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啧啧的几声才道,“江湖上已经好久没有发生过这样严重的事件,无辜枉死了那么多江湖子弟和门派高手,只要是一个有热血有同情心的人,都会坐不住的,我只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
花满楼无法反驳。
黑衣人悠悠道,“我没能杀了他,是我技不如人,可是在这条前往华山的路上,还会继续有人去找他的。”
黑衣人又道,“据我所知,我只不过是第八个来杀他的。”
花满楼皱眉道,“一共有几个?”
黑衣人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不过你要清楚,你朋友做下的那些事情,已足够让整个武林群起而攻之,那么自然就会有第九个,第十个,第十一个。”
花满楼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黑衣人看见他的样子,好像终于忍不住问道,“我听说过,你们本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可是,我也听说过,他不仅将你捅成了重伤,还洗劫了花家的很多银票,虽然你父亲后来出面说银票之事乃子虚乌有,可你重伤这件事的确是有人亲眼所见。”
花满楼道,“若我说这些事全是子虚乌有,你会信吗?”
黑衣人道,“不信,天外飞仙,灵犀一指,都是这个江湖中已无人再能伪造的证据。”
黑衣人又道,“更何况,上个月,平西王爷也亲自出面,证实了陆小凤确实偷了兵符。”
平西王爷本就德高望重,更大权在握,他有什么理由,有什么动机去冤枉陆小凤?
可是,又有谁知道这位王爷爱如生命的太平郡主已经失踪了很久?
花满楼轻声道,“这听起来确实很像一个已经闭合的,无法解开的圈套。”
黑衣人挑了挑眉,并不再问,却突然道,“花公子,现在已经是腊月,过了腊月便是正月。”
花满楼只有静静的听着。
“那么,想必你也已经听说了,华山派联合西安莫家一同给你那位朋友下了一封战书,要他在明年正月十五这一天,前往华山派清算前账。”
花满楼当然已经听说,他正是为了这件事从金陵一路赶来西安的。
黑衣人又道,“恐怕,到时候要找你那位朋友清算前账的,也不止这些门派和世家。”
花满楼当然也很清楚。
黑衣人看见他的表情,不由得叹了口气道,“我承认,你和你的那位朋友的确很厉害,即便是二十年前的江湖,也不能找出几个像你们这样优秀的年轻人。”
花满楼还是静静的听着。
“可是年轻人,江湖实在太大了,比二十年前我想象的,和二十年后今天见到的都要大。”
花满楼已经明白了他话中的含义——若是你执意继续走下去,难免会步上你那位朋友的后尘。
他忽然站起了身,他已经在这里耽搁了很久,不能再停留。
黑衣人明白他要是走了,突然道,“昨天见过你的朋友之后,我开始有些怀疑了,今天见到了你之后,这种怀疑更加严重了。”
花满楼道,“怀疑什么?”
黑衣人道,“怀疑你们之间这样的友情,你们两个这样的人,如此看来,那个叫陆小凤的年轻人的确不应该会做出那些事情的。”
说完,他突然哈哈大笑着,先一步走出了客栈。
老板娘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看了看门口,又看了看花满楼,最后犹豫着问道,“公子,你的眼睛真的什么也看不见?”
花满楼点了点头,微微冲她笑道,“是真的,我从七岁开始就已经瞎了。”
老板娘笑了笑,好像又觉得这时候笑太不礼貌,“可是您刚才进来的时候,我还真的没有注意到。”
花满楼安慰她道,“没关系,谢谢你写的纸条,可惜我看不见。”
老板娘忙摆手道,“不不,应该是我谢谢你救了我的命才对。”
花满楼道,“是我连累了你,你大可不必写那张纸条的。”
他突然间就明白了这种连累他人的痛苦,这的确比自己受苦还要难受几倍。
如果刚刚这个老板娘真的因为他而被杀,他一定会追悔莫及的。
☆、第九个刺客
大雪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停了。
破旧庭院中,那座的破旧屋檐下,煮酒的姑娘正看着眼前的人,微笑道,“我说的
对也不对。”
听着的人却只好报以苦笑,“看来你不止酒煮的好,知道的也不少。”
他又道,“你见过我?”
姑娘笑了,笑得乖张而又可爱,“就算我没见过你,普天之下,不认得你陆小凤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陆小凤看着檐外茫茫的大雪和眼前笑得像只狐狸的姑娘,只有继续苦笑。
“你既然知道我就是陆小凤,也知道我杀了那么多人,又为什么又要给我酒喝?”
姑娘道,“因为我本就是在这里等你来喝酒的。”
陆小凤笑道,“我一向不喜欢十几岁小姑娘,也没有那方面的爱好。”
姑娘瞪了他一眼,道,“你别自作多情了,我也不喜欢你这么大年纪的。”
陆小凤好像受了点打击,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我看起来年纪很大吗?”
姑娘道,“虽然看起来年纪不大,可是你刚刚出现在外面的时候,却有一点不像陆小凤。”
陆小凤道,“我不像我,那我应该像什么样子?”
姑娘道,“应该是像那种又神气又风流的大混蛋。”
陆小凤突然对她笑了笑,不说话了。
姑娘却跳了起来,“对!就是你现在这幅样子,看起来非但不像他,反而像一个要去出家的木头人。”
陆小凤看着她,悠悠道,“如果你最近也有跟我一样遭遇的话,心情也会不太好的。”
“你的遭遇?”
姑娘听了,却并没有表示理解,反而沉默了。
半晌,她才转身冷笑道,“你的遭遇就是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除了微笑,陆小凤此时已经想不出任何表情来应对。
他又忽然间想到,也许刚刚喝下的那杯酒里,只怕不会像尝起来那样无色无味。
他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轻声道,“酒里有毒?”
姑娘的眼神看起来并不虚伪,“我不想骗你。”
陆小凤也不想骗自己,但他实在想不出自己是怎么中招的。
任何□□只要一沾到他的舌头,他都能立刻发觉,甚至有时候用手摸一摸,也能摸出是否有毒。
姑娘盯着他,道,“你想不出?”
陆小凤诚实道,“我的确想不出。”
姑娘又道,“这毒无色无味,遇酒即融,遇热即化,你在这锅前坐的太久,它早已不在酒里,也不在杯里。”
而是在空气里。
陆小凤惊讶地看着她,“那你岂不是也?”
姑娘走到陆小凤面前,弯下腰直直的看着他的双眼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陆小凤的确不知道,他认出了前面八个来杀他的人,却认不出眼前这第九个姑娘,况且,他也真的不想再知道。
现实往往都是残酷的,他的好奇心已经不再像从前那么严重了。
“江南总捕头紫衣刀袁飞,是我的叔叔,而我的姐姐,在九月初九那一日,永远的死在百花山顶了。”
说完,她忽然一伸手,从脸上揭下一张□□来。
那副如精灵一般灵动的躯体上,居然是一张仿佛被无数碎片划过的面孔,在白雪皑皑的天地之中,看起来就像是地狱深处来讨债恶鬼。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