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宣拔下那把刀推开她的尸体,看着满地的血皱眉头,醒悟般的发现地上仰面躺在大片血里的是具尸体,突然就恶心的要吐,芷宣挥挥手,赶走围上来的苍蝇,背起包袱,从袖中掏出几两碎银扔在她身上。双手捏住两鬓的发滑下来,又慢条斯理的整理了衣服,推开门从容的走了出去,关上门,拿着刀带着满身血污对着酒楼里一路围观尖叫的人淡定微笑。
“我房里死了个姑娘,请帮忙葬了她,报官时记得说我叫花逆节。”芷宣把钱硬塞进目瞪口呆的店小二,自己在大堂显眼处随意坐了下来使劲揉着眉心,他所到的地方,本来还坐着三两吃饭的人都躲瘟疫一样躲开,有好事的跑上楼打开他住房的,一声尖叫杀人了,楼下的人吓跑了少半,还有一部分上楼看热闹去了。
掌柜的低声吩咐跑堂赶紧去报官,一边笑脸迎上来,“嘿,嘿嘿,这位客官,有什么事好说好说,我看您面向不似暴戾之人,这……”芷宣抬头瞪了他一眼,耸耸肩,又掏了一把银子抛在地上,掌柜被他那一眼吓住,假笑着蹲下捡起银子,问:“要不我帮您买身衣服去?”
“不必了。”芷宣站起身,步履平稳的向店外走去,掌柜的一边急着摆手问官来了没,一边叫店小二跟上,闹不好这主子是因着什么事发狂了,可不敢让再伤人了。
终究官府没来,雨仍在下,即是这样各家各户出来看的人也挤做一团,大家忌讳他拿着刀,有几个大胆的上来对着杀人犯指指点点,那杀人犯好像根本没看见,他走到街口刚要上桥,一顶黑轿子突然从街前横过来,把这杀人犯硬拽了进去就起轿急匆匆走了。
“看看,我早说了,这人出手这么阔绰,那就绝对不是平常人!京城里的事都邪乎着呢。”
后官府来了,衙役拖草席收了尸体放在架子车上拉走,雨里血被和稀了顺着车一路的痕迹,捕快把掌柜拉到一边吩咐了好久,掌柜回来招手直让大家快点散,哪里肯有人走,仍是围着询问,掌柜无法,好容易从人群里脱开身,只能关门谢客了。
这事竟也就这么算了,再没了下文。之后甭管谁问,那店家都对当日的事绝口不提一句。
花逆节浑身血水,湿透了塌着,刀早不知道扔到哪去了,他并不知道太子或长公主住的是什么地方,所以将才只想着把事情闹的越大越好,闹大了他们才能发现他,不论太子或长公主只求要比晋王爷的快些才好,这黑轿停在一个挂着张府的府前,偏门那侯着两个拿着薄毯丫鬟,见他下轿了马上裹住,另一家丁麻利的背起他往府里面走。
他看了看四周,原来是太子府,这真是最好不过的境况。
刚刚蓝儿,不,应该是琳儿。刚刚她说围猎之事似乎照太子的意愿进行了,晋王爷那边的消息,历来的围猎今年出了状况,皇上遇刺了,刺客当场被活捉,说是某部尚书所派,这某部的上书一向与参源交好,所以上下已经怀疑参源了。联系上次喝酒时太子所说,花逆节断定晋王爷的暂离了京是到了外地,下一步就是起兵。大概起兵的理由就是保护圣上?
尚书行刺,长公主指使,赵王暴毙,晋王起兵,太子的算盘打的还真是响亮。
“太子爷,小侯爷可算找着了!”背他的人把他放在凳子上,花逆节面色煞白的缩成一团,芜缙璨近来心情当真不错,肩膀头都比平常张开的大,两手外扇着,大有些意气风发的意味。
“小心肝!”太子一把拥起他,来回蹭着他的下巴,“找你找的快要翻了京城,你倒是跑去哪了?”
花逆节死命挣扎着要推开芜缙璨,眼睛定定的对面墙壁上挂的画,不言不语。芜缙璨看看他身上的衣裳,扭头问背来的人,“怎么回事,他没受伤?”
“不知道哇,今天派去寻的人突然听说有人光天化日之下杀人,蹊跷的是自己坐着等别人报官,他留意了一下,说杀人那人亲自告诉别人他叫花逆节,咱们的人一听这不是小侯爷么,就自作主张的去官府支会了一声,把人截来了。”
“这……”芜缙璨摸摸鼻子,看向花逆节,“你杀人了?”
“我被晋王爷捆去了,今天看管松,我逃出来了,我杀人了。要是嫌麻烦,”花逆节抬起头,“劳您把我送到官府。”
“无妨无妨,小事一桩。”芜缙璨笑的浮于表面,搭上花逆节的肩,“只要你没事就好。”
“太子爷。”花逆节眼睛煽动两下,两行泪就流了下来,“我知道您不信我,我也不信我自己。我不想再和晋王纠缠,那没有意义。如今我独自一人,再没有家可以回去,您要是留我,我以后就跟您,您要是不留就趁早把我送走。只求您千万别虚情假意,逆节受了一次,再不想有第二次,那种不知道哪天就被送人的日子逆节受够了!!”花逆节把眼睛都揉红了,“我身世成谜行踪不定,周旋于你们之间,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招人嫌,我只想着逃出来,不想再被哪个王爷玩弄,不是杀人了么,杀人偿命的事,就这么结束了对我而言也是个好结局。”
太子在他身边坐下,低着头轻笑着拿起个杯子把玩起来,花逆节见状噗通一声跪在他脚下,仰头直直的看着他,“偏偏你又把我寻来,这是什么意思?!您这样做也不过是让我从一个坑跳到另一个坑里去罢了,假使你也是看着我好看好玩,我也终会逃走的啊!!那您不如现在放我走,就让我自寻死路吧成吗?”
芜缙璨用大拇指替他抹抹眼泪,轻敲他的脑门,“你太累了,先下去歇歇吧。这两天爷高兴,杀人的事帮你摆平。倒是,你杀的是什么人?”
“长公主派来监视的人。”
“那就杀的对啊,好好歇着,爷晚上再去找你,咱们还有许多时候来慢慢讲这些情呀爱的呢。”
☆、最后的 结局 七
2011,09,02第一次修改
他仍旧回了他来时的屋子,那屋子里他的东西根本没人动过,都起了灰。下人搬来木桶拿来衣裳等一应东西,他挥挥手叫人都出去,暂不想看见谁侍候。
洗完了……还要打起精神应付太子。
他的经验,倘若此时纯粹一副可怜反倒叫太子疑心,本来就当自己是玩物,他要这时不能扭转这看法,以后就也是这样了。男人和女人不一样,女人重情,容易被长久的真心感动,而男人却懒得应付,不是非你不可就没有十足的信任。
芷宣缓缓解了衣带,捉住自己的左手腕,凝视。他微叹了口气,努力去够背后的伤,真不知道那伤……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像现在这样的日子,没人再能控制我了,很好,真的很好。”
咳咳……芷宣捂着嘴,等那种上涌的感觉下了,灰心丧气的把手在水里搅了搅,不用看也知道吐了什么,只是……那已经不是什么问题了。
所有爱过我的人都要明白,爱我只是对你们的讽刺。
“我不是已经为自己想好结局了么。”芷宣左手食指点着自己的唇,另一手重重的在水中拍下,水花飞溅,他摸了一把脸上的水,呵呵一笑,坐进木桶里环顾一周,视线扫过某处,眼泪就毫无预警的流了。
“该死!”芷宣从水桶里哗的站了起来,赤身luo体的打开门,大咧咧的立在门槛上,门外立着两个丫鬟看他一眼急忙低头,声音小的如同蚊蚁,“侯爷有什么吩咐?”
“通告一声太子爷,我今个太累,晚上不能陪他,没事就别来了。”
丫鬟把脖子扭了几扭,脸上红了一片,蹲身做了个万福,“是,咱们会跟太子爷说……”
砰,芷宣不待丫鬟说完已经重重碰上了门。光着脚从筐里用两个指头厌恶的捏起那件大红的深衣,那个枕头,举在眼前像看什么异物般端详良久,喉咙里咕哝一声,一把将两件东西搂在怀里,冲趴到床上和被子滚做一团。
“我原以为那时的生活已经是最痛,没想到还有更痛……”芷宣揉着磨蹭着那件深衣,“这是我的嫁衣呢……我是嫁给你了呀。”屋里静悄悄的,只有他自己哭的声音,他甩掉床上的枕头,换上新婚那夜他们用过的,却舍不得枕,只蜷在枕头底下用手勾着枕头。
“凭什么我都放弃了,你们没有被扔掉?”芷宣拽紧了他的嫁衣,使劲扯着咬着,“只用看一眼就让我的防备崩溃了?天意要你们还留在这房里么,要过去时时刻刻提醒我……提醒我……”
芷宣把床上揉的一塌糊涂,死死的捂着自己的嘴蜷成一团,不肯弄出一点动静。他懂,外面人都暗暗瞧着他的,他不敢,也不能。
就这样一夜辗转反侧,有些事情,只是想想就痛的几乎要昏过去。可……他选的路,从有这想法起,已经不能逃了。
不是说一个人放过,两个人便都好过,他是个极致的人,他不要任何妥协委婉。
第二天中午他才醒,也没人叫他起床,只是他醒的时候木盆已经被人搬走了,床上也被收拾的稍干净了些,床脚摆着一身新衣服,朱红色。
“真是好笑。”花逆节麻利的穿起那身新衣,虽然笑着,但明显力不从心。
仍旧细雨霪霏,不过云薄了能透点光下来,花逆节随便扎了头发推门出去,那两个丫鬟仍旧立着,不过见他脸都一下红了。
花逆节关了门,“太子爷现在在哪?”
“在前面,吩咐您醒了可以随时过去。”
“这样。”花逆节振袖,一手背在腰后一手贴在腹前,“带我去。”
“那您的衣服……要烧了么?”另一个丫鬟问。
“别动那衣服。”花逆节摸摸额上一夜的冷汗,抬头看向前方,“你们想太多了。”
“是。”
“逆节醒了?”去时太子正坐在树下,隔着茶海泡茶,潇潼和另一个他不认识的白发老人坐在树墩上,雨从树叶上滴滴答答的往下落,三人身上都被打湿了不少。
“花逆节?”潇潼猛地转身,看见他后马上皱紧了眉头,愤愤的转过头来,“我当是什么人呢。”
芷宣心里就堵的难受,大概潇潼是知道他逃出来,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芷宣随意捡了个树墩坐下,太子递来茶杯,“第三泡,正好喝。”转头面向潇潼,“你们有什么过节?”
“没。”
“没有。”芷宣微皱眉,有些别扭的放下茶杯,“好茶。”
“昨晚睡的如何?”太子用竹摄摄着另一个大杯冲了两遍麒麟茶宠,“不叫我过去。”
“睡不好,乱。”芷宣叠着手放在膝盖上,“又觉得对不起晋王爷,但还是不想留在那里。”
“这样啊。”芜缙璨给潇潼又倒了一杯茶,潇潼用左手接了低头谢过,芜缙璨拂去额角地上的雨露,“当日芜浣蓝离的十万八千里,今天早上竟然闹出个说法说他护驾有功。”
那白发老者捋捋胡子,“他也要分一杯羹?”
“他还太嫩了些。这样给自己造势有什么用处,得个忠义的形象?你们怎么不也散些我护驾有功的话出去?竟叫他占先了。”
“太子爷何必事事都争?犯了这惊天的案子,万不可出头,如今要专心对付参源,至于二皇子,即便他现在演一出割肉为父,倒低无权无势,和他计较这些,不如去算计晋王啊!今天那边说,这案要审到参源头上,户部那里……”
芜缙璨举食指随意一弹,“不听话的就杀。”
“命案太多,再杀恐怕人心有变呀……”
“我来。”潇潼放下茶杯,“常有的事,权欲色玩,不信他是密不透风的清官,倒时候送些东西过去,再找人劫富济贫放火烧宅,万事大吉。”
“二当家可别这么怂恿太子爷,朝廷的人不似你们那般鲁莽,你当江湖上那一套何时都行得通?”老者挑眉向潇潼,潇潼嘁了一声,低头喝茶。
“麻烦!”芜缙璨一甩袖子,起身背手,“审不到参源头上我费劲心力安排作甚!芜骜现在何处,叫他起兵!”
“太子爷息怒。”老者突然转头瞧了眼花逆节,“小侯爷不说点什么?”
“你们与我何干,我尚理不清自己的事。”花逆节用手遮着树上的露水,冷静以对。
“呵呵。”老者起身拱手,“太子爷借一步说话?”
到底芜缙璨还是敬重这老者,芜缙璨伸手示意往前走,老者捋着胡须笑笑,丫鬟递上拐杖,芜缙璨摇头晃脑的亲自俯身扶他起来,两人往前面去了。
芷宣起身也想走,潇潼用左手拽住他衣袖,“小侯爷可否陪在下说两句话?”
“这是太子的地方。”芷宣偏过脸。
“潇潼当然知道。”潇潼放开手在茶海上,芷宣低头咳了一声,“你们都退下吧。”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