是足以作为洪荒恶兽的代表。
“就凭你?一个小小的玄亦元君,也想收去我的新媳妇?”
说着就爆笑了起来,整个墓室似乎都颤了一颤,玄亦喃喃的轻呼
“蜚。“
拿回了邪神之力的上古邪兽,蜚。
很快,狐妖不再是讨论的中心,蜚与玄亦缠斗了起来,灵力与邪力的决斗,无数的术法,无数的光,气,漩涡,“团子”已经打开,“阿丘”不断的释放着闪电,几乎要把整个墓室都毁掉。
玄亦刚收了墓道四周煞气深重的妖物后,本身也消耗了大量的体力灵力,更加上与狐妖的一席对话,不一会儿就落了下风,蜚得意的加快了攻击的步伐,笑着
“哈哈哈哈,怎么,灵力被封三成!你跟那只灵狐交欢了吧,妄动七情六欲的天罚,你当我不知道么!”
玄亦面上冰封的神情没有一点动摇,得意往往就有破绽,几个向着蜚破绽的猛攻,很快局势又被辦成了平手。
最后一击!两股劲气抗衡着,双方几乎都使出了全力,渐渐的,玄亦抗守的范围在缩短,她终究是女人,体力和气力上固有的弱点并非作为神就会没有的。
蜚越发得意,用另只手聚齐了另一股邪力,突然向玄亦攻去,玄亦瞳孔微动,自知自己躲不过这一击,就在她准备好受死之时,一个火红的身影跃进了视线
红色的屏障阻挡了蜚的攻击,如同镜面一般把蜚自身的攻击给反射了回去,玄亦来不及收手,全部的灵力都冲向了挡在中间的那只狐妖。
狐妖闷哼一声,倒空一翻转向了玄亦,身子已经开始渐渐变得透明,她微微眯起眼看着玄亦,又笑了起来,没心没肺的,张扬而肆无忌惮的笑着,缓缓的
“这是我欠你的。我至少有一件事没骗你…”
你字的尾音已经轻到无可辨别,后头似乎还有未说完的话也全都消失在了空气中。
此时红,白,黑,交缠在一起,蜚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已被自己的邪神之力打回了原型。
玄亦被震的后退一步,伸手挡住刺眼的光,等她再睁眼时,红色屏障已经消失,连同那只狐妖,“团子”静静的滚到她的脚边。
“可恶!早该杀了那只狐狸!若不死她泄露了这儿的地方,我大业将成!大业将成!”
蜚狂躁的怒吼着,苟延残喘的瞪着玄亦,似乎想把她一口吞下去,随即又开始哈哈大笑
“我只差最后一点!若不是被你提早发现,你赢不了我!赢不了我!”
玄亦冷漠的看着面前嘶吼的妖兽,她躬身捡起“团子”,把灵力聚集于上,蜚还在大笑着
“你爱那只狐狸吧?哈哈哈哈,好一个多情的神!告诉你!你就算灭了我,你就算成仙了也救不了她!灵狐以自身魂魄为代价构造的镜面,一旦被摧毁及立刻魂飞魄散!你亲手杀了她,你亲手杀了她!”
玄亦冰冷的眸子里有了一丝裂痕,愤怒,怨恨,几种情绪从冰封的眼眸深处浮出,她抛出“团子”随着一道闪电,蜚彻彻底底的消失了,周遭的凶煞之气全部消。
玄亦一个脱力跪坐在地上,久久她才起身,转身,离开。
玄亦慢慢的走回了客栈,已经是深夜,她没有翻窗而是轻轻地敲了敲门,客栈老板娘点着盏昏暗的烛灯来给开门,看到是玄亦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挪开身子让她进来。
玄亦慢慢的走了进去,步伐慢的让老板娘都有些奇怪,她把烛灯抬高了些,看到玄亦的脸色就叫了出来
“哎哟!这脸色怎么这么苍白!是不是累着了,还是没吃饭?来来,昨晚门口不知道是谁给我放了只鸡,说是给我们的,我就炖了,快来喝点儿鸡汤,还热着呢。”
玄亦一声不吭的跟了进去,她一口一口喝着鸡汤,过了会儿老板娘又跑了回来
“看我这脑子,鸡下头还压了个条子,是给你的,我看那,又是那个红衣姑娘吧,真是的,这要说话自己进来不就是了,天天喜欢写条子…”
老板娘和那只狐妖一样喜欢絮絮叨叨的说着,玄亦顿了顿接过了条子,向老板娘点了点头,想了想才开口
“我明早就要走了,我要在宁州城办的事都办完了,这两年多多谢你们照顾了,我…有时间会回来看望你们的。”
玄亦说着老板娘听过她说的最长的一句话,恋恋不舍的拍着玄亦的肩,直言说好,说千万要再来,再来就不收她住宿的银钱了。
玄亦点了点头,手心里紧紧攥着那张条子,她喝完了鸡汤上到房间里,没有电灯,接着月光打开了那张条子
条子上的字还是一样的清秀,带着淡淡的香味,就像是玄亦第一次在被那只狐妖躺过的自己的床上闻到的一样。
“当你看到它时,你定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情,我欠你的不知道是否还有还的可能,也许我说什么你也不会再相信,但,我真的喜欢上你了…”
长篇大论上除了第一句提了关于刚刚发生的那件事外,其余的都在和往日一样说着可有可无的事情,让玄亦多换换好看的衣服,让玄亦去买东街的煎饼吃,让玄亦在冬天去山后的梅林赏花…
玄亦拿着那张纸条笑了,她似乎看到了狐妖精灵古怪的表情,趴在桌上子没完没了的说着。
她翻找出狐妖送给她的那套湖蓝的裙装,其实确实是件很漂亮的衣服,狐妖的审美一贯不差。
次日,玄亦换上了那身裙装,收包袱时她才发现,狐妖送她的那些小玩意儿她都一样没丢。
打好包袱,下楼去后和老板老板娘告了别她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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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的时日里,玄亦想方设法,走过了千山万水,上碧落下黄泉,穷极百年,依旧再也寻不到那只狐妖的魂魄。
再后来,玄亦不再寻找了,她放弃了。
玄亦过回了曾经狐妖未曾出现的生活,除了收妖外就是端坐窗边喝茶,只在狐妖的祭日,玄亦会去到她们曾经一起过过七夕的树林里喝上一杯酒,她在那建了个小屋,闲散之时也会去住住。
她喝醉了,趴在桌上眯着眼睛,不断的摩挲着“团子”,低声询问那只狐妖取名为“阿丘”的仓鼠,是否知道她去了哪里。
“阿丘”吱吱的叫着,是玄亦无法听懂的语言,她捏着仓鼠的耳朵,轻叹着。
又是夏秋之际,即使过了百年,周围景致也与当年无异,百年,于神于妖,都不过是短暂的时光。
玄亦的放弃寻找不是因为找累了,只是接受了事实而已,而这显然比一直找下去更加的痛苦。
渐入深夜,河边星星点点的浮起了荧光,萤火虫,玄亦依稀记起当时狐妖兴冲冲的和她说,要给她看她的名字,接着就是如现在一般的情景。
玄亦不禁喃喃道
“名字…流萤…”
就在她呼出流萤的一刻,“阿丘”突然又蹦又跳的叫了起来,“团子”发出了暖红的光,接着玄亦甚至要怀疑是不是自己醉的太厉害了,都出现了幻听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