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允浩泡好咖啡，转身，目光再次被金在中所吸引。
眼前的金在中认真地操作着电脑，旁若无人。外表本就出众的他，专心于工作的时候竟然更加让人移不开视线。倏地，郑允浩心里竟产生了一种负罪感——
工作时这样认真的表情，郑允浩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了。沈昌珉在工作中也是一个强人，和他郑允浩一样，好像所有事都是手到擒来。尽管有些事很简单，但交代下去任务的时候，大家更多的是不耐烦，像这样认真、专注、甚至有些享受的表情，他真的好久没见过了。
忽然，视线更加灼热地盯着他，心中不禁唏嘘不已。一个设计师，一个专心于艺术设计的设计师，仅仅是因为外形出众，竟然无法捉住设计的梦。更让人唏嘘的是，郑允浩，自己也是这些恶人中的一个……
物尽其用，也很残忍啊。这四个字，到底逼退了多少人呢？
过了好一会，郑允浩才想起手中还端着咖啡，这才走到桌后，放在桌子上，在金在中旁边看着进程。这一看，不禁惊讶于他的功底。
咖啡还没凉，不过十多分钟，这图已经马上要完工……
“还有需要改的吗？”金在中问着，手下动作却没停，还在做最后的完善。
“已经很棒了，估计厂家会觉得自己捡了个大便宜。”郑允浩撇撇嘴，一脸亏大了的表情，“这是我朋友家的鞋厂，最近设计这块好像有些变动，来不及中秋宣传，这才来找我，哎，早知道就多要点了。”
金在中满足地笑了笑，拿起咖啡，抿了一口，略嫌弃地说：“都凉了。”
“那我重给你泡一杯，看在你这么优秀的份上，我用私藏的咖啡豆犒劳你一下。可能得等一会，桌子便利贴上有邮箱地址，你弄好之后直接给他发过去就行了。”
“那就麻烦总监了。”说着，拿起便利贴，盯着看了一会，长出了口气，却又认命地摇了摇头。
所以说，总有这种白给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不接受都不好意思啊……金在中脸上划过一丝惆怅，开始搜索总监电脑中的东西，看到疑似有用的文件，便压缩上传到自己的邮箱。
“再等一下哈，马上就好了。”郑总监还在那边和咖啡豆较着劲。
“我这边弄好了，已经给他发过去了。”金在中若无其事地说。
“哦，是吗？那你把我桌上手机给我，我给那家伙打个电话。”接过金在中递来的手机，郑允浩娴熟地拨号：“喂，东西给你发过去了，哦？已经在看了吗？怎么样，效率吧，吓坏了吧……哈哈哈，这不正喝着呢嘛，下次带点别的啊，这个有点酸……”
没多久，电话挂断。咖啡也终于弄好了，金在中接过郑允浩递来的咖啡，闻着，确实有点酸。
“你是不也觉得有点酸？那家伙竟然说这是一个失恋的人种的咖啡豆，充满了怨念……可他觉得一点都不酸，你说是不是他味觉有问题？”
“若是吃醋的话，这点酸可真不算什么。”金在中话里有话地说。
不知道为什么会得到这样的回答，郑允浩怔了怔，没等开口，门外沈昌珉敲门走了进来：“已经准备好了，这边要是没什么事了，我这就带他去人事那办入职手续。”
“那我就过去了，多谢总监的咖啡。”金在中放下咖啡杯，走出门，一步步走得那么从容，宛若画卷。
郑允浩看着门慢慢关上，内心不断自问，真的要把他放在客户部吗？
第三章 这场冲突很慌乱
广告部一众人等从没开过如此安静的会，这种安静，连总监一时都无法适应，这个问题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历来开会时不和总监吵就不舒服的执行总监沈昌珉，今天安静得仿佛不存在。
“好，这次会议就到这里，刚刚说的任务，大家尽快着手准备，沈昌珉留下，散会。”郑允浩难得说了套正规的结束语，以前大家都是在总监和沈昌珉进行激烈的眼神碰撞中悄悄溜走的。
“怎么回事？”郑允浩低着头一边整理桌面物品一边问他。
却半天不见回话，不解地抬头看过去，只见沈昌珉皱着眉，精神萎靡，一脸委屈。他依旧没开口，只是指了指自己的左半边脸，表情更委屈了。
郑允浩不愧是业界精英，竟然懂了他的意思：“牙疼？”他问。
沈昌珉颓然地点了点头。
“疼得话都说不了了？”郑允浩不相信地问。
沈昌珉白了他一眼，这么明显了还要问吗？
“现在刚过九点，你去牙医那看看吧，给你半天假。”郑允浩慷慨地说，“下午客户部那边不是要约谈一位重要客户吗，别耽误了。”
“我争取尽快，金在中那边你让他多做点准备。”牙保持着咬合的状态，沈昌珉动着嘴唇，模糊地说。
郑允浩很不给面子地一笑，摆摆手示意他赶快走。
随后郑允浩拿着沈昌珉留下的资料，走出会议室，到金在中的桌前扔给他：“那小子遇上点突发状况，你先看看这些，下午好有个准备。”
金在中拿起，翻开一页，看到对方公司名头时，身形一僵。
郑允浩对他的不自然选择视而不见：“这个客户得罪不起，你手头的工作先放一放，了解下对方的基本要求，有问题随时找我。”
金在中硬着头皮翻看这次的企划案。这个公司他很熟悉，面试那一天郑允浩便说过“他的从业经历很是丰富”，而手上这个就是他的上上家，他在那工作了不到一个月。他不知道这样安排是总监故意为之还是无心而为，但是眼下，他还没有足够的理由和资格拒绝。
轻轻叹了口气，金在中只得无奈继续——但愿一切顺利，他内心祈祷着。
却说沈昌珉，从公司出来便开车直奔口腔医院。牙疼，对于一个与冰箱共存亡的吃货来说，实在是灭顶之灾；牙疼，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是个无可奈何。疼在嘴里，伸手揉不得，只能放任它愈疼愈烈，实在是放肆至极，沈昌珉深深地觉得，绝不能再姑息。却从未想过，是不是自己应该少吃一点顺便注意下口腔卫生。
他来到前台排号，幸运地，值班护士说“您不用等，我这就带您过去。”
“恩？不用排号？”沈昌珉不敢相信。
“是这样的”护士笑得一脸灿烂解释着，“今天是工作日，来的人比较少，所以基本上不用排。”
沈昌珉听完一愣，确实，他们公司也是安排在下午见客户。
护士把他带到第三诊室，敲了敲门对里面的人说：“左主任，有患者。”然后转头指着室内某一方向对沈昌珉说，“先生您先在治疗椅上躺下，等主任看过之后再定怎么治。”
沈昌珉走到治疗椅上慢慢躺下，调整好姿势，传说中的左主任已经戴好手套和口罩走回来，看见那么高大的人憋憋屈屈地躺在那里，半截腿在下面尴尬地垂着，眉头微皱。
左医生一手拿着口镜，一手拿着小钩子，机械地说：“患者你好，我是左佑，你的牙现在由我治疗。”
沈昌珉张开嘴想要礼貌性地回话，可还没等他蹦出一个音节，左医生已经拿着他的“装备”伸到他嘴里了。
左主任在嘴里扒拉扒拉，依旧皱着眉看了又看之后，对他说：“你牙神经漏出来了，但是牙根是健康的，神经拿掉之后再堵一下就可以了。药膏有90的，170的，360的，你想要那种？”
“怎么差这么多？”沈昌珉深深地费解着。
“恩。”左主任说。
恩？恩什么恩？沈昌珉在心里给牙医一个白眼，这时候难道不是应给解释一下三种的区别吗：“中间价，170的。”
“恩。”左主任继续崩单音，之后便转身到柜子里拿出药膏在那鼓捣。
沈昌珉看见针管，内心大惊，连忙问：“额……需要打针？”
左医生口罩下不知道是什么表情，只是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一丝嘲讽：“恩。”
又是“恩”，恩个毛线啊！沈昌珉无奈了，算了，不和他计较，免得给自己添堵。
左主任刚准备注射麻醉，就听见外面传来了嘈杂声，隐约听见一个男生，态度很不好地说：“快点给我看看，牙疼死我了。”过了几秒，声音从沈昌珉头顶传来：“你就是左佑吧？我朋友说你治得好，我牙疼死了，快给我看看。”态度嚣张得不行。
沈昌珉眼睛盯着左医生，想看看艮死人的左医生会作何反应，盯了几秒之后，他……没反应。
这时，护士跑过来对那个人说：“不好意思，左主任现在正在治疗这位患者，请您在候诊区稍等一下。”
“等什么呀？先给我治，我出双倍价！”
“因为您没有提前预约，而这位沈先生治疗也刚刚开始，可能需要等一会，找其他医生给您看看可以吗？”护士尽力周旋着。
“等？凭什么让我等啊，我就在这里治，现在！”说完，拽着仍然躺在椅子上的沈昌珉的衣领，大爷似的说，“你不是刚开始吗？那你等会，我先治，你下来。”
沈昌珉没动，仍是盯着左医生看，好在这次左医生终于有了动作：“恩，你先下来。”左医生也让他下来。
啥？他下来？左医生屈服了？沈昌珉一时没回过劲。
“快点。”沈昌珉由盯着变为瞪着，他真是看错这个人了，竟然如此畏强权，电话多少，他要投诉！带着无尽嘲讽，沈昌珉从治疗椅上下来，与左医生面对面用眼神厮杀了一会，继而把目光转到闹事的人身上，这一看，觉得有点眼熟。
季尧！著名的星二代，哦不，臭名昭著的酒囊饭袋。
季尧父母均为国宝级歌唱家，父亲季夏霖，男高音歌唱家，50多岁的时候娶了年轻貌美的歌手袁琪，一年后老来得子，这个儿子自然就被宠上了天，慢慢变得无法无天。记得前几个月爆出季尧无证驾驶肇事逃逸，还有吸毒什么的，不是说被抓进去了吗？这才过去多久啊，这就放出来了？
闹事男被沈昌珉的身高吓了一跳，但也捕捉到沈昌珉眼神中的审视与妥协意味。他迅速在治疗椅上躺好，腿还轻抖着，仿佛示威一般。
左医生看都没看季尧一眼，一手拿起之前给沈昌珉治疗的器具，一手轻轻拉着沈昌珉的胳膊，转身出去，走到了最里面的治疗室，关门，上锁。
“他想在那治，那就在那等着吧。我们速战速决”左医生难得开口解释了一下。
“噗！”沈昌珉暂时忘记了牙疼，笑了，忽然发现好像哪里不对——门关了，锁了，我们速战速决……怎么这么……
“张嘴。”左医生说。
沈昌珉机械的张开嘴，脑袋依然在思考刚刚的问题，好像确实哪里不对。可没等他想清楚，忽然，一阵钻心的疼传来。
“啊！”由于嘴还在张着，这声叫出来充满了隐忍和压抑，“等下。”沈昌珉含糊不清地说，“疼！”
左医生刚刚才缓和的表情又暗了下去，满是嘲讽地说：“一个男人这点疼都受不了？”手下不禁加重了力道。
可怜的沈昌珉，就这么在左医生的鄙视中，妥协了。他继续忍着疼痛，听着外面季尧因愤怒而打砸的声音，熬过了这场“终身难忘”的治牙过程。
“好了。你咬合几次，看看高度合适吗？”左医生说。
这时的沈昌珉哪还管什么高度，他终于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感觉自己重生了。
《御宅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