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冷笑,反正自己是妖,就算没了法力,也怎么都不会怕她的伎俩,听听也好。
只是花重明……
“漂亮姑娘?这怎么能不看,必须去必须去!”
一听这话白泽生气了,破口大骂道:“你这不怕死的混帐色鬼,去去去,看那狐狸精不勾了你的魂吃了你的心,一张画皮掀起来,鬼知道是不是麻子脸蒜头鼻!不吓死也恶心死你!”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女人必备技能,吃醋?
花重明努力做出一个很诡异的笑,只可惜白泽看不到,如此高难度的表情就这么浪费了。
万佛山下的镇子名叫沙城,长年风沙不断,地上都铺了厚厚一层黄砂,不一会儿就灌满了花重明两只鞋子。
于是每走一段花重明都要停下来倒鞋里的黄砂,看白泽许久都不倒,花重明不禁疑惑起来:“难道这东西也认人,不进你的鞋?”
“少废话!倒完赶紧走,脚那么臭,砂子都被你熏成黄土了。”
走了一会儿花重明看出些端倪,雪山大王就是能忍,砂子都积了半只靴子,他被硌的走路直晃,却还是能忍的住,宁死不倒。
“我说白大王,你是不是因为看不见,所以倒不成啊?”
“没有。”
“要不……我给你倒?没事,我不嫌你脚臭。”
“哪那么多废话,说了没有就没有!”
这次花重明没征求他的同意,一把将他按倒在地,“大王,你看你这鞋里的沙子都能修成个大坝了,逞能也别委屈着自己啊。”
白泽不说话,等他折腾完了,才起身道:“算你小子孝顺,本大王就容忍你一次,带你去看美女。”
“等等。”
花重明重新拉他坐下,一只手轻轻揽住他的腰,谁知就只是这么个动作却让白泽浑身一颤,声音都不正常起来:“你想干什么,我捏死十个你都不成问题的。”
虽然没了法力,但白泽还是能感觉到,面前的人越靠越近,轻轻将两人的唇贴在一起。
沙城人烟稀少,这里又处在黑暗之中,所以花重明肆无忌惮的吻了很久。
明明他是个男人,明明根本不会对他动心,但这就像是命中注定一样,从见到他的第一刻起,花重明便被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支配着,一次又一次做出自己都想象不到的事。
“逐鹿……”
白泽的声音很小,但花重明还是听到了,说不出吃不吃醋,他很平静的问道:“你喜欢的人,是逐鹿?”
“我只是个卑贱的妖,他却是万人敬仰的战神,我太自以为是了。”
花重明轻轻抱着他,像是抱着一块随时会破掉的水晶:“白泽,他们说你残忍也好,狠毒也罢,我知道你心地没那么坏,你没有配不上他。”
“重明,我好看吗?”
“嗯,你比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好看。”
“那……你喜欢我吗?”
“也许……如果这算是……白泽,我爹在青竹书简上刻了一句话,他让我杀掉你,我不信,我……”
话还没说完,花重明突然感到胸口刺痛万分,低头看去,是白泽手中淬了毒的匕首,顿时一阵天旋地转袭来,花重明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他诡异的笑容,他张开嘴,露出了藏匿多时的尖牙利齿。
突然“嘣”的一声琴音响彻四隅,白泽收敛起杀气,确认了花重明已经昏迷,他才掀起蒙在眼上的白布,张开一对浅灰色眸眼,挥手将草药渣抖落在地,慢悠悠说道:“天下所有鬼魅妖魔见到我无不退避三舍,像你这样主动找上门的,还是第一个。清明,出来吧。”
琴声戛然而止,黑暗中袅袅婷婷飘出一抹红云,绝色的女子抱着琴,缓缓走到他身边,跪地叩首:“拜见妖王。”
“你从暮雪境跟我到这儿来,就是想看看我怎么杀人?”
“撕裂胸膛,取出心脏——大王杀人的样子,清明见过千遍万遍,只是……”狐女浅笑,琥珀色的眸眼藏着万年冰雪,让人捉摸不透:“难道你不想看看,如果你插手改了那九世苦果一世皇帝的命批,能不能让逐鹿早日获得自由?”
白泽突然仰天长笑,撕心裂肺的笑声回荡在夜色中,让人听着毛骨悚然,“自由?他得到自由,对我有什么好处?不过……呵,逐鹿负我,我负逐鹿,这样的结局我喜欢。”
“大王,若天帝用你与逐鹿一世姻缘来换……”
“算了吧,我只是妖,卑贱的妖,命如草芥的妖,可以随随便便抹杀的妖,哈哈,就是再厉害的妖,也终究难以和神相媲……”白泽低下头,尖锐的指甲划破花重明脸颊,挑起他伤口的一滴血珠尝了,闭上眼道:“我不是逐鹿的对手,就是他转世了九次,法力已经低到极点,我还是他的手下败将……所以我不会伤他,我只想看到在我魂飞魄散永不超生以后,他那无可挽回的一滴泪。”
卑贱的妖,愚蠢的妖,痴情的妖,绝望的妖,看不到爱人的生死相许,就只求能看到他追悔莫及的一滴泪。
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无关风与月。
第二日清晨花重明就醒了,白泽抹去了他这晚的记忆,就连他脸颊留下的疤痕也一并抹去。
“你的眼睛……没事了?”
“嗯,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大碍。”说着白泽从包裹里取出件衣裳递给花重明:“这是耗子们找来的,万佛山上没有路,我们得自己爬上去,换件结实的衣裳,光着屁股站在老方丈面前也够丢人的。”
“白泽,那卷书简不知道被我弄到哪去了,我看那东西挺值钱,坏掉真可惜。”
“放心吧,它不会坏掉,它会完完整整的存在,一直存在。”白泽浅灰色的瞳仁里飘过一丝倦意,“真想能抱着这个秘密睡一觉,永远不要起来。”
第15章 九头鬼车
万佛山上没有路,白泽没了法力,这方圆十里又连只体形大一点的鸟妖都没有,一点点往上爬还真是费劲,没多久养尊处优的雪山大王就累得气喘吁吁了。
“呼……简直不是人呆的地方,我就想不通了,那些住在山上的秃驴们是有多大本事,居然能在这么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呆着。”
花重明曾跟着林慧中来过这个地方,所以多多少少比白泽有心理准备,“等会儿见了净空方丈,你可别出言不逊,出家人不容亵渎的。”
“切……”说着白泽眼睛骨碌碌一转,露出个狐狸特有的诡笑:“要不咱们去抓只鸡,让你那神通广大的净空秃驴开开荤?”
“这可是佛门圣地,你别瞎闹。”
白泽又笑起来,笑的清朗明媚,不再说秃驴,岔开话题说逐鹿:“我告诉你,那传说中名扬天下的战神也当过和尚,还是个苦行僧,头上剃得秃秃的,点着几个麻点,要多滑稽有多滑稽。他还卖过豆腐,撑过船,当过铁匠,做过穷秀才……什么苦做什么,这是天帝对他的惩罚。”
花重明疑惑道:“他不是为民除害了吗?天帝为何还要罚他?”
“本来他的魂魄就是众神造的,虚弱的很,他做一世善人,就可以修炼出一个真正的魂魄。可他却不安分,喜欢上一个人类的女孩,那女孩的族人得罪了天帝,天帝罚他们村子里所有的居民活不过二十岁。逐鹿去找天帝求情,天帝不肯,他气不过,就下地府将所有凡人的命批打乱,上九霄扬言要与天帝一决雌雄,闹的世间不得安宁。就在他逆天后的三日内,天帝招来当年赐予他魂魄的众神,一齐将他擒住。天帝罚他在人间轮回十世,尝九世苦果,做一世皇帝,才能修一个真正的魂魄。”说着白泽坐了下来,把气喘匀,这才悠悠然说道:“我喜欢过逐鹿,可众神只赐予了他魂魄,没有赐予他一颗心,他不懂得什么是爱。我以为他有心以后就会爱我,可他却把心给了另一个女人。”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情种,你等了他九百年?”
“就是九千年,九万年,我也一样会等,我想看他最后追悔莫及的表情,就算不是为我也好,我只想让他知道,被人背叛是什么个滋味。”说这话的时候白泽脸上没有连心扯肺的恨意,有些慵懒,有些敷衍,像在说柴米油盐一样毫无波澜。
果然是小心眼,天下第一小心眼!花重明撇了撇嘴,做出个鄙视的表情:“或许他怕你的色盲会遗传?白大王,女人家的嫉妒我理解,可是你也得先完善完善自身,提高点品味才敢和别人竞争嘛。”
“我要是品味很高,鬼才能看得上你。”白泽起身拍拍身上的土,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做饭死难吃,走路还外八,袜子脏了都不知道洗一下,好意思说我?”
“不毒舌你会死啊?”
“你要是不想掉下去摔的稀巴烂,就低头看脚下,别在那唧唧歪歪和老麻雀精一样。”
花重明跟着白泽见识过老麻雀精的唠叨功力,就像是九万只苍蝇同时嗡嗡叫,吵的人不得安宁,恶毒的小心眼,居然拿这个来打比喻,简直生可忍熟不可忍!
“你……”
“嘘——”白泽停下脚步,把手圈到耳廓边,低声说道:“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花重明仔细去听,确实有种“扑棱棱”的怪声回响,可这四周都是荒山野岭,不像有什么藏匿着的野兽:“不会是你骂那老麻雀,被他的子孙后代们听到了?”
“鬼车?”白泽高声喊道:“出来吧,别逼我动手。”
骤然一阵辘辘车声响彻四隅,狂风逆卷而起,花重明被吹的左摇右晃,白泽扶住他,一对浅灰色的瞳仁里翻滚着迷蒙的雪雾,“呼”的一声响过,周围重新回归了平静,只见那荒山的怪石之上,赫然立着一只九头巨鸟。鲜红的羽毛像一团正滚滚燃烧的烈火,爪子苍劲有力,九个脑袋上各生了一副人的面孔,有男有女,形态各异,让花重明看得毛骨悚然。
“鬼车……姑获鸟?”
白泽点点头,上前对着最中间的人面说道:“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那人面上绽放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血红色的瞳仁里映着花重明的影子:“白泽,你跟着他,不是为了逐鹿的魂魄吗?”
“算了吧,别拿我和你比,你嗅出了他的味道,难道就没再闻闻,我是不是跟着?”
九个人面一齐笑了出来,最中间的那个首先停下,挤着眼睛商量:“反正都被甩了,你就不想报复?咱们好歹朋友一场,七三分,如何?”
“我说了,我和你不一样。”白泽故作深沉的叹了口气,走到花重明身边,贴上他的耳朵低声道:“怎么办,他要吃你的魂魄,我没了法力,你那三脚猫功夫打不过他,要不我把你掐死,你去地府躲躲?”
花重明吓的腿直发软,颤颤巍巍回道:“你你你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他要和我七三分,你也听见了。”
“白泽,我可还没活够啊,我还没给林叔叔带回去个胖媳妇呢……”
玩笑开够了,白泽把胳膊搭在他肩上,一把搂过他:“这样,血,你借我点血用用。”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