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贼眉鼠眼的,哪有真知错的领悟了?
萧无忧一时搞不清状况,他垂了垂眼睫,明知插话不好,还是忍不住了,天人交战后闷声问道:“师父,这……是谁啊?”
在场的四人,除了他藏在密室,从未公布,从未拉出来透风的少年萧无忧不认识外,其他的人肯定都认识。
这与萧无忧年纪相当,操一口完全不熟练的普通话的少年,是谁呢。
乔墨木也犯了难,不知道怎么开口回答。
他对少年一无所知,来历背景、姓甚名谁,均不知晓,甚至这段时间教导少年,也没给起个正经的名字。
貌似不厚道了极点。
乔墨木干咳一声,想着要不也把这少年收为弟子,反正多一个徒弟也给他增加不了什么负担。如此也不干脆只是想想了,任性地一锤定音:”为师新收的弟子,就叫……乔瑜吧。”
少年虽然说不清楚话,但可见还是听得懂人话,眼珠子里乍涌出光彩,亮晶晶的吓人,仿佛被塞了一兜的各色糖果。乔瑜刚拥有属于自己的称号,有点兴奋的太狠,免不了有些口不择言,又开始从嘴里唱出非人的调子。
乔振鹭本来坚持怂着低头,扮演知错就改的好徒弟,结果被这一嗓门惊为天人,也跟着瞎凑热闹,边跟着学唱边一脸陶醉。
乔墨木严峻制止这种不良作风,赶忙把话题生硬转移回了最初点,开始攻击唱的正嗨的乔瑜:“你怎么从那里逃出来的?”
要是自己没出现幻觉,他记得密室下那锁乔瑜的铁笼子,死活都打不开,用灵气不光岿然不动,还会反弹到本身,就算有什么神奇功法让乔瑜出来,他也不可能破开那道雕刻蟒蛇的大门。
那这小孩怎么毫发无损蹦跶出来的……
乔瑜呆了呆,仓皇看向乔振鹭。
乔墨木深感真相绝对出人意料,先在自己心底放了枚避雷针,刻意加重声音:“乔振鹭师姐给你开的?”
萧无忧在一旁坐下,不顾泥土污衣,左腿屈起,胳膊搁在膝盖上,撑着头淡淡围观。
乔振鹭低声嘀咕了几个字。
乔墨木手指轻轻揉了揉乔振鹭软绵绵的脸蛋,心里说不出的操蛋:“真是你啊。”
乔振鹭见事情败露,不能再隐瞒下去,顿时生出种做完了坏事,结果被人揪出来的羞愧感,委委屈屈地解释:“我……无聊,所以……”
乔墨木叹了口气,组织好最简洁的语音,总结问道:“所以事情大概的经过就是——为师与你萧师兄出门历练,你一个人闲的发慌,所以让程溪师兄领你到了为师的寝室,你哼了哼调子,结果就发现地板上莫名其妙多出了个密室,然后出于好奇心跳了下去,就顺便在回来的时候把乔瑜放出来与你作伴,一起来寻找为师。是这样吗?”
他已经尽量把语言说明了,乔振鹭一路艰难听下来,虽然依旧并不完全懂,至少也听了个七七八八,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乔墨木手按了按眉心,闭上眼睛,一时不知道该作何滋味。
纵观他穿越下来,身边都围绕着形形□□的人,事情也多数算奇遇,这么个海妖,白白小小的团子,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打开那不知什么材料制作的锁子,相较于他,不知厉害多少,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若自己身边再聚集一堆小怪物,还要他怎么愉快逆袭了!
乔墨木糟心,心里默默策划了几项修炼的计划,正思索,又思及起他不小心忽略的一件事,眼神再次不动声色转向了乔瑜。
乔瑜感受到乔墨木的目光,小身板立刻直如松木,紧张之余不免又叫了声:“娘。”
乔振鹭可能压根没料到自己师弟是师父的儿子,一时间目瞪口呆,大受打击。
萧无忧微挑眉目,嘴角不动声色地抽了抽。
乔墨木对于乔瑜这种条件反射可谓是相当无语,他一根指头伸出来,朝乔瑜那光洁的小脑门上做样子地敲了几下,再次强调道:“说了不要叫娘,为师不是女人,要唤为师师父。”
乔瑜学着萧无忧,乖乖巧巧地,软音道:“师父。”
“这就对了,”乔墨木点点头,刀枪直入话题,“那你告诉为师,你们是怎么出隐苍派下山的,那把刻符咒的剑又如何取得的?”
符咒难以雕刻,一般符咒是用灵气画上去的,而刻在器物上的符咒反而更加需要精准,初学者刻咒,需用初学时刻咒的小刀,运用自身气感,下手力道把握严谨,一刀使一力,不可间断,一气呵成,若是出了什么差池,那也必定前功尽弃。
正因为难得,法器或刀枪上刻有符咒的更是少之又少。符咒不光会增加法器本身的实力,亦可战胜比自己高一阶级的对手,传说凡大能者,魔道至尊,指尖一挥,便能以灵刻咒,战天下英豪。
乔墨木可不相信那剑上的符咒是乔瑜自己刻上去的。
乔瑜唔了一声,吞吞吐吐,语音含糊不清地开口道:“我和乔振鹭一起偷了叶哥哥的剑,还有法宝,跑下的。”
叶哥哥?
除了他那掌门师兄,谁还会有这么深厚的刻符咒的功底。
乔墨木先是放心这俩熊孩子没再给他惹别的麻烦,免得他忽然被人找上门讨要灵剑,又悲从中来:叶望月被偷了法宝灵剑,再发现乔振鹭跟着失踪,一定会循着自己刻下过的符咒的剑跑来追人。
那岂不是=被掌门师兄找到=一天连续被黑帮老大批评教育=(被逼)进行深刻的反思=不能探险不能顺手偷男主的法宝不能逆袭
那么问题来了,乔振鹭和乔瑜,怎么安置。
路上带俩小孩太过荒谬了,先不说与男主共乘一船,会遭受到什么惊天动地的大风大浪,若是乔振鹭在修魔界碰见海妖一族,那才是大大的不妙。
两个小毛孩不懂社会规则,不懂世故变通,更不用说与他这个粗心大意的师父齐走一路,倘使一不留情给弄丢的话他自己也是丢人丢大发了。
萧无忧看出乔墨木没有掩饰,**裸流露的担忧,可能性格使然,他本意不想跟任何人牵扯上关系,但又不能表露于色,于是将不耐敛迹在心,不冷不热道:“师父,不能带师弟师妹们一起去历练吗?”
乔墨木敷衍道:“唔……路有点远,你师弟师妹太小,不能跟着。”
乔振鹭长了对招风耳,听此立即不满,回嘴道:“我才不是小孩子!”
乔墨木调笑道:“不是小孩子才长到我膝盖这么高?等你真成大姑娘再说这话。”
乔振鹭剩余的反驳被乔墨木这一句话噎住,无话可说。
四个人就这么住进了另一家普普通通的客栈,一个大男人领着三个小孩,拖家带口的,又都好看的各树旗帜,在这种人不算多也不算少的县城中形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乔墨木在交房钱时免不了遇见睡眼惺忪,却偏硬要上上下下打量自己的伙计,他也没感到多不自在,反而没皮没脸,认定是因为自己一窝小崽子长的太人神共愤,遂遭此围观。
这客栈比不上上一个好,但也简洁的人心生舒坦,四个人也就凑合地窝在一起,头枕肩,肩枕臂,闷头睡到了天亮。
乔墨木昨晚倒头就睡,陷入深眠,睡眠质量意外的好,但一起床就困的寻死觅活,又给倒头睡着了。
这翻折腾下来,午时都悠悠走过,再次醒神睁眼,甚至有一阵子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恍惚。
他有些闷,胳膊要撑死身体时才瞟着自己的胸前压着一团毛绒绒的头发,颇忍俊不禁,手开始欠地摸了摸。
毛绒绒的小家伙睡眠浅,被这一摸给惊醒了,砸吧砸吧嘴,发出不满的嘀咕。
“振鹭,来躺床上睡,干嘛窝在这里。”乔墨木直起腰,把睡迷糊的乔振鹭托拉到自己身边,感到一种睡久了后,深厚刻骨的乏累。他穿好衣物,坐在床边呆了一会,又用凉水洗了把脸,缓缓回过了魂,正值山头落日,峦头青峰如墨,余辉染的天际层云金光耀眼,美不胜收。
乔墨木叫了声:“萧无忧!”
没人,空荡荡的。
乔墨木刚开始没放在心上,只当萧无忧与平常一样,要么是乱转散心,要么是为他买吃喝玩乐的东西去了。
但也头一遭地心生不安感。乔墨木一般能心平气和,有滋有味的读完一本精装插图的人间话本子,今天就开始心神不定,无法集中精力了。
乔瑜也没人影,不知道是不是跟着萧无忧一起跑出客栈偷鸡摸狗,看见哪个东西就好奇地摸几把,要是真有萧无忧为自己看着他就安心了,至少不会生出什么大祸,萧无忧虽然不爱言语,也是最稳重懂事的那个。
但他越想越心烦,越想越心遭,想问乔振鹭他们两人跑哪儿转去了,又不好把小徒弟吵醒,只能干巴巴翻着书,目光看似在专注看书,实则心思早飞去了十万八千里远,不知飘到了哪继续糟心着。
所以他烦起系统:“有没有这世界剧情的大概提示给我啊,萧无忧不知道跑什么地方去了。”
系统:提示:男主目前正在进行剧情,宿主请尽快准备,地点:河流边。剧情难度:☆☆☆
乔墨木手上的书直接甩飞在桌子上:“你是说萧无忧现在跑河边浪了?!还可能遇见什么危险?!”
系统冷静:是的。宿主莫激动。
又不是你徒弟你当然不急了!
乔墨木艰难让自己的心别跳动的太慌太急,给这客栈施了法,才匆匆跑出客栈,又停下脚步转了回来,心急火燎地拽住伙计就问:“这地方哪里有很宽深的河流?”
伙计莫名其妙,还是好心道:“向左拐,西面一直往前。”
“谢谢。”乔墨木慌里忙张道了谢,使劲全身力气往河流那跑,也头一遭品尝到什么是“牵挂”,滋味不大好受,心里也意外惊觉自己对这世界上的人产生了如此浓郁的感情。
那到时候离开这个平行空间,该如何取舍呢?
*
萧无忧仰头看着不远处的青山绿水,听着鸟鸣鹤唳,心绪无法平静。
乔墨木性情大变,待他好如亲人,过去的沉默寡言,挑拨是非,满口胡言的陋习竟然一一剔除,如今这种懒散又装模作样的性子,怎么可能只是头磕在石头上,再昏迷个几天就转换好了的。
他怀疑过乔墨木被夺舍,灵魂早被其他人替代,但在发觉叶望月有几次悄悄在半夜布下阵法,一次也无异状的提醒时,不免又将这念头藏回了心里,对乔墨木这人,已然是道不清,说不明的复杂感情。
他一边厌恶过去的乔墨木,一边又并不否认现在的乔墨木有为人师表的样子。这一个多月的相陪,他那被遗弃凉置了许久的心,也确确实实被现在的师父用手掌捂的严严实实,体会到莫大的温暖。
可他很难将他们想象成一个人。
萧无忧私心的喜欢现在的乔墨木,又抹不去上辈子的乔墨木对他身上鞭打的各式恶行,他又有点难以相信自己如今这感情深厚的师父。
魔尊来时他并未睡着,所以屋内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一概听进了耳里,再清楚不过。
乔墨木身为隐苍派长老,竟私下与魔尊有勾连。
他究竟想得到什么,甘心屈膝,德高望重的长老不好好做,偏要为魔尊办事。
萧无忧明知自己陷入纠结的深涡,又不肯放弃,依恋乔墨木身上给予自己的安心。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