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俞贤越想,心情越低落。
而低落的情绪,让俞贤不仅没有回应明远猜测的兴致,亦让他没去提醒明远,说出稍远处有人跟随的事情──他心里,甚至隐隐希望他的身分就此暴露,让他能抛开顾忌、召集信任他俞家的将士们,轰轰烈烈地上演一出抗辩冤屈的戏码。
「总不会还是为了我和你亲近的事吧?」
突然,明远瞎猜的答案,终於打断了俞贤的愁思。
俞贤停下脚步、回眸,瞧见明远装逗地向他溜眼,差点没被吓退。
「你不适合扮鬼脸。」俞贤冷道,心里却禁不住升起一丝微暖。「另外……你不提,我真忘了继续追究。」
见俞贤终於愿意应声,明远松了口气,道:「方才不是回过你麽?我真没和其他人做得太出格。」
「你要和谁做什麽与我无关。」俞贤面无表情地说著,迳自转入目光所及的一条窄巷里,驻足於阴暗的墙影中,回首凝望明远。
「要回去不是走这儿。」
「我可不清楚门道。」俞贤盯著明远,话中有话。「若你也不晓得,我们就只好改了行程,随意找地方栖一宿、躲宵禁。」
「我当然知道该怎麽回去,就算是晚上,该怎麽走我还是清楚得很。」明远微笑,同样一语双关地道:「可惜,我还以为你是听了我的话,一时忍不住,想再嚐一次温润与火热的双重滋味。」
「别忘了你曾答应过什麽。」俞贤眯眼。
明远沉默,微蹙的眉头显露了他的不快。
良久,当俞贤认为明远足够平静、且两人间毋需再交涉时,他迈步经过明远身旁,准备回到原来的大道上。
就在错身而过的那一刻,他毫无防备地被明远拉倾了身子,随後,更让那有力的双手钳制,只得斜靠在湿冷的墙面上,仰视明远棱角分明的脸庞。
「盛明远!」俞贤怒意横生。
「你有两个选择。」明远面不改色地俯首,紧贴著俞贤耳畔低道:「跟著我们的是离然那小子,他跟了我一个月馀,我听下面人说,他仍愤愤不平你与故定国公的冤屈,并因此意图重起山寨,给害过你们的官府捣乱。」
「……」
「他今日跟得不远,肯定听到些我俩之间的谈话,心里肯定也起了些疑心。」明远见俞贤怒气稍停,於是在停顿的间隙,轻抿了口俞贤的耳叶。
俞贤的身体难以控制地颤了一下,「别得寸进尺!」他低骂。
「呵呵。子齐,如果你希望有熟悉的人继续跟著你,等会儿一路上便可多吐露一些事情,引离然主动登门询问,这是第一个选择;可如果你不希望他跟著你,让你往後多露破绽,那等会儿,就扮演好一个不忍家主为情丧神的管事,扮演好一个佯装俞四少的岳子齐,这是……第二个选择。」
「你,决意要如何?」明远将头从俞贤耳畔挪开,斜停在俞贤眼前。
「……离远点。」俞贤很不习惯和明远咫尺相对。
明远拒绝。「不这样,怎麽能掩饰你说话?你也得配合著装一下。」
「藉口。」俞贤不满地道,却还是配合地闭上眼,曲起垂放在身侧的手,揪住明远後腰处的绸衣。而後,又说:「让我想想。」
俞贤确实需要想想。
他不是习惯居於人下的人。以往,就算他信任身边的人,肯放手让他们去做大小事,在关键的指挥与决策上,他仍不曾交付旁人代劳。
那是一种乐趣,也是一种微不可察的优越感。
然而,现在的他只能寄居明远麾下,不仅处处受到审视,一举一动亦有旁人在监看著,他无法随心所欲地知晓一切,更无法不受牵制地指挥局面。
他渴望像从前那般,拥有只属於他的从属;并且,渴望能用只听命於他的从属,去调查清楚所有他不明白且怀疑的一切。
如今的他没有退路,他若没有自己的渠道,只能听信一方之言……他怕事败,亦怕事败时,他会为了轻易听信他人信息或说法而後悔。
只是……
「明远,若你是离然,你会愿意冒著将来事败、被我牵连的危险,继续受我指挥;还是宁愿行自己的路,自由自在不受拘束?」俞贤微睁开眼,问到。
「如非一心忠於你,山贼之後何能入故定国中之眼,成你亲卫?」
明远虽没有正面回答,却也是切中要点。
「……」
俞贤怔怔地望著明远好一会儿後,松开了手。
「那就,让他知晓吧。」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