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去功德居,今日有要客来访。”卞君要撑着身子起身,八重便将人扶起靠在身上,做卞君的后盾。一番举动下来卞君干脆就靠着后面的人不动弹了,这种被呵护的感觉实在是让他五味杂陈,生出不少不是暑气所致的燥热来。
“你不觉得热么?”
“八重不觉的。”卞君闻言后干脆就不搭理了,他起身下地理了理散开的衣襟,对身后的一直注视着他举动的八重招了招手。
“来,替我束发。”然后,八重欢天喜地的就来了。
这两人整顿完毕后,就出了后街。路上,卞君主动握住了八重的手,将两人的掌交合起来,毫不介怀的当着一干人牵了一路,八重每跟着卞君走出一步,心都会跳的快些,此时此刻他所能做的,就是紧紧的握住这只手。什么人值得珍藏在心尖上?八重一直都明白于心,他心尖上的这个人有着不动声色的温柔,却总是冷冰冰的将自己封固住。此时已然不需要什么自白了,也许情意是世间最难以言喻却不可掩藏的事物,谁家欢喜谁家失意,一眼就能清明。
他们走过巷子来到了街道,路上的一众便纷纷瞩目起他们的大人和并不算陌生的八重,相信过不了多久两这人就能登上地府的八卦之首,成为扯聊闲谈的话题。
橘名指看着八重和卞君踏进殿堂的一刻,真心觉得以往自己对八重的衡量实在是低了,这才几日啊,这就上位了?还竟然都拉上小手了,他是真心想问问八重倒是使了什么手段就那么轻易的让卞君认了。比起橘名指表面的镇定,青生已经楞在当场了,我去,他看见了什么,八重和卞君大人就这么拉着小手就进来了?这是个什么状况?
“可以松开了?”卞君瞧了一眼八重,后者自觉的就松开了爪子,镇定自若的向橘名指问了好,待橘名指点头后就被一旁的青生拉了过去,两人交头接耳的就出了殿堂。卞君和橘名指瞧着这两个人鬼鬼祟祟的样子都默契的当做没看见。
“我原以为你还得僵持一段时间,没想到啊。”橘名指将身子靠后,惬意的舒展了下微酸的肩胛,半是调笑半是询问着卞君。“看这样子,你心里也该是清楚了,以后有什么打算不妨说给我听听。”
“蹄皈曾和我提过域外妖族编顿之事,我答应了他。所以得趁天界没来人之前先报上去,到时候游显也会助我一臂之力。”卞君将蹄皈提的要求告知橘名指。
“我就知道你会答应。”橘名指毫不意外,这事他也猜到了几分,鬼门庆典的时候他有意和天界派来的使者探了探情况,大致的被授了意。将荒域的精怪收编成族的事对天界来说就如同得了一个幽冥界的把柄,这自己的把柄被他人握在手上着实有些,不安。橘名指看着眼前这个同他多年同僚情谊的冥君,像是要确认般的又重复了一遍。
“你真的想好了?”
卞君偏了头,看了看八重被青生带走的堂外,转过头来郑重的对橘名指点了点头。
“你要知道你放弃的可是能睥睨众生的位置,难道就一点犹豫都没有?”橘名指还是想劝些什么,这些年来,他们做了很多,如今要走到尽头,却怎么都觉的像是一场黄粱大梦,一时之间,竟有些不自信了。
“我并不适合做这个位置。”这一点,卞君早就心如明镜,他这些年之所以能撑过来只是为了不辜负一个人,如今,不需要了。
“好吧好吧,我就不费口舌了,只不过这位置就算你不来做,怕也轮不到蹄皈。”橘名指起身,今日他两位相聚于此可是要去迎接几个荒域来的贵客。比起荒域出生的精怪们,橘名指有着自己的傲慢之处,他本来就是天界之物,对于荒域的行事作风一向不大待见,所以真要是由蹄皈一类的魔君来称这幽冥地府的王,怎么都不痛快。
“走吧大人,贵客也该到了。我倒要看看这个风狸什么来头,动土动到了地府的头上来了。”八重在风狸那里吃了亏的事,橘名指可是在心里大大的写上了一笔,思量着怎么都得讨回来。卞君点了点头,便和橘名指一同消失在了功德居的大堂里。此时,在鬼门的入口之处,魔君蹄皈带着荒域的手下们早已恭候多时了。
柳无常依旧在酒铺的二楼失意的抿着茶水,方才青生来了之后八重便也出现了。司红见状就寻了个借口把青生拖下了楼,将空间留于他和八重。他看着面目舒朗的八重,真心实意的替他贺喜。
“我已听青生说了卞君同你的事,恭喜你了。”
“那就多谢无常兄了。”八重坐下来,自个自足的斟满,入口之后却有些惊讶“原来不是酒。”此话刚完,楼阶上又传来踢踢踏踏的声响和青生震脑的呼唤。“八重兄弟,你快下来,我跟你说上次那个欺负人的妖怪来了,卞君和大人正迎着呢,你快去看看,千万别给他机会让人钻了空子!卞君大人是你的!”
“这……”八重略带歉意的向柳无常道了声抱歉,就和青生离开了酒铺。楼下的司红摇起蒲扇,吩咐被震得全然清醒的小鬼送几了壶酒上去,身为多年好友的她虽不能扭转乾坤让八重回心转意,但是送几壶暂时解忧的佳酿还是绰绰有余的。
情爱嘛,从来都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要感谢hjj跟来的两位姑娘,乃们让我又有了动力↖(^w^)↗么么哒哒哒哒达
☆、贰拾肆章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情敌相见,分外眼红,眼前这情况就是这般。风狸锋利的眼神刷刷刷的在八重和卞君身上扫遍,气压低到极致,青生躲在橘名指身后用手肘敲了敲一旁的八重。“那个小白脸看着阴阳怪气的,像是要吃你了似的?”
八重转过头对青生道:“不打紧,卞君大人会替我挡着的。”此话之声说大不大,正好能传到风狸耳中,若是眼神能发飙,八重现在已经身中数百飞镖再度灭亡了。
“魔君远道而来,请。”橘名指一脸客气的做了路引,将一行人安排好,到了功德居殿堂。这次魔君带入地府的手下只有三人,其余的便留在了域外。这三位和卞君自然是认得的,但却是第一次入地府的地界,于是便做了各自的介绍。
风狸是老相识,不必多说,剩下的两人一为钦原,幻化出来的人身是个一身翡翠色衣衫的斯文青年,瞧不出元身为何。还有一位唤作鬼车,人型化作相貌艳丽的女子,常在人间走动,和橘名指有过一面之缘。
到了功德居后,两行人分别开来,青生退入橘名指身后,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对面荒域的重要人物,八重则被卞君带在身旁,时时刻刻的享受着风狸灼人的目光,心里颇是享受。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做鬼嘛,最重要的就是要让别人不开心。
两家头头正在客套时,青生凑上来和八重耳语“这魔君怎么就那么不值钱,说来就来,只带了那么几个。”
“谈私事的罢,没看都没惊动人么。”八重小声回他,
“倒也是,不然太磕碜了。”青生自顾自的点点头,引的魔君的几个部下纷纷侧目,蹄皈对青生招了招手,示意青生过来,青生指了指自己道:“魔君叫我?”蹄皈点点头。
“不行,我害怕,你吃了我怎么办。”对于蹄皈的并吞本领,青生还是知道的。
蹄皈柔声道:“不怕,不吃你。”青生求救似的望向橘名指,橘名指挑眉道“这里是咱家的地盘,不怕去吧。”于是只好一步一步的到了蹄皈面前,抬起下巴,望着高大憾人的蹄皈。蹄皈抬起手,青生紧张的闭紧了双眼,吓得整个瘫倒了下去,橘名指上前接住,无奈的扶额,这胆子才是真磕碜。
“掌灯童子?”蹄皈出声,指了指瘫痪的青生。“怎么是这个德行。”
“八重,帮下忙将青生送到司红那里去。”橘名指招来八重,将人递给他,八重接过来人来,将吓昏过去的青生拖走了。临走前,还拉了拉卞君的衣袖。“大人,我去了。”说罢,还望了望风狸,底气十足的昭示着此乃我物。
“去吧,晚些时候来找你。”卞君点了点头,目送八重身影。待人走后,众人该干嘛干嘛,橘名指和蹄皈解释了一番。“他若不是这个德行,也落不到这里。魔君大人,时间也不多咱们还是来谈正事吧。”蹄皈点头,于是众人就编册的事议论开来。
八重讲青生送到司红处,简单的说明了下情况,临了问了问司红。“魔君为何说青生兄弟是掌灯童子?”
“掌灯童子?千八百年的事了,青生原本是天上的一个掌灯小厮,犯了错被贬了才下的界,投入了人间同我成了姐弟两。”司红也是知道这事的,当初能留在地府,就是因着青生的缘故,本来橘名指只想留下青生,可青生非要拉着自己一块留下,橘名指不愿放弃青生,便同意了,后来司红想着要谋个生计才开起了酒铺,而青生则被橘名指留在了身边。只不过她想不通的是为何橘名指大人对一个掌灯小童那么重视。说到底,青生现在也只不过是个寻常的小鬼,至于以前的身份早就是过眼云烟了。
“原来如此。”八重明了。“对了,判官大人回去了么?”他想起前不久还在的柳无常,微微有些歉意。
“有差事来报就回去了,八重兄弟还有事寻他?”
“没,方才走的急,有些失礼了。”
“啊,对了,你不说我还要忘了,判官大人留下话来,请你两壶酒,你带回去吧。”司红想起了柳无常走前的吩咐,把两个提壶拎了出来塞给八重。“判官大人说就当恭喜八重你心愿得偿,一点点心意,希望你莫要推辞。”
八重接过提壶,收了这份心意。“那我就谢过无常兄了。”
回到后街的时候刚过了申时,八重将东西放下后觉得没多大趣味,卞君大人看样子还需要好一会才能回来,于是便又出了门去了先前去过的无义花海处。
热气正顶在没落前的巅峰,八重行在路上才明白能瞬移的好处来,只可惜自个的灵力太弱,只能身体力行。他到了地方后往花海里一站,停了好一会,随后大喊三声“金先生我来寻你了,快来接我。”
三声喊过,什么反应也无,八重瞧着一波一波的无义花摇头晃脑的被热风吹来荡去,对自己的召唤方法进行了改革,于是变成了“小屁孩金乔觉,你八重哥哥来寻你了。”第一遍喊完,第二遍刚开了个头,八重就发觉自己换了地方,到了洞府的门口,于是撇撇嘴走了进去,这对付熊孩子,的确不能太客气。
只是到里面,才发觉要找的人不在,只有个痞气的光头青年端坐在垫上盘着腿迎着八重,青年的眸子生动,一双眼含着水光,他向着八重抛了个媚眼,拉开衣领露出半边香肩道,“哥哥,怎么才来呀,人家等的花都要快谢了。”
八重被这媚眼惊的往后退了一步,两臂交叉护住胸前“兄台你认错了人罢,八重还是有操守的。”
“几日不见就把人家忘了,哥哥真是薄情寡义。”青年顺势倒躺下来,换了个妩媚的姿势对着八重。“亏人家还拖着时日望穿秋水的等你这负心汉来寻我呢。”
“八重不记得和兄台有过约。还有,此地是金先生的居处,他人呢。”
“不就在哥哥眼前么,换个模样就不认识了。”青年媚眼又是一飞,衬着光亮的头顶说不出的动人心弦,震的八重就要败退。“八重不是不认识,是不想认识,太掉身价。”
“你曾说过万般不嫌弃,难不成都是假话。”青年听了八重的话像是遭了打击,眉间皱起,眼眶要凝出水波,脉脉的瞧着八重。八重正色将自身撇干净,坚决不愿扯上关系:“说这话的人是他,不是我。”
“真糟心,来吧来吧,有事说事,我可是拖了上头的令等着你来呢。”青年见八重并不配合便觉得无趣,翻了翻白眼总算恢复了常态,起身正坐道:“你若是再晚些时日,就寻不到我了。”
“此话怎说?”八重向前一步。
“我要去投胎了,上头下的令,估摸着是要有动作了。”青年正是八重要寻的金乔觉,只是从稚童的模样变了成人,连气质都改了,从稳重的孩童变了轻佻的浪子,他之前犯了戒,被压制了灵力封在了地府和荒域这一线藏天之地做悔改,一点也没想到能碰到八重,如今眼前得了一个机遇就快出这个地方,因着此地的禁锢咒只要一出地方就要去人世,于是只好拖着时间等着八重来寻他。
“我临走前需要交待你些事,你仔细听着罢。”
“你说就是。”八重颔首,也认真了起来。
“那日你走后,卞君就来寻过我。”
“你怎么说。”
“全盘托出。”青年顿了顿,想八重做了解释“他并无要做这冥界之王的意思。”
“为什么。”八重愕然,完全想不到会是这样,金乔觉摇摇头道:“你该去问他才是,我只是将意思传到,若不是如此,我也用不着去人世走个场面。”
“无聊至极。”八重忍不住嘲道,许多的事都得圈个方框才能行事,真不知是哪里来的规矩。“这样说来,你要去受些磨难了。”
“小打小闹的事,不值得在意,早前不是说过了”金乔觉笑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八重对先生五体投地。”八重生出崇拜之意。
这一日天光将尽之时,功德居里总算散了场子,两派人谈的心满意足,兴致都高了起来,橘名指见状便做东将众人请去了酒铺,差了人通知司红做了准备,顺道又唤了其他办事处的几位大人一同,算是做个两地的见面会,联系联系荒域和地府的情谊,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大家都要一同行事,乘早做了准备。
司红得知要接那么一大笔生意,慌忙将青生推醒,迷迷糊糊的去迎接人,只是出了酒铺门口一看到蹄皈立马就又吓的脚软了起来直直跌了地,惹得橘名指和司红皆是哭笑不得,将人扶起拖回酒馆。
魔君大人今日也很是随性,见青生战战兢兢的模样也不生气,难得的软了戾气,将身上的煞气都卸了去,化作了平常男子的身高模样,不打算将人再吓昏过去。
他同卞君站在一处,对着卞君道:“此事,多谢了。”卞君点头,只将魔君的谢意收到,并无回应。他看着司红挂出去的夜市灯笼,乘着众人员还未到齐,准备要回后街去接应一直等着他的八重。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走向才是居委会的常态。酒铺身后有橘名指撑腰,垄断了地府所有的公家生意。
至于金乔觉,身份应该很好猜才是。。。
这文十万冒出一二就能结了,拖不了长。
☆、贰拾伍章
隐隐灼灼的夜市街灯又挂起来了,酒铺挂的最早,领着一方商铺的头开了市,街道上的身影逐渐密集。卞君出了街道,回了八重和自己的后街,还入入门就碰着了要出门的八重。
“大人是来唤我去酒馆的么。”看着卞君近来的表现,八重的心简直都要化了,他家大人的脸如今是越发的温润平和,瞧他的眼神也不见了默然,气质上和初见之时的冷面差出天壤。卞君见八重手上拿了张纸条,知道是橘名指事前做了通知,便也不解释直接带人走了。
八重第一次见到橘名指的通讯手段,觉得十分好奇,他方才见了一只黑蝴蝶扑闪了进来在他周身飞舞,于是伸了手掌,蝴蝶便上来化作了张纸条。“大人也会这个么?”卞君点点头。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