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源的宫离正殿颇近,是为了更容易接触到朝臣巩固自己的政权。虽然不至于垂帘听政,但是参源对朝廷的控制日益加重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这样的权利争斗下,芜骜一向选择明哲保身,他不是芜缙璨,有太子之位和东宫可以正大光明的和参源斗权,他也不是芜益贤芜浣兰之辈无勇无谋只巴望着芜缙璨继位后能给他们个亲王的位置坐坐,他如今要做的是明哲自保,坐收渔翁之利。
留给他思考的时间不多,他必须要在最快的时间内理出一个头绪。
首先,自己进宫带来的人被福贵身边的小太监带去了休息,跟着的只有管家,偏偏自己在府中将张数和管家互换了身份,现在跟着的管家丝毫没有武功。
第二,自己连续不上朝五日,参源绝不会置之不理,五日从边疆走个来回,怕是说了参源也不信,去边疆的事暂时不会泄露。
除非……
除非卫瀚朝爱上参源那件事是参源的人故意透露给他,若真是如此,他的请休便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正中参源下怀。自己不在五日,还是有很多手脚可以做的。
第三,收集情报的是自己尚房的人,他自信没有多余的人知道尚房的存在。尚房是他芜骜一手创立起来并只对他负责的一个机构,分为三房,正房由张数带领,负责保护与反暗杀,二房由素有“神机妙算”之称的管家带领,负责他们家的生意,三房由流云带领,负责收集宫中的情报。各方成员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单线联系,由任务时俱带着面具出门,只有张数的正房侍卫是以他的亲信侍卫出现的,他府上知道尚房存在的人不少,但也只当那是芜骜的一个亲信卫队罢了。绝世没有人知道其余二房的信息。他们可能是路上买菜的菜农,可能是酒楼卖唱的盲女,也可能是医馆里的大夫,除了各房的房主,只有芜骜知道他们真实的身份。
再加上参源换了心腹如此大的事情,他竟然一无所知,他的情报源一定出了问题。问题出在流云上……么?
自己到底是年轻气盛,稍稍的失误,完全可能是导致自己死亡的直接诱因。
芜骜揉揉额头,轿子稳稳的停下,一只白腻腻的手撩开轿帘,“王爷,到了。”芜骜看看那只手,指甲尖锐修长,手指光滑白腻,绝不是服侍别人惯的主,可偏偏他这个在宫禁中长大的人竟然从不知宫中还有这号人物,这宫里,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芜骜钻出轿子,只见眼前一个角门通着一个小花园,过了角门是一个月亮门,再往里就是一小小的花园,院里种了不少石榴和花椒树,冬天叶子落个了精光,只留着乱七八糟的树杈看的芜骜心烦。石径路尽头是一个雕花游廊,新上的漆还散着一股子油漆味,抬头看的话,能发现这游廊是翻修过的,高高的顶上蓝油漆油的发亮,生生盖过了红色风头。
芜骜停下脚步眯着眼睛,还是看不清楚上面画了什么,福贵也停下脚步,转头看着芜骜。
“王爷,这是宫里的后门,主子在花厅等您。”
芜骜没有要走的意思,只是用手摸了摸游廊的柱子。
冬天漆游廊……有点意思。
“王爷在犹豫什么,还是,王爷害怕了?”福贵放柔了声线,翘着小指问道。
芜骜只觉的这声音让他一阵恶寒,宫监的声音本就难听,再用那仿佛要腻死人的糖浆语气说出话,当真只想让人一脚奔上他的面门,踢他个亲娘也不认出来发泄!
“害怕什么?害怕姑姑会害我?公公这笑话说的可真是不赖。”芜骜把姑姑两个字念得很重。
“哈哈哈哈……”福贵笑了,笑的阴阴沉沉,甩了一把拂尘,又向前走了。
“爷,情形有些不大对。”跟在后面的管家也悄步上前对芜骜附耳道。
“虎落平阳被犬欺啊!”芜骜却放大了声音,不知说给谁听。
管家从袖管里掏了一方丝帕递给芜骜,芜骜擦了擦手上刚沾上的柱子上的朱漆,随手扔在了花园里,仍不紧不慢的往前走了。
拐角处一个探头探脑的身影倏地缩了回去,急急的奔向了花厅。
“哦?他就这么毫无防备的来了?”暖房,温暖如春的屋里飘着一片混合的花香,也是甜腻腻的味道,层层叠叠的帷幔营造出了一股子异域风情,金色薄如蝉翼的纱后面,斜躺着一个三十出头的艳丽女人,地下跪着一个瘦弱的穿着宫装的宫女,此刻正有些发着抖。
“晋王到底是好魄力,比起那些个不成器的芜益贤芜缙璨要镇定的多,也不枉我亲自来等他了。”女人蜷了蜷小脚趾,一股慵懒的贵族之气油然而生。
“主子难得仁慈。”说话间榻上又起了另一个影子,听声音是个男人。
地上跪人叫小杏儿,此刻是头也不敢抬,大气也不敢出,小杏儿到这宫里当差才两天,却已经对榻上女人的手段见识了够,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从没踏进过这宫殿。
“他可是你的旧主子,你就一点不念旧情呀?呵呵呵……”话还没说完女人已经咯咯的笑了起来,原来是男人使坏咯吱起了女人,两人在榻上翻滚了够。
“不闹你了,芜骜快来了,我先退下了。”
“留下见见他也是不错的,毕竟致兼你还是从他府上来的,能在我这得宠还得感谢他一份呢,哎,致兼可是好狠心的人呢!”
致兼整理了衣服,又捧起她的脚,轻轻的啄了下,惹得女人又是一阵笑,收了收腿,却一脚蹬在了致兼的脸上,笑的更开心了。
再狠的心也没有你狠,致兼定定的盯着参源,眼里似乎承载了要溢出来的崇敬和柔情。
“快点滚吧!”仍是笑着,又蹬了一脚。
致兼这才起身往暖阁后面走去。
参源柔若无骨的手挑开了帘子,眉眼俱是冰冷,“交代你的,你可了?”
“回长公主的话,了。”
“谁是晋王,你可认清楚了?”
“认清楚了。”
“这是第一颗解药。”参源捏了一颗琥珀色珍珠大小的珠子,在指腹上摩挲了片刻,又将目光转向地上的小杏儿,目光冰冷到了底,就算小杏儿不抬头,也能想象出来一个大权在握的女人此刻仿佛能看穿她的目光。
阁里烧的暖烘烘的炉子此刻仿佛都失去了踪影,小杏儿低着头将自己蜷缩成一个小小的团,第一次感谢起了这规定跪的姿势的人。
“想要第二颗的话……”
小杏儿吞了口口水,紧盯着地面。
“呵。”参源抛下了那珠子,挥了挥手。小杏儿连滚带爬的奔出了暖阁,扶着胸口靠在墙上喘气许久,才忆起来该怎么走路。
(我今天真爆发啊……)
☆、梦长回 肃杀 三
芜骜到的时候参源刚刚披上外衣,芜骜略一失礼,参源就赶紧赐座。
“这里没外人,骜儿不必多礼。”
芜骜本来就没打算行全力,不是如此他也不会故意弯腰弯的那么慢了。
柱子边立的小太监搬来一个小凳,芜骜也不客气,爽爽利利的坐了上去,参源眯着眼睛接过福贵端来的茶漱了口,吐在铜痰盂里,用手绢抿了下嘴,没再搭芜骜的话。
“姑姑,这里哪里,为何我从没见过?”
“这里?今天冬天来的迟,雪却下的紧,这是我命人新建的暖阁。”
芜骜哦了一声,也没在多说。这里不是御花园就是麟德殿旁的结邻楼注1,参源这么明目张胆的在皇帝的地方转悠,还当真是谁都不怕了。
突然间有起了一个想法,说不定这暖阁是专门为他所建的呢!
“骜儿到礼部当差多久了?”参源突然问道。
“有些时候了。”不知道这话问的什么意思,还是小心点含糊过去为妙。
“正德的娘死了。”
“是,我也很惋惜。”
“你娘死的早,要是她过世的时候你就在礼部,你一定会为她好好操办葬礼的。”
“我进来身体不大好,精神乏。淑妃的丧事还是交由侍郎他们去办吧,礼部少了我这个挂牌的尚书也乱不了。”芜骜斜眼瞥了参源一眼,不动声色的回应道。
反正就是我想办也会有人阻拦,还不如回家和芷宣画画赏花,本王对这种不知谁害死的冤鬼的葬礼可没有兴趣!
“骜儿这风寒得的可真是时候。”参源仍是笑吟吟的,只是那笑未及眼底,忒假!
芜骜转着自己扳指,冰冷的脸上没有丝毫要笑的意思。
“骜儿做事不要太过固执,玩物丧志可不好。”参源把毫无关系的两句话拈成一句说,还说的十分顺流。
“姑姑教训的是,侄儿自当谨记。”
“噗嗤……”参源还是笑了。
好个晋王芜骜啊!抓那芜益贤来的时候她还没有现身,但是福贵就已经把他吓的够呛,芜缙璨倒是跟她对话了两句,可还没说完就言不着调不知所云让人乏味了,看来与其说芜缙璨是她的威胁,还不说那是芜骜懒得理芜缙璨罢了。
不知道这样的人要是被她收到麾下成为面首注2,又会是怎样一副情景呢!
“姑姑如若无事,我想我还是先到六弟那里看看好了。”芜骜起身,张数连忙拿起他的披风,准备为他披上。
参源用袖子当着嘴咯咯咯笑的开心,果然,芜骜还未到门口就被门外影子般的侍卫拦了下来。
芜骜皱了眉头,心里倒没多大的惊讶,今天这番奇怪的举动,他如果再猜不出来此行的危险的话,他就不叫芜骜了。
“姑姑这是什么意思?”
“淑妃死了,宫里头正在查案,骜儿这个时候出去不大方便——有证据说是贵妃做的。”
“哦?”芜骜挑眉,“愿闻其详。”
“淑妃是被人下毒死的,清贵妃又是骜儿你的养母,所以你现在出去,难免不帮自己养母掩盖证据,我那皇弟心又软,皇后又是个没权的人,只怕骜儿出去了,明天死的就是皇后呢!”
你怎么不说我要毒死皇帝呢!芜骜偷偷翻了个白眼,对于参源的跋扈他早有领教,跟她说什么都是白搭,总之他知道一件事,没有十天半个月他是出不了宫了,他到是不害怕,到了这种时候,害怕已经没有用了。他愿静观参源的这次的为他们兄弟几个安排的好戏。
“那世所有兄弟都被软禁了呢,还是独独芜骜一个人?”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