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摇了摇头,松开韩夜心,又背过身去。
“为什么?”韩夜心慌了:“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回去?”
花满楼又摇了摇头。
韩夜心急得满头大汗。他怎么也绕不到花满楼的前面,无法看见他的脸。
只听花满楼的声音悠悠地传了过来——
“因为,你说话不算数。”
韩夜心猛地从梦里醒过来,一摸额头,满是汗水。他下床倒了杯冷茶喝下,心绪才渐渐平歇。
头很痛。但是花满楼的话仍清楚地回荡在脑子里:“因为,你说话不算数。”
韩夜心说过要永远陪在花满楼身边,现在却打了退堂鼓,没想到,这还未付诸实施的念头已经被梦里的花满楼发现了。
他失笑地摇了摇头。
第二日,韩夜心去找花无倦。花无倦正在书房里整理账册,听到韩夜心的话,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头,微微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没想到……”花无倦喃喃地说了一句,却没有下文。
“二哥,你看下面庄子店铺有什么活计,派一个给我吧,就算去茶楼当跑堂的,也可以啊。”
花无倦道:“你怎么现在想起这个?”
韩夜心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总觉得再这样混下去,就一事无成。”
花无倦笑了笑,惯常地带着点嘲讽:“怎么之前一直没这么想,那个南宫姑娘一来,你倒有这个想法了?”
韩夜心嘿嘿一声:“总不好一辈子做个米虫。”
“那你的武功怎么办?练了那么久的武,就想做一个跑堂的?”
“咱们家名下有镖局吗?要不做个护院也行啊!”
花无倦失笑摇了摇头:“罢了。”他从桌上随便拿出一个账册:“这个庄子的帐,你先去查查吧。”
韩夜心面有难色,他对查账实在不精通,但是又不敢跟花无倦讨价还价,只好接过账册,道:“二哥,我是个生手,您得给我找个师傅。”
花无倦道:“你以为我真放心你?福伯会跟你一起去。”继而他悠长地叹了口气:“知道你只是想出去走走,给你个庄子随便晃晃罢了。”
韩夜心一喜,连忙谢过花无倦,笑着跑开了。
花无倦望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抽出一张白纸,提笔写下:“人世一场大梦。”
韩夜心讨到了去庄子里查账的活,出门立刻去找了福伯。福伯五十上下,十分和气,听说韩夜心要一同去,便笑眯眯地告诉他要准备什么东西,明日什么时辰出发。韩夜心用心记下,回去收拾了一个简单的行礼。
行礼收拾完,他坐在床上发起呆来。如今已经准备妥当,却还没有告诉花满楼。
想到要把这件事告诉花满楼,韩夜心只觉得头皮发麻,暗道花满楼一定会生气。他在床上坐了很久也鼓不起勇气。目光落到放在桌上的书册上,忽又想,说不定花满楼不会多在意,他本不是那种爱生气的人,他对每个人都很温和、宽厚。说不定,他十分理解自己的想法。
韩夜心暗自唾弃自己的想法,总是把事情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想。但这么一想,心里也有底气许多,就起身去找花满楼。
花满楼并不在院子里。小婢说道,方才南宫姑娘来访,公子和她说了一会话,就带着琴出门去了。至于去了哪里,并不清楚。
韩夜心出了院子,心不在焉地走着。他不知道花满楼去了哪,暗道或许他和南宫此时已经出了花府,去大明寺里去看那琼花。他要不要追过去,告诉他自己明天就要走了?想罢,韩夜心连忙摇摇头。若到时候惹得花满楼生气,他可就没办法了。
虽然他脑补了一堆花满楼面含微笑举止大度一切从宽的模样,但内心隐隐的直觉还是告诉他,这件事危险得很,最好不要去做。
但最不该做的事已经做了。
韩夜心闷闷地叹了口气,忽然听到一阵泠泠琴声。伴随着琴声的,还有一丝丝瀑布的声音。韩夜心立刻猜出花满楼身在何处,脑子里什么也没想就跑了过去。
果然,转过了几个回廊,穿过几个门洞,就见到花满楼身在一处高台。高台的左侧是一丛假山,右边是一座书房,书房的墙面上爬满了绿油油的爬山虎。
高台下面有个水池,一道细流从假山上流下,飞珠溅玉,带起一片泠泠泉声。
韩夜心望着高台上的人影,猛地止住脚步。
花满楼弹奏的是古歌《蒹葭》,南宫绿萝手持明剑,正随着琴声,舞起一曲剑舞。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琴声、剑声、泉声合在一处,花满楼白衣拂琴,南宫绿萝剑舞生姿。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