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见》分卷阅读20

    「你不想徐染死,是想回他那儿?」

    刘生生连忙摇头说:「不不,你都没见他那生气的样子……」

    一想到徐染不停找他的样子,他就莫名恶寒,害怕道:「简直是想将我大卸八块似的。」

    空月看他说得不禁话音发颤、太阳穴发汗,莞尔道:「堪比修罗麽?怕成这样。」

    「我就怕他啊。」刘生生发窘,并不是真的认为徐染会伤害他、不,也许真的会把他痛奏一顿也说不定。「唉,难道是因为我占他太多便宜了,他管吃管住的,还给我买药,我却一走了之。换作是我不仅会生气,还会想把人吊起来抽打一顿才解气,这样一想实在是不敢露脸啊。」

    「呵呵呵。」空月笑出声来,朗声道:「唉。那麽,你还是考虑我吧,说不定我会还俗。」

    刘生生嗤笑道:「又在胡说,当我三岁麽?明知我那些破事儿,净拿来寻我消遣,你这个恶僧。」

    空月但笑不语,刘生生始终没弄明白空月回答他在哪儿出家的话,就这麽一头雾水分作两头行事了。

    ***

    午後下过一场大雨,天未放晴,一直是阴天,不时会飘些细雨,路上行人不多,皆匆匆来去。缓行的一个高挑男人就显得有点突兀,他撑了把普通油纸伞,半边的脸有块大面积的深红胎记,宛如枫红驻流在他脸上。

    此人正是白水县北最有名的人,徐染。今日他浑身好像散发一股比平常更霜峻严酷的寒气,教人难以接近,谁远远见了他都走避三舍,却有个不会看脸色的余北舟跑来问候他说:「保长,听说那个刘神棍跑啦?」

    此话一出,急忙跟来的叶朝东等人都倒抽一口凉气,余北舟接着讲:「就说他不可靠啊。走了也好,省得上下左右那四个家伙又有话讲,保长你本来就讨厌神棍,要不是为了上头交代要查明真教的案子又怎麽可能接近刘神棍嘛。」

    叶朝东把余北舟拉开,低斥他闭嘴,回头嘴角如抽筋似的抽动,僵冷笑着对徐染说:「你别多想,北舟他性子直爽,想到什麽说什麽。今天我看也没什麽事,不如……我们去四季酒肆喝点酒再走?」

    徐染神色阴郁睇了眼众手下,说:「你们去。我没心情。」

    说完徐染就撑着伞迳自走远了。叶朝东往余北舟後脑拍了一巴掌骂道:「你脑子有病是不是,没见他一脸生人勿近的样子,连这一带最凶狠的黄狗见着他都只敢夹着尾巴小声哭,你居然感胡言乱语,吃了刘神棍的口水是不是?」

    余北舟打了个冷颤说:「我哪晓得、觉得保长不就跟平常一个样子麽,还以为是天气阴冷的关系,怪不得方才跟保长搭话的时候忍不住直发抖啊我。」

    「真是蠢,罢了,要喝酒的跟我走吧。我请客,喝酒压惊。」

    徐染走得有点远了,但能将手下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他的耳力不差,眼力也很好,应是多年习武锻链的缘故。现在想来却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麽习武的,耳力好,什麽难听话都落到他耳中,眼力好,各种令人不舒服的嘴脸也都入了他的眼。而他本来认为自己习惯了,也没什麽,对白水县他是没有特别好恶的,因为他知道自己凭这长相到哪里都会受到差不多的对待,就连安大人提拔他也只是因为他的长相冷峻骇人,又有一身武功傍身罢了。

    最近徐染才开始重新认识自己所生长的地方,觉得这儿的人其实比起外面相对单纯,这里的街道乾净纯朴,这儿的东西也好吃,见惯了的景色逐渐变得可爱。其实白水县一直没什麽改变,变得是他的心境,因为他的视野里多了一个人,叫作刘生生。

    他对刘生生的初次印象不好,也想过找刘生生的碴,但越是往来就越发现这个人好像不那麽讨厌了。他所在的地方实在太安静,多一个刘生生恰好,一样那麽多话好事的家伙,却是换作了别人都忍耐不了,唯独刘生生不讨他的厌,让他觉得无妨。

    他开始注意白水县的细节,是因为他开始关注刘生生这人,而他觉得白水县可爱,是因为他觉得刘生生意外的可爱。

    踽踽独行秋风细雨中,徐染深刻想透了这件事,他会重新喜欢上这个地方,是因为他已经喜欢上了那个人。

    「生生。」徐染伫足在家门口,迟迟没跨过门槛进去。没有刘生生的地方,他根本无所眷恋。他不停思考刘生生为何要突然一走了之,是因为怕死麽?怕他没能耐保护自己,还是因为怕他动了心?

    他并不否认的是,即便自己生得不好看,而刘生生不喜欢他,他还是会希望刘生生能长住此地。

    这阵子,徐染在外头闻到许多怪味,是刘生生可能会说的鬼怪的味道。想到这里他就不由得苦笑,以前他根本不信,现在却会因此想起刘生生的话。然後他开始有点错乱,闻到羊骚味以为又是羊精,结果是人家异教徒宰羊吃。闻到馊味儿以为是水鬼什麽的,结果只是人家倒馊水。

    他很担心刘生生的伤势,这样的天气阴晴不定,刘生生是否会没伞撑、没油衣穿,让伤口沾了水?还有内伤的药光吃一帖不会好,淋了雨也可能更严重,不晓得自个儿找大夫医了没有。

    徐染还在门口发呆,想着这些事情,越想越生气,他想:「若有鬼神,就让刘生生现身交代清楚,那样我就信你们。」

    回应他这心思的只有冷风微雨而已。

    ***

    暗巷转角处,能睇见斜前方徐染的宅子。躲在这暗处的男人挽着微乱的发髻,穿了几天都没更换的单薄衣裳,披了破几个洞的油衣偷偷摸摸观望徐染的动静。这个男人是刘生生,有能够见到鬼神的能力,但无法顺遂与祂们沟通。

    也不知何故,周围游魂一个个鸡婆的靠过来对他比手画脚的,有些甚至做动作要把他推出去,他这一站出去只有一棵树能稍微挡住他,但九成九会被徐染发觉,一旦发觉的下场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尤其他发现徐染今日的腰间有佩剑。

    「别闹了你们。」刘生生用意念这般想,摆手挥开鬼魂们,但鬼魂们今天不晓得太闲没事儿干还怎的,围着他指指点点,好像在说他怎麽能吃了不付钱就跑,怎麽能这样不负责任。

    这时天空开始打雷闪电了。看似普通的现象,却令刘生生想起先前陈女被劈死的事,疑惑猜想着:「奇怪,不会是多心了?那云上好像有东西……」

    第11章 拾壹

    雷电渐至,鬼魂一下子逃逸无踪。徐染终於有了动作,右脚一挪堪堪侧过身,倏忽一击落雷打在他方才站定的地方,那片地立时焦黑冒烟。

    据於暗处观望徐染之动静的刘生生眉心微结,心生疑惑,那徐染除了闻得到鬼神妖物以外,莫非还有别的能耐?念头还没化作明确的言语,刘生生的目光紧追徐染移动,这时徐染似乎本能察觉到危险,身形一闪就消失在自家门前。

    刘生生抬头找寻,徐染已身在几丈远的屋脊上起落,一下子要跑不见了。他咋舌暗道:「娘的,会轻功了不起啊。」

    天空打雷闪电的云果然追着徐染移动,刘生生一来惧怕那云上的妖物,二来他身上有伤,实在追不上,靠着墙喘了几口气,等路上又开始有游魂精怪冒出来活动才确定这里安全。不过,他始终放心不下徐染,趁这会儿街上没人往来,走到徐染住处大门前摸出一张白纸,折成鸢形再对摺朝虚空念念有词,从这地借了些法追踪户主徐染。

    那张纸被射向天空,好像有只无形的手带它飞行,快落下时就会起风把它带到高处,刘生生勉强跟上了它。他一度想起自己的伤势应该比现在还严重,为什麽被空月请了一顿酒菜就没那麽难受了,就连因为内伤而咳嗽的情形也减轻不少。

    天上藏雷的乌云除了移动还不时闪烁惊人的光亮,纸鸢摺成的符越飘越远,飞到了近郊的染坊,那是某户人家的祖业之一,空地上显眼的那栋楼房还是人家发迹的祖屋,不过现在没人住了,而且染布的工作也挪往他处,这里因为离市太远而逐渐荒废。

    「真是个杀人弃屍的好地方。」刘生生和徐染不约而同这麽想,在彼此不知情的状况下心意相通。只不过刘生生赶得气喘吁吁,徐染则已经长剑出鞘与云上的妖物斗了起来。刘生生不敢靠得太近,就躲在附近林子里观战,林木间有丛生的南蛇藤,迂回曲折的延展藤蔓,或攀附周围草木而生,深秋正是果实成熟时,深红果实自假皮绷开缀满枝藤,很是艳丽抢眼,藏身其中再好不过。

    刘生生无遐欣赏周围草木自然之美,那头徐染正在躲避雷击,他看得胆战心惊,却又无技可施,因为雷电的缘故,没有其他杂灵感出没,徐染找了一个空隙将剑插在土地上,刘生生握拳暗叫:「你为什麽扔剑,找死啊你?」

    然而事态出乎刘生生预料,所以雷电都集中劈在那把剑上头,徐染得以有喘气的空隙。刘生生因而松了口气,对徐染所作的事恍然大悟。但那把剑可是连精怪都惧怕的好剑,若是被劈坏岂不可惜,刘生生才想到这儿,云上的妖物就不再施予雷击,一时间天地归於寂静。

    怦怦,怦怦,怦怦。刘生生紧张得不得了,心跳声都变得过份清楚,一双眼不停张望徐染那儿的情况,看看徐染伤了没有,徐染没有把剑取回,那把剑有异状,剑未出鞘,却隐隐发出剑鸣。

    徐染迟疑了会儿伸手碰触,还未触及剑柄就被它释出的火光逼开,好像给咬了一口似的。他暂时放弃取剑,抬头一看,平地多出一个人。徐染愣住,刘生生也愣了,那不是方保长麽?

    「不是。不是他。」刘生生在心里立刻否定,这肯定是和狐妖一样上了别人的身,可是强占活人躯壳并不容易办得到,除非是具死屍。这麽说来,方保长岂不是已经……

    「方兄,你怎麽会在这里?」徐染提问,躲在远处的刘生生急得想朝他扔石头,提醒他那不是本尊、不是活人。

    方保长扬起冷笑却不回答,扬手就往徐染的方向抽了一道电光刺眼的鞭击,徐染看不清楚方才是怎麽回事,只凭本能往一旁闪开,刘生生则看得到方保长手执一截白骨,不知道是什麽动物带着尾巴的脊骨,能发出那样的攻击。

    徐染虽然躲开,可是袖子和衣服好像磨破了,那妖人又以同样方式不停朝徐染抽鞭,徐染在平地就算有轻功也无遮蔽处可躲,只能尽力跳开、翻滚。看在刘生生眼里,徐染的动作好像变得有点迟缓,原因在身上出现的伤口越来越,可是鞭击明明没打中。

    那种攻击按理说中了一次就肯定站不起来,没烧焦而死也会残废,徐染都惊险躲过,但皮肉却出现伤口,鲜血渗出来,不到盏茶的时间徐染已经伤得有点惨,终於握住剑柄,整个人好像触电般痉挛,单脚不支跪地。

    方保长见状开心大笑起来,刘生生留意他们打斗发觉徐染看不见那段充作武器的白骨,这时方保长突然收鞭往徐染暴冲,一脚踹在他腰侧,徐染绷紧肌肉屈肘挡下,方保长抽出一支细长雪白像筷子的东西往徐染天灵盖扎,徐染警觉的扭头避过,白色筷子并未扎到他头顶或颈肩,却在他身上擦破一道伤口。

    方保长出招又狠又快,徐染受了伤又居下风,那支白筷子在几息之後刺过徐染左手,将那只手钉在地上,徐染咬牙痛吼,疼得眼冒血丝。刘生生也激动得往前跑了几步,原地慌乱踱脚,焦急喃喃:「这样不行,这样下去不行。」

    刘生生的目光不敢离开徐染身上,双手拼命在布袋里翻找可用之物,可惜他从没和会放雷电的家伙正面斗法,真是一点胜算也无,这一露面恐怕就是要给徐染赔葬吧。赔葬……这词不由得勾出他之前的记忆,和狐妖打完睡了一觉,他也以为自己死了,连累了徐染,当时觉得黄泉路上有个伴也不错。可是那个伴是徐染,他一开始是开心,後来却又难过。开心是因为他直到最後都还能再见徐染一面,难过的是投了胎或许就得分道扬镳了。

    其实他对徐染的在乎,是不是早就超越了情爱,在生死的界限,他只想着要和这个人一块儿经历一切,无论那是什麽?

    不久之前他们还有点针锋相对,徐染一定也想过找他的碴,他当然也盘算要给徐染作个法恶整一番。但脑子里的恶意都没有实现,却生出了别样情感来。

    「不要啊──」刘生生脑袋一片空白,高声呼喊的同时往徐染那儿直奔过去,手里抓的是一堆写好的或还没写好的符纸,那两人杀气腾腾瞪着他跑来,挺身挡在徐染前方把符纸全部撒出去。

    方保长笑出了两道深深的法令纹说:「你闯进我的局里,这一带由我的气罩着,你借不到任何法力的,小道士。我可不是先前被剑气打发的小精小怪,还有红狐那样好打发的。」

    刘生生扔完了符纸扔杂物,扔完杂物又弯腰脱了鞋扔,一只鞋恰恰砸在方保长脸上,他啐了口水骂道:「妖孽,吃我的臭鞋──还有袜子!」

    说完连破洞的袜子一并贴符掷去,方保长表情狰狞抽动着,徐染看他一手握紧好像要再施展攻击,急得把被钉住的左手抽离那根白色钉子,痛苦号叫起来。刘生生没听徐染叫得这麽惨烈,回头一瞥惊见那白色的钉子原来是更细的一支白骨钉。

    「你疯啦!」

    徐染的左手掌不停流血,但仍抓住刘生生的肩想把人拽开,刘生生也察觉敌人的举动,躲开徐染的阻止往方保长扑了过去。

    「他手里有像鞭子的白骨你看不到的!」刘生生死命缠住方保长,想抢下那段白骨鞭,哪晓得一碰到就爆出火光来,虎口流血不说,周围皮肉还像是给火烫过一样疼得厉害,他当场怪叫跌到地上,方保长抬脚狠狠踢他,他抱头鼠窜。

    徐染立刻介入接招,右手握的是吸收妖邪雷电的长剑,掌心好像隐约发出肉触铁板的滋滋响声,但他冷着一张脸好像浑不觉得痛楚,抢近距离想伤方保长。刘生生在後头出声助阵,提醒他骨鞭攻势,然而那鞭尾有倒勾,徐染没一会儿就被勾伤了肩膀,幸好避掉了要害,但被打死也是迟早的事情。

    刘生生的旧伤又裂开,新旧伤夹击,他痛得连站都吃力,不争气的让泪水占满眼眶,模糊视野里是徐染还在跟妖邪拼命的影子。他不停质问自己,不是把纸人的诅咒转嫁给替身偶了麽?哪个环节出错了?他明明都躲过狐妖那次的劫,徐染一定也能躲过吧?

    「我……帮你。」刘生生咬牙站起来,迈出一步。「我们讲好,这事我管定了……不要死,我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你也不能……」

    痛会把人逼疯,刘生生向来怕疼,这样慢慢折腾太煎熬,他决定一股作气冲向他们,然後把布袋里最後一件东西往方保长身上扔。那是一串佛珠,佛珠丢偏了,徐染的剑恰恰把它们系成串的线绳割断,然而飞散开的佛珠巧合的打到方保长身上。

    刘生生倒下的瞬间见到每粒珠子一齐发出淡金色微光,他瞠目结舌,那金光像是某种能量在这空间回荡开来,释出一道道涟漪,他心里跟着默念了一声佛号,脑海响起了庄严殊圣的梵音。

    接下来的景象刘生生错失了一眼,但能听到方保长的叫吼声与某种奇怪的咆啸声重叠,莫非佛祖显灵?他惊奇抬头看,失望的看到方保长还在与徐染缠斗,只不过手里的武器已经没有雷电火光,而且挥舞不起来,光拿着都吃力,最後松手抛舍那件凡人肉眼看不到的东西与徐染搏斗。

    徐染战红了眼,平常冰冷的眼一时充满血丝,加上深红色胎记和惊人的气势,刘生生竟觉得徐染还比较像是给妖邪上了身的一方,而方保长惨白的脸色好像与刘生生有所同感,退怯得往後踉跄一步,扭头逃跑。

    徐染一手飞剑伤人,剑身刺中方保长的脚,後者当场跪地瘫倒下来,刘生生看到那躯壳浮出一抹紫黑色人影,好像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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