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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荆衣其实也不怎么想要见到道无余。但是既然金鎏影使了性子,紫荆衣也只能乖乖的接下金鎏影的烂摊子。
别看紫荆衣平时都像是压着金鎏影一头,但是一旦金鎏影真的有什么要求,紫荆衣却从来不能够拒绝。所以即使不太想要见到道无余,紫荆衣依旧来到了这间囚禁了玄宗宗主的屋子之中。
道无余的头发披散着,虽然大部□□体掩盖在被子之下,但是依旧能够看出这个人在离开玄宗到他见到他的期间消瘦了不少。
看到进来的人,道无余微微的愣了一下。如今的紫荆衣早就已经不是当初在道境时候的紫荆衣。虽然玄宗已经被封印,但是紫荆衣和金鎏影却不敢掉以轻心。金鎏影这些日子以来都没有外出尚且好说,但是紫荆衣却是出去了不少时日。
为了避免被人认出他们的容颜,紫荆衣在来到苦境的时候就已经改头换面,就连证明玄宗道子身份的道印都已经被紫荆衣掩盖起来。
紫荆衣和以往已经大不一样了,这陌生的容颜落尽道无余的眼中,自然在第一时间会认为他是一个陌生人,而不是熟悉的弟子紫荆衣。
不过道无余是一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的事情,除非是金鎏影脑袋有哪里不太对了不然不会交给外人处理,故而紫荆衣虽然是陌生的容颜走进屋子,道无余也很快的接受了这张新的陌生的面孔的所有人是紫荆衣。
“没想到再次见面,竟然是如此陌生的容颜。”当时面对金鎏影的侮辱,道无余萌生了死志,然而经过这些算得上是平静的日子,道无余倒也算是想得开。
他知道死亡并不能够解决问题,故而他留着自己的有用之身,等着可能会有的机会。
“好说了。”听闻道无余说破自己的身份,紫荆衣虽然略微有些意外,但是仔细想想却也觉得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他也不扭捏,撩起袍角便坐到了榻上,距离道无余有一臂距离的地方。
紫荆衣对自己的药有信心。他并不是害怕道无余暴起伤人,他只不过是略微有些不知道自己如今应该以怎样的面目来面对道无余。
他是背叛玄宗的叛徒,而面前的却是玄宗的宗主,他的授业恩师。紫荆衣自认为自己没有金鎏影那样的脸皮,也无法理解金鎏影通过侮辱道无余来减轻心中负罪感的举动。
是的,通过侮辱道无余来减轻自己心中的负罪感,紫荆衣就是如此看待金鎏影的举动的。他知道金鎏影比任何人都要期待道无余对他的承认。因为太过眷恋,所以才如此的憎恨。最后留下道无余一命,是因为金鎏影的良心发现了。
只是金鎏影同样没有想好留下道无余的性命之后应该怎样抉择,同时也没有办法面对道无余的指控,所以金鎏影折磨道无余,期望通过道无余的憎恨来减轻自己内心的负罪感。
紫荆衣是一个聪明人,而聪明人往往没有办法欺骗自己。他没有办法像是金鎏影一样欺骗自己的内心。
沉默的将自己的一部分功力渡给道无余,紫荆衣依旧是沉默的。他除了最开始的三个词之外并不曾说过其他的话,只是沉默。同时他也不敢渡给道无余更多的功力,不是对自己这位授业恩师的处境没有同情,只不过比起心中那一丝的痛苦来说,他更加珍惜自己的性命。
“紫荆衣,帮吾一个忙吧。”打破沉默的是道无余的声音。
曾经的玄宗宗主苍白而又憔悴,就连声音之中也透露出一股无尽的虚弱。紫荆衣的心头触动了一下,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坐在原来的地方,静静的听着道无余的请求。
虽然紫荆衣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帮助道无余。
从一开始,他就选择了金鎏影,所以对于道无余他只能说一声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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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紫荆衣不动声色,道无余虽然内心知道紫荆衣如今不过是在犹豫,然而他更觉得如今是唯一的机会。
“吾当日卜筮”若是能够将这条消息传递出去,那么即使是死也不枉然了。当日他被金鎏影折辱至此,都尚且没有轻生,不仅仅是因为他还记挂如今被封印的道境玄宗之中的弟子,更是因为异度魔界之祸,不仅仅在于道境。
百年之后,魔皇降临,神州陆沉,天地同悲,生灵涂炭是更加重要的原因。
紫荆衣闻言,沉默了片刻。最后摇了摇头。
“宗主,吾不能帮你。”紫荆衣不能够帮助道无余,他从一开始就不想要帮助道无余,他仅仅是给他了一个虚假的希望,目的不过是想要知道当年少白舍命都想要传达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消息。
“即使是用吾的性命请求?”这当真是濒临绝望的状态,除了紫荆衣之外,道无余不知道有谁能帮助他。而道无余手中的筹码,如今也不过是自己的一条性命罢了。
“抱歉。因为从最开始,吾所选择的就是金鎏影。”所以从最开始,紫荆衣就只会帮助金鎏影一个人。因为除了紫荆衣之外,再也不会有任何一个人站在金鎏影的背后,支持金鎏影哪怕是背叛的举动。
他知道自己对不起道无余,但是人的心本来就是偏的,他帮助了金鎏影就注定无法帮助道无余。
“宗主为何不告知金鎏影呢,只要是宗主的请求,金鎏影又怎么会拒绝?”最后紫荆衣留下了一个不忍的眼神。
金鎏影从来也没有办法真正拒绝道无余的请求。就像是紫荆衣永远无法拒绝金鎏影的请求一样,在金鎏影的心中,无论是玄宗还是苍,其地位都没有办法超过道无余。
若不是伤的太深,又怎么会如此决绝的背叛?
紫荆衣记得当初金鎏影是以怎样的表情从他那里要来了治疗道无余伤势的药物,又是怎样失魂落魄的从外面走进来。
金鎏影是无法拒绝道无余的,可是道无余并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3章
其实金鎏影大概知道道无余想死。他知道道无余是一个多么骄傲的人,即使平日的道无余总是一副淡然温和的模样,即使平日的道无余吃仙鹤的爱好颇为怪异,但是玄宗宗主怎么会没有傲骨,怎么会是任人磋磨的模样?
之所以还没有放弃,一来是道无余并不是一个轻贱自己性命的人,二来或许是道无余对他还抱有一分幻想,三来更有可能的是道无余有并不能够死的理由。
第二条金鎏影想了片刻便彻底否决了。他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他自己是最清楚不过的,他不指望道无余对他还有什么希望,所以剩下的第一条和第三条便是重点。如今看来,道无余怕是真的有未竟之事。
金鎏影略微有些心不在焉的将手中的食材丢进了锅里。
六极天桥上并没有其他人,紫荆衣又是常年在苦境游历,故而道无余平时的生活起居皆由金鎏影负责。这生活起居,自然是包括了饮食如厕。
虽然第一次道无余表现出了相当强烈的反抗,但是似乎也清楚了反抗是并没有作用的,自从第一次之后,道无余的表现便相对乖顺了起来。
只是哪怕是表现的乖顺了,道无余的身体依旧消瘦了下来。
道无余的身材本来就属于清瘦一类的,常年修道不食五谷杂粮的修道人并没有类似佛门高僧一般雄伟的肌肉,如今更加消瘦,似乎是要被风吹走了一般。
金鎏影当日是下定了决心想要将道无余杀死的,但是他并没有杀死他。他折辱他,但是却打心底里不希望道无余过得不好。
这是一种矛盾的心情,因为曾经如此敬爱,所以反背的时候才会如斯决绝。因为曾经敬爱,所以即使反背却也并不希望他消瘦憔悴。
金鎏影觉得自己的脑袋一定是有哪里不对了,否则他为何会作出如此矛盾的事情?
锅中的水已经开了。金鎏影熄了灶下的火,舀起了他炖了半日的汤。
仅仅是一碗汤似乎有些单薄,金鎏影想了想,又从另一边的坛子之中舀出了一勺桂花糖放在碟中。他幼年曾经有一次摔破了腿,哭的一发不可收拾,最后还是道无余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糖桂花才让他止住了哭声。
他想道无余或许是应该喜欢吃甜食的,虽然那人对于烤仙鹤更加的偏爱一些,但是能够找到糖桂花,大概也是因为道无余有所收藏。
宗主不会收藏不喜欢的事物,所以他想这一定是道无余偏爱的。
他对道无余的喜好是那么的明了,所以心中就越发的感到悲哀。分明他是那么了解道无余,但是为何道无余从来就没有一刻认真的转过头,将金鎏影映入眼帘呢?
神思不属的离开厨房的同时,金鎏影小心的将自己身上的烟火气息消除。他觉得道无余这样的人是不会喜欢这样的气味的,毕竟那是那样一个高洁的人,即使沾染了一点的烟火气息都让人觉得那是亵渎。虽然,金鎏影并不是没有做过亵渎道无余的事情,但是他却依旧做了习惯中的事情。
并没有其他的含义,只不过是因为数百个寒暑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面对道无余。虔诚的,尊敬的。
金鎏影一只手端着装满了汤的碗,另一只手则是端着装了糖桂花的小碟,向着道无余被囚禁的屋子走去。
走到半路,金鎏影却看见了迎面走来的紫荆衣。随即他驻足,想要和紫荆衣打一个招呼,然后再去给道无余送这些必要的吃食。
虽然已经通过渡真气的方式维持道无余的身体机能,但是这些羹汤却是对那人的身体有益的。金鎏影从不吝啬做这写事情,虽然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金鎏影本人就是导致道无余如今如此虚弱的罪魁祸首。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