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园檀青》分卷阅读25

    踏进南亭的那一瞬间,顾莫余神情有点恍惚,如此平凡的生活,做平常的事,住平凡的房子,出入这种平凡的饭馆,生活平静的就像是本该如此一样,这样的生活,要是真的该多好,真的,多好。

    但是他也只能这么想想罢了。跟着顾行止找了一个临窗的位子坐下,顾莫余等着他点菜有点百无聊赖的趴在桌子上,顾行止点完菜看着他那个懒洋洋的样子,突然有点好笑:“看你这样子,到底是怎么混到公会长这个位子上的?”

    顾莫余怪嗔的白了他一眼说:“小爷这是天纵英才,不用混,自然有人跪着拜。”这位说瞎话可从来都是不打草稿张口就来的,但是顾行止也是听惯了他空口说白话,倒是没放在心上,他在意的是刚刚跟他在一起的那个孩子。

    “刚刚那个孩子是你亲戚?”

    顾莫余摇摇头说:“我捡的。”顿了顿又说:“这小子挺有天赋,脑子虽然转的不快,但好歹还是肯想的。”

    “捡的?”顾行止还是一如既往的牢牢控制着话题走势,他想问的是桃木枝是他顾莫余什么人,不是他智商如何。

    “嗯,就在我出大研去滇彝的路上,快被一个白袍打死了,我就顺手把它捞起来了。”

    “倒是看不出你有这种助人为乐的品质。”

    顾莫余一听马上又得瑟起来了,一脸贱贱的表情晃着脑袋说:“怎么样怎么样,我可是救人于水火的侠客,桃子那个时候还管我叫恩公呢。”

    顾行止撇了他一眼,凉凉的说:“是,八斤先生。”

    一句话,像是一盆凉水从头浇到尾,顾莫余顿时就得瑟不起来了,暗自想取这个乡下人的名字果然是自己一生的失误啊,害的现在人人都有嘲笑自己的说辞。

    顾行止其实以前不是这种专门噎别人话的人,只是不知为何,对象要是换成顾莫余,他就总是忍不住去堵他的嘴,每次看见他吃瘪的样子,就会觉得实在是一件有趣的打紧的事。

    小二端了菜上来,顾莫余完全顾不上什么餐桌见的主次礼仪之分,直接端了筷子就上了,好在顾行止也不是在意这种事的人。顾莫余一边吃就一边说:“再过不了多久,教会那边就会有动作了,到时候你准备怎么办?”

    “静观其变。”

    “教会只是个开始,你看,过不了多久垄水就会忍不住插手进来,今年皇室的收入减少,那帮平时挥霍惯了的二世祖怕是一下子受不了住,一个个都想着怎么发财呢。”

    “那公会呢?”

    “公会能怎样,这么多年谁都看的出来,公会不会帮谁,我要的是他们双方势力的一个平衡,现在明显是皇室压着教会在,理论上当然是帮教会。”

    “理论上。”

    顾行止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这一句理论上就代表,顾莫余不准备这么做了。

    “阿止啊,凡是又开始就有结束,这千年的长生之争,也该结束了吧。”

    顾行止听了,眼皮一跳,结束?这种事岂是他顾莫余说结束就能结束的?他到底在打些什么算盘?

    “阿止啊,我只对我的敌人有恶意,而你不是。我有我想做的事,同时也是我必须做的事,我如果不去做,我会永远抓不住我想要的。”

    顾行止不置可否,顾莫余的确跟他不一样,很不一样,他很清楚自己的目标,与浑浑噩噩,只在这宫闱之中求存的自己不一样。

    吃完中晚餐,顾莫余心情大好,拽着顾行止要他陪自己逛逛,顾行止倒是没有拒绝。

    临安大道一如往常的热闹繁荣,叫卖声此起彼伏,顾莫余一个人蹦跶在前面这里看看,那里看看。顾行止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也没去管它,但是目光却一直跟着他,没有挪开一寸。走到路口的时候,在一栋房子门口突然就围了很多人,顾莫余正准备挤进去看的,却一把被顾行止抓住手,略显无奈的眼神望着他说:“好歹等我一下。”

    顾莫余笑笑,同样握住他的手,把他往人群里拽,刚挤到前面,感觉耳边一阵风声,顾行止顿时冲上前去抱着他转了个身,险险躲过,而他们刚刚站的地方,一地的花瓶碎片,一个刺耳的女人的声音尖细尖细的直刺入人的耳膜道:“贱丫头!”

    ☆、人要倒霉,走路都会被砍

    就像千万家庭主妇一样,手叉着腰,盘着厚重的发髻,胭脂浓厚的气势汹汹的女人正揪着一个小姑娘模样的的人的头发把她往外拽,一边拽一边骂。身形单薄的小姑娘可怜兮兮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跪在地上。顾莫余只淡淡扫了她们一眼,就转身又拉着顾行止往外走。顾行止却顿住了脚步,那个跪着的小姑娘,眉眼间竟有几分与自己小娘亲的相似!

    但是几乎就在顾莫余转身的那一瞬间,跪在地上的小姑娘突然发难,从袖口抽出几只飞刀就往他们这边招呼,顾行止自己本身还没回过神来,但是身体已经先动了,他侧身一闪,闪过几只飞刀,又顺势接下几只,然后反手又扔出去。周围的看热闹的人一见刀枪见红,顿时一哄而散,热闹的街道一下子为他们四个腾出了一大块地。顾莫余苦着一张脸捂着已经渗出血的右手臂,有点不淡定的说:“阿止,你后面还有个人,下次要躲的时候能先通知我一声么!”

    是的,就在顾行止十分敏捷的躲过第一轮飞刀的时候,顾莫余却只觉得耳边风声一紧,脑子便里飞快的运转起来:只看了这两人一眼,自己就看出了不对劲,没有细想,但多半不是什么好人,本想趁着事情还没有发生的时候赶快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结果顾行止却像脚上生根样的站在那儿了,等到他再一动的时候,明显不是平常走路的速度,顾莫余就看到他身体一侧,心想完了,按照这个趋势,怕是有人动手了,电光火石间,他自己也跟着一闪,但是这几百年没有动过拳脚的身体,反应速度明显跟不上自己脑子的运转速度,所以还是晚了一步,飞刀擦着自己右手上臂过去。

    不知什么时候那两个女人身边多了好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顾莫余背靠着顾行止,仔细观察这些人,他们的表情都很坚毅,呃……视死如归吧,一般是这种表情的人按照以往自己被截杀的经验,多半是宗教狂热分子,再看看地上的飞刀,虽然伪装过了,但是这种信仰到狂热的人,绝对有一些自己的宗教习惯是无法掩饰的。顾莫余把头往后靠靠问:“你刚刚接到的飞刀,刀柄有没有什么不也一样的地方?”

    顾行止一愣,一边警戒着周围的人一边回想,其实要不是顾莫余问他,他从不会去想有什么不一样的,因为那把飞刀,太……普通了,硬要说不一样,应该就是刀柄太光滑了,自己接住的时候差点就没抓稳,一手滑飞出去,光滑……

    他没有再被那些人给多余的思考时间,先前那个家庭主妇模样的女人握着一柄寒光闪闪的银剑冲过来,顾行止手上没有武器,空手冲上去,然后朝后面吼了一句“太滑!”

    太滑啊……顾莫余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但是他没有自嘲多久,因为四周的人基本上都冲上来了。顾莫余勉勉强强接下几击之后,力道明显跟不上来了,看着面前那个挥着大斧头的壮汉,顾莫余迅速的看了一下周围,然后看准了他斧头快要落下来的时候,左手肘往他手腕处一压,斧头就一下子劈向他右边那个拿剑的人,还没等人家会过来,这一斧头就结结实实的砍在了那个拿剑的人肩上,顾莫余趁着他偏离方向的这个空隙越到到他身后,结果迎面一把剑招呼过来,顾莫余侧身一躲,右手一把抓住他手腕然后使劲一扭,一脚踹到他肚子上,然后夺过长剑,整个人顺着冲劲一甩手一个转身,直直刺进那个壮汉的后颈,可惜他力气不够,差一点就是一个窟窿了,顾莫余有点失神的看了看自己的手,这才几年,又退化了……

    还没缓过神来,他就看到顾行止把手上抢到的长剑往自己这边奋力甩,然后一下子□了自己身后一个人的胸口,他跑过来,弹了一下顾莫余的额头,皱着眉头说道:“这个时候还走神!”顾莫余厚着脸皮嘿了两声,捡了长剑挡下了右手边一个冲过来的人,顾行止也顺手解决了一个他右手边的人。

    这边路口两人已经打的昏天黑地了,就在那个大楼的楼顶,一个一看就是背后放冷箭模样的人,正张着一张弓,瞄向顾行止,顾莫余这个半吊子已经被人砍得在地上滚了,忽然间一瞥眼,就看见楼顶上背着光的一张满弓,他心里一紧,随后抓起地上一个先前掉落的飞刀,看准了地方就往顾行止那里扔过去,然后背上发力,撑在地上,一脚踹开前面的人站起来。顾行止只觉得有两个方向来的东西在自己手臂附近一碰,往地上一看才发现是一支冷箭和一把飞刀,身形往后一撤,却看见从上面又飞来另一只箭,他正准备提剑去挡,突然看见顾莫余以一个很不可思议的角度跳到自己身前,挡下了那只箭。

    顾行止觉得自己呼吸一滞,整个人眼前一阵阵发黑,赶紧伸出手接住他,把他往怀里一揽,脚下发力,朝着东边奔去。先前那个小姑娘见了,一剑就劈过来,接着几个汉子就围上去,顾莫余深吸一口气,朝着那些人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句:“刚才谁他娘的推老子!”

    周围一下子就安静了。

    就在双方沉默对峙的时候,城东方向一阵匆忙的马踏声响起,李大水骑着马一把斧头就飞过来,那些人一见援军来了,相互使了个眼色,身形一展就撤走了。

    大水分拨一部分人去追,自己则下马半跪在地上,行将军礼。顾行止挥手许了他起身,扔了手上的剑,把顾莫余的头枕在自己右手边,细看他的伤势。箭插在他左侧肋骨的地方,有点深,他也不敢贸然拔走,只是小心的折断了箭杆,只是这一个小小的动作,脸上流的汗却比顾莫余都多,顾莫余喘着气说道:“看来我真是时运不齐,命途多舛啊……”

    顾行止惨白着一张脸,声音有点发颤:“你别说话。”

    带着身上像插着一根牙签一样的顾莫余回到秦王府,顾行止差了人去公会叫喻源来。顾莫余没有伤到肩膀,身上除了这一处多半都是擦伤,按照顾莫余的话来说就是:不是肩膀的话,死不了。

    喻源站在门外面吩咐着手下的伙计,这件事可大可小,现在就看顾莫余的意思了,在那位的意见出台之前,这件事一个字都不能传到皇帝或是教会的耳朵里。

    从头到尾,顾行止始终在一旁看着一言不发,他的右手一直都在抑制不住的发颤,脸色从回来之前就一直不好,医生跟他处理了一下擦伤之后,看见他精神恍惚,最后还搭着他的脉诊断了半天,确定没有问题了才斗胆问了一句:“王爷可还有不适之处?”

    顾行止深吸一口气,没有理会医生的问题,张了张嘴,又闭上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阿余。他,怎么样?”

    医生捋捋自己小山羊胡道:“几处擦伤都无大碍,老夫看到这位公子肩上有旧疾,万幸没有伤及此处,只是箭头没入有点深,因为是斜着插入,有点擦到胃外壁,可能这段日子都只能吃清淡一点的东西,至于胃的修复程度,只能看他自身了,目前只能静养几日再看看情况。”

    顾行止一边听医生说,一边默默的攥紧了右手拳头,他觉得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不是顾莫余,是他自己。顾莫余替他挡下箭矢的那一瞬间,他突然就觉得一股浓烈的寒意直窜上心头,他觉得自己在害怕,怕他就这么死了。那一刻,所有的关于顾莫余的画面,像丧礼时抛洒在街上的白色纸钱一样,全部涌现在他脑海里,这个厚颜无耻的小孩心性的懒得抽经的人,这个在大殿上一袭红衣气高调现身气压全场的人,这个在高低巷子里吃的像只猪样的人,这个,在这所有人只求存活没有信仰的时代,还心怀那么耀眼理想的人,他会……

    顾行止觉得自己这股害怕来的没由来,为什么他顾莫余的生死会牵动自己这么强烈的感情?他是自己什么人自己就这么在意他?但是这股害怕就真真实实的占据了他所有的情绪,他一下子变得无所适从。

    鼓起勇气去问医生情况,情况不算好,但绝对不差,箭头擦到胃部,这下他肯定又不知道要抱怨多久了,万一好不了的话……

    顾行止脸色依旧不好,但好歹还是缓和了一点。喻源走进来,清了个场,遣了无关的人出去,就站在床边跟他说道:“刚刚来的情报,袭击你们的那伙人是边界的猎兵。”

    边界猎兵,教会的养的野狗啊。

    “他们的目标不明,不知道是你们俩之中的谁。”

    顾莫余冷笑一声:“哼,谁?一群认钱为爷的疯狗,他们管是谁。”他脑子飞快的转动,这群人目的性不强,但是却认准了他们俩的性命,顾莫余总结,在他多年的遇刺经验中,这帮人大多只是别人的一把利剑罢了。

    “你这是指的什么?”

    “今天无论在那里的是谁,只要有皇室成员,他们都会动手,只是我俩运气不好,恰好碰上罢了。虽然是猎兵,但是他们也不全是为教会做事的,杀了任何一个出现在临安境内皇室成员,人家都会调查到底,到时候就会翻到教会的旧账上去,但是教会确实没有这么做,两边僵持不下,赵秃驴要是被逼急了,怕是又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来。”

    “你这样说不通,雇佣他们的人这么做,把局面搅得这么乱到底是什么目的?”

    “如果我说雇佣他们的人是大雍皇室呢?”

    喻源心下一惊,大陆局面一旦混乱,最有利的就是东南岛了。

    顾莫余还想说什么,结果却连咳了几声说不出话来,喻源看了他一眼,起身说道:“我知道了,您在这儿好生养着,这些个杂事,我们去处理就好了。”说完就离开了。

    顾行止扶他躺下,掖好被角,要他好好休息也出去了……当然,对顾行止来说,逃出去更为妥帖。

    众人都走后,顾莫余掰着指头开始算日子,这旧伤新疾的身体也不知还能活多久,有些事情要花时间,但是现在自己已经快没有时间了……

    顾行止出了房门之后,骑上马直奔了城郊军营,他现在整个人都是混乱的,急需找个地方发泄一下。

    但是在军营里跟大水过了两招之后,大水就嚷着不来了不来了,他说:“爷,您今儿心思完全不在这儿,还是回去歇着吧。”

    顾行止答不上话来,他现在没有任何立场说大水,他心思确实不在这儿,他整个人都被秦王府躺着呼呼大睡的那个人牵扯住了,出去晃了一圈无果之后,他还是满心踌躇的回到了秦王府,但是这次却发现了一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钟无射坐在顾莫余床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拿着扇子扇风,看见顾行止进来了,马上朝他招手道:“哟,这位回来了,来来来,位置让给您,不扫您的兴致。”

    顾行止看了他一眼没有客气,一下子坐到了床边,看了看顾莫余,张了张嘴却发现不知道说什么,与其说没什么想说的,倒不如说是想说的太多了,完全不知道从哪里问起了,你感觉怎么样?吃了东西没?睡饱了没?喻源这件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你到底想做什么?你觉得……

    可话到嘴边,却自动变成了:“醒了?”

    顾莫余苦着一张脸幽怨的望着他说:“是……啊……”

    完全不知道他这股怨气从何而来的,顾行止表示自己看见他这样突然有点手足无措。

    谁知钟无射听了却在一旁哈哈大笑道:“阿粽啊,你也有今天,怎么样,每天稀饭米粥的滋味其实也挺滋润的吧。”

    顾莫余翻着白眼瞪着他,一勺子就招呼过去道:“滚,再他娘的在这里幸灾乐祸,老子叫大叔削减玲珑醉的预算,让你每天馒头咸菜,连稀饭都没得喝的!”

    钟无射无比得瑟着一张脸说:“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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